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懵懂少年盼风月 张皇鹊仙拒痴人
忘梳远远地看着荒决离开,又看着巧灵屁颠颠地跟上去,却不曾多说一句。
他确实是寒梅的心腹,这一点荒决说的一点没错。他确实是锦鲤妖,这一点纤云也没说错。论血缘,他多少还能算得上是东堞圣国荷心娘娘的嫡系侄子,故而身份与天赋都比一般的妖人要高上那么几分。
忘梳自小便被莲枝豢养在忘忧河河府之中,莲枝手把手教他修行与各种妖术,因而他较之一般人而言,功力深不见底。
“忘梳,你是我养大的,所以你生生世世都要听我的。”
“忘梳,我教了你那么多本事,都是因为爱你,你可不能负了我。”
“忘梳,你要知道,这金缕山界,唯有我是值得你相信的。”
“忘梳,你记住,我们的仇人在东堞圣国。”
莲枝反反复复在他耳边说着这几句话,他甚至于在睡梦中,也常常会被从未见过的东堞圣国的仇人吓醒。
小时候的忘梳,不懂什么叫仇恨,只是傻傻地问道:“我们的仇人是谁?她长什么样?我若是遇见了她该怎么办?”
莲枝用悲悯地声音回道:“她叫荷心,是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可是忘梳,你要知道,女子越美,越不能心软。”
她没有形,因而看不见悲伤的表情,但她欲哭的声音里,似是藏了沉淀千年的怨恨。
“姐姐,她对你做了什么?”
“因为她,我放弃了自己的一切。”
“莲枝姐姐,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忘梳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荷心是谁,可他被莲枝控制了心智,因而不能有一丝理智。
纤云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女子,他初次见她,倒还存着一丝戒备,因为他以为世间之人都是恶人,更何况是长相倾城的女子,他还是相信唯有莲枝是可信之人。但忘梳见纤云的眼眸清澈如同春日的暖阳,一瞬间便深陷了其中。
他毫无遮拦地说了心里话,故而显得有那么一丝轻浮,或者说是单纯。他喜欢她是不假的,当然,觉得自己长相俊美,也是发自内心的。
“忘梳,巧灵去了哪里?”纤云刚刚还在为忘梳担心,却又因为他的调戏而堵了气,故而独自在河畔边不去理睬他。等她慌然回过了神,才发觉巧灵早已不见了踪迹。
忘梳沉默不语,他自然是知道巧灵的去向,可他心有顾忌,他不想这淘气的孩子干扰了这只有自己与纤云的世界。
可纤云不能理会这些,巧灵是她唯一的亲人,是她从小带大的弟弟,她贸然带她来到这陌生的天界,必不想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巧灵去了哪里?忘梳,你不曾看见他吗?他刚刚明明是在这边的!”纤云带着哭腔问道,她四处找寻着,有些不知所措。
而忘梳,就只是冷冷看着她这样焦急却徒劳地寻找。
“纤云,你瞧我这忘忧河景致可好?”忘梳上前问道。
纤云闻听他这样问,皱着眉看着他,甚是不解地问道:“我此刻还有心情与你说这些?”
忘梳有些惊怕,默默退了两步。
“纤云,我……我只是……”
纤云不曾再理他,她固然对他是有好感的,但区区一天的相处,不足以让她为了他而放弃巧灵。
这地界,是幽森的南灯妖国,莫说天人,就算是一般的妖,来到这里也要颤抖三分。更何况巧灵这从不曾涉过世的雏鹊,在这妖国里,必然寸步难行。
这些纤云都是不知道的,她甚至于不知道这里是南灯妖国。
忘梳不远不近地跟着纤云,纤云也不搭理他的殷勤,忘梳也不在意她的冷漠。直到纤云快离开了忘忧河畔,忘梳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你想做什么?”纤云红着脸问道,她有些惊讶与这突如其来的肌肤之亲,甚至因此都忘记了将手甩开。
“别走远了。”忘梳淡淡道。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巧灵!”可忘梳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灿若星辰的双眸里,忽然不满了尘埃,纤云有些后悔对他这样无理。她伸出手拂过他的睫毛,温柔道:“忘梳,我知道你是锦鲤妖,但我也相信你是忘忧河的河神,你我初次见面,就待我这般好,我着实感激不尽。可巧灵是我的弟弟,我擅自带他来金缕山界,却将他弄丢了,这……若是不将他找回,我无论如何是不能原谅自己的。”
忘梳低下了头,他不太能懂纤云说的这些,许久他缓缓问道:“你也有仇人吗?”
“什么仇人?”纤云被问得莫名奇妙。
“莲枝姐姐将我养大,是因为有仇人。你将他带大,也是希望他为你报仇吗?”
“不……忘梳,我不知你的经历,但我绝不会将巧灵置身于这样的境地。”
忘梳点了点头,却依旧不愿意放手,他楚楚可怜地看着纤云,双眸之中甚至含了些泪水:“纤云,你不要离开。”
纤云叹息了一声:“你体谅我一下,我晚走一须臾,便将巧灵更推向危险一点……”
“他不会有事的。”忘梳忽然说道:“那个荒决,我见他是个好人,故而不曾杀他,巧灵跟着他定不会有事。”此话一出,忘梳便后悔了。
纤云的眼里顿然燃起怒火,那愤怒之情溢于言表。她狠狠甩开她的手狠狠道:“你原来知道……”
“我不过是不想让你费心……”
“你知道他的下落,却这样隐瞒我……”
忘梳有些慌乱,他还想捉起她的手,却被她狠狠推开了。
“我只是怕你离开。”
纤云听罢,不曾有任何动容,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不带有一丝原谅怒声道:“巧灵若是出事了,我不会饶你!”她说完转身便走,走了几步便现了原形。
忘梳愣了一下,赶忙跟了几步,却只看见一只喜鹊腾空而起。那喜鹊有着绚丽的羽毛,一瞬间连四周的景致都变得云蒸霞蔚。
他跟着那喜鹊身后喊道:“纤云,你误会我了,我绝不会害你,我许是不值得相信,可对你确是实实在在的真心!”
那喜鹊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最终还是飞远了。
忘忧河边只剩了忘梳一人,久久跪在河畔边。他是喜欢她的,不过有些冲动罢了。他不曾见过什么女子,长久以来与他相处的唯有空洞洞见不到人形的莲枝,所以不太知道怎么讨一个女孩子欢心。
忘梳终不曾继续追下去,因为没有人看见他拴在脖子上的无形的锁链,还有锁链勒出的道道伤痕。
他离不开这忘忧河,永远也离不开。
诗云:
未信此身长坎坷,细看造物实玄微。
五更风雨自秋至,不见蚊蝇跋扈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