第7章 偷龙换凤

内室,楚夫人和乳娘都在昏睡。

刑辽和稳婆一夜未合眼,却殊无半点睡意。母子俩瞪着两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心中沉重异常。

刑辽是个聪明人,这时候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想跟母亲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头发紧,一点声音发不出来。他使劲儿咽了两口唾液,想把堵在喉咙间的东西咽下去,却是越咽越堵的慌。

稳婆慈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发,轻声道:“辽儿,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淘气,偷偷把外祖刚采摘回来的猫儿眼根草砸烂,中了毒,全身长满了红斑,水泡,爹和娘把你送到郎中那儿治疗,吓得郎中掩面狂奔,大呼你是得了麻疯病,会传染人,还叫你爹和我快些把你送到山里埋了,否则全村人都会被你害死。”

刑辽被母亲的沉重弄得心头也象压了一块大石。勉强笑笑,说小时候实在是太过淘气贪玩了,吓着爹娘了。

稳婆没接刑辽话茬,继续道:“辽儿,你可还记着猫儿眼根草长什么模样?在山坡上向阳的地方一丛丛的,绿色的,细细的茎,不分枝,花是那种碎碎的一团团的淡紫色的楔,你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它。现下正好时值早春,猫儿眼根草的花期到了,那种淡紫色的楔在山间很是显眼,你明儿歇值的时候去挖几株来,用油纸包好了,千万别碰它的根,过几天娘自有用处。嗨!但愿你爹爹在天有灵,保佑你这根刑家的独苗能够平安无事!”

刑辽不明白娘想干什么,紧皱着眉头听着,不敢打断她。

稳婆的语气透着那么的依依不舍和力不从心。刑辽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他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娘亲象是在说临终前的嘱托!

刑辽感觉脑子象一团糨糊,要说没东西吧,有,肯定是有想法,要说有东西吧,让他说出来到底脑子里的想法是什么,他还真是一团糟。他想把那种若有若无的又千丝万缕的缠杂不清的思绪理出个头儿来,却发现自己想破脑袋也无能为力。

稳婆不再说话,眼神直直的,仿佛在看另外一个她不能看穿的世界。

刑辽在娘亲的目光中,感受到绝望的气息,是的,是绝望,不带一丝希望的绝望。

风敲打着窗棂,呼呼的声响划过刑辽的心,象是一把把薄薄的刀片,把他原本那颗乐观的心割的伤痕累累。

母子两个沉默了许久,时间仿佛凝固在母子俩对望的那一刻。直到锦衣指挥宫婢将一抬初迎礼搬进内室,母子俩才从沉默中惊醒。

锦衣打发了闲杂人等,冲稳婆点了点头。稳婆默默地走到红漆木雕的小床边,抱起楚夫人的孩子。

锦衣则打开初迎礼的大礼盒盖子,先拿出数量颇丰的初迎礼放在仙人桌上。

稳婆探头一看礼盒已经见了底,空空如也。她做了个询问的表情,锦衣嫣然一笑,伸手在礼盒提梁上雕着的凤嘴里一按,礼盒底板向上一翻,露出藏在夹层里的婴儿。

锦衣轻轻抱出婴儿,与稳婆怀中的婴儿对调后,害怕孩子哭闹,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拔下塞子在婴儿鼻端晃了一下,才将婴儿放入礼盒中,又按一下机关,底板归位。整理好一切,装腔作势地假装唱了一番礼单,诸如玉如意一对,玉石榴一对,金镶玉面首一副之类的,才呼唤宫婢进来,让宫婢将礼盒盖子盖上抬回圭阁。

刑辽傻呆呆地杵在那儿,丢了魂一般。

稳婆深深叹息一声,这一声中包含了数不清道不明的各种情绪。

忽听昏迷中的楚夫人痛呼失声,稳婆吓得赶紧去看,以为是产后血崩之证,神仙也将无力回天。

可是,情况着实出乎她的意料,原来一个婴儿的小脑袋自产道中又冒出头来。稳婆惊呼:是双生子,还有一个,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还好,这个胎位很正,是顺产。

由于楚夫人昏迷,不能用力,没办法,稳婆只好把剩下的老婆子针线草浓汤的汤汁都叫刑辽给楚夫人强行灌了下去。这老婆子针线草催产的功效是相当的霸道,虽然有些毒性,可能导致产妇大出血,但孩子若不能及早出世,母子俩都有性命之虞,两下权衡轻重,只好险中求胜。

也许是这个婴儿在母体呆的时间太长了,实在着急看看这崭新的世界,也许是老婆子针线草催产的作用,反正不论什么原因,分娩竟然出奇的顺利,只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便平安问世,又是一个男婴。

稳婆和刑辽给新生婴儿清理完毕,才用冷水喷醒乳娘。

乳娘不知自己中了蒙汗药,还以为太过疲劳,体力不支,睡过去了。当她得知楚夫人时隔一个时辰又诞下一个男婴,乐得合不拢嘴,直抹眼泪,对着稳婆是又作揖又道谢的。

稳婆只是说:“不用这么客气,老姐姐如若真想相谢,明日楚夫人苏醒,求老姐姐给楚夫人通报一声,老奴想见夫人一面。”

乳娘道:“嗨,你如此客气做什么,这能算作是请求么!明日楚夫人醒来,我定当将今夜之事一五一十的讲给夫人听,夫人定然要当面酬谢的。只是,这刑小哥儿帮夫人——,中间这点小插曲儿,咱还是略过不提了吧?您说呢?”

稳婆点头答应知道此事三人自今日起都绝口不提此事,就当从没发生过。

三人作别之时,外面有人通禀,说燕夫人派了二个奶婆过来人已在外间侯着,准备给楚夫人的千金哺乳。

乳娘千恩万谢,对燕夫人奉若神明。

戈阁颐明堂正室。

戚夫人听人来报燕夫人一举得男,产下龙子,这就意味着她已经丧失了竞争的权利,不论她这胎是男是女,都是必败无疑。这个消息对她打击太大,乍闻消息她当时就一口气没喘上来立码背过气去。身边的宫婢忙叫太医,扎了银针,喝了保胎的汤药。戚夫人醒过来便开始止不住的怨天尤人,哭天抹泪,将颐明堂的摆设砸了个稀巴烂。吓得众宫婢,小臣们脑袋恨不得缩回腔子里。就连平日里近身侍候,备受戚夫人喜爱的一等宫婢娥眉都知道此次非同小可,不敢上前劝说,生怕戚夫人拿她撒气,一个不小心,小命儿都不知道怎么丢的。直到把室内的东西摔了八九不离十,没什么可摔的了,戚夫人才挺着个大肚子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喘着粗气,犹自气个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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