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他说1

隔天清晨我醒来，茫然了好一会才记起自己在哪，匆匆洗漱了跑出门，正巧在小区门口遇见一辆的士，急忙坐了上去。

“小林子你可算来了！”夏眉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快！你赶紧去一下朴理事的工作室！”

“怎么了这是？朴理事发飙了？我昨天不是有打电话过来请假么。”

她的神色略有些不自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你自个儿去看吧，在工作室内配的休息间里。”

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走向半开的门，就看见工作室里头昏黄的一片，没人。

我犹豫了一会，推开了休息间的门。门内，贴木地板上散乱放着几块碎布，还有一些不知什么时候做的样衣。我只看了一眼就没再动，无力地靠在门框边，一种似是劫后余生的惶惶的失落感向我袭来。

面前不算小的空间里，边暮城正躺在简易矮床上，细碎额发垂在一边。他的身上还套着那天那件白衬衣，眼睛下方浮动着青灰色的眼圈。他似乎睡的不大安稳，无意识地低哼了一声，一个轻轻的翻身之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

“林，林奎光！”他跳起来，却硬生生止住步伐，操着艰涩的嗓音问我，“……你昨晚，还有前晚，去哪里了？”

“这个对你来说还有意义吗？”

他偏过头抿了抿嘴：“一直都有。”

我顿了一会：“你打我那一巴掌的时候，我恨死你了。”

“我知道……”

“但我更恨你说我心猿意马。”

他有些手足无措，漆黑的一双眼里，只有浓重到化不开的绝望。半晌他苦笑道：“你是不是后悔了？”接着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地说，“其实我也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去招惹你呢？你看人家老子多睿智啊，知道什么事都要顺应自然，要是当初我也顺应了自然，事情就不会这样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总是试图验明我的真心，试图在我身上寻找线索，但是真爱一个人的时候，心是不会放在自己身上的。你一直在找的答案，在你那里你知道吗？”

他重新坐回矮床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我感觉很累，很难过，很不知所措。我知道我爱你，但我不知道，我爱你，究竟对不对。”

他近似喃语的声音袭过我的心尖。我心里一刺，跃过那些碎布衣服站到他跟前：“你一个大男人的乱讲这些东西干什么啊，你忘了你之前给我看过的一个视频了吗？不要试着去所谓的理解，因为从来没有必要定义一种感情。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他却声音低沉：“一开始我对你的印象是率性，是不羁，然后是软弱，又不失意外的坚强。你懂得怎么乐观，你十分认真地生活，你有超出年龄的理智，你坚定了就不再回头。似乎这世界上所有积极乐观，桀骜偏执的词语都可以用在你身上，然而我却渐渐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你。你这么的捉摸不透，你让我难以把握……”

“边暮城。”

“嗯？”

“你不是想知道我前两天上哪去了么，我带你去。”

他迟疑地抬头看向我，我立即咧嘴冲他一笑：“走啊！”

我带着他走出公司，走回黎秉承帮忙购置的出租屋。

一路上我都牵着他的手。他的手很凉，没有以往的热度，我只能尽量地把他的手指往我掌心里拢，可惜徒劳。除了彼此手心里细密的汗，什么温度也没有升起来。心头没由来地一跳，似乎是猛地顿了一下，接着密密顿顿地打开，一下子乱了我的心神。

我掏出钥匙拉开门，四处都拉着幕帘的房间里是一片细腻的黑暗。

我把边暮城推进房间，抬手打开了灯：“跟从来没买过彩票却中了五百万一样不可置信吧？我也这么觉得。”我笑着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虽然有点不可置信，但我觉着你应该猜到了。那天拉住我的那个人叫席皓，他爸妈跟我爸妈似乎是大学同学，因为我很任性的跑出来，所以还要麻烦他来找我。”

“那你是要回老家了吧？”

“是啊，是有这个打算。”

他闷闷地喝了一口水。

“我爸是Y市人，一直想带我回去来着，不过我还是决定留在这边。”

他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

“我小妈跟我说，说我现在喜欢你，想跟着你，指不定哪天会后悔。但我觉着吧，这句话倒过来也成立。”我看着他，“我现在喜欢你，却不跟着你，指不定哪天我也会后悔。”我把脸放置在他的腿上：“我不想后悔，也不怕后悔。”

他冰凉的指腹在我缠着绷带的脑后摩挲了两下，忽然猛地一转拍在了我屁股上。我惨叫一声，就听他哈哈大笑：“真稀奇啊，你竟然会说这种话。”

我愤慨：“你才稀奇呢，我以为我说这种话能把你乐翻了。”

“是乐翻了。”他点点头，斜着把脸凑过来，“如果能主动亲我一下，我更能乐翻了。”

我笑着亲了上去。

他的眼里闪过一刹那的不可置信，接着变得柔软起来，吐息也变得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