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鸡脚山 之一

关大虎一帮匪众出城后，连夜赶路，至第二天清晨，终于赶到了鸡脚山下。待进了飞虎寨，关大虎先让人看住徐丽姬，然后顾不上赶路的疲累，急急忙忙逼着湘吉云给家里写信要赎金。

湘吉云此刻的状况非常糟糕，他不仅感觉全身虚乏无力，头也痛得厉害，见关大虎又来逼自己写信，忽然变得愤怒起来，扔掉手里的笔，指着关大虎大骂：“你个赖皮虎，你就是个混账！实话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罪人。亏你还好意思找我要赎金？你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向四万万同胞交代吧！”

关大虎被骂得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妈了个巴子！你个臭小子，你敢骂老子是中华民族的罪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吗？”他作为一名土匪，骂人或者被骂，他早就习惯了，但那句“中华民族的罪人”却深深刺痛了他。

聚义厅里的匪众见首领发怒，纷纷朝湘吉云骂了起来。关大虎的儿子关月明更是气不过，他气势汹汹地冲到湘吉云跟前，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踹得湘吉云翻身滚落在地。关月明踹了一脚还不解气，跟着又扑上去准备再给他几拳，却被关大虎拉住了。

“儿子啊！你可千万悠着点，这小子身上本来就有枪伤，万一不小心打死了，爹的十万大洋找谁要去？你走开，爹还有话要问他。”关大虎拉开儿子，看看蜷缩成一团的湘吉云，蹲下来说：“小子，你刚才说我是整个中华民族的罪人？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皇帝？还是总统？绑个你就成中华民族的罪人啦？你也太把自个当回事了吧！”

湘吉云捂着肚子忍了忍，然后冷笑着说：“我当然不算回事，但你敢说东北的千万同胞都不算回事吗？”

关大虎不屑地说：“闹了半天，你还在说张作霖的事情是吧？我就闹不明白了，这老小子死了，偌大的东北能咋地？不就是少个‘东北王’吗？大不了我来干这差事，肯定比那老小子干得好。到时候，东北的父老乡亲们还要感谢我呢！”

湘吉云一脸鄙夷地说：“关大虎，你就做梦吧！我见过会做梦的，没见过你这么会做梦的。好！就算你能当上‘东北王’，人家日本人也不会让你当得舒服。知道东北有日本驻军吧？知道那些驻军是干什么用的吗？”

关大虎想了想，有些不服气地说：“我怎么知道那些驻军是干嘛的？人家想干嘛也不会跟我说啊！你知道那些驻军干嘛的？”

湘吉云说：“干嘛的还用说吗？你每回拿着刀枪冲进地主家的时候，你想干嘛？你想干嘛，日本人就想干嘛，而且胃口比你大得多，你最多也就是抢点财物，抢够了就跑，人家日本人既然带着枪炮来了，压根就没想跑，除了要抢你的财物，还要占你的房子，占你的地，就连你的人也不放过。知道吗？”

关大虎嘿嘿地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说起来，这小日本确实抢了咱中国不少东西，自光绪年在东北驻军，到如今的民国，也有二十多年了，但还没到你说的那个份上，东北大部分土地不是还在咱手里吗？如果真到你说的那个份上，大家伙肯定得起来跟他小日本干。”

湘吉云说：“东北大部分土地确实还在咱们手里，但那是暂时的。你想想，你在打劫那些财主的时候，难道你就不想连同他们房产、地产一起霸占吗？如果说你不想，那是因为你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你赖着不走。眼下日本人的状况和你差不多，他们在东北的驻军不到两万，而东北军有三十万，所以他们还不敢放开胆子抢。但是，如果张作霖死了，三十万东北军就是一盘散沙。那时候，快则半年，晚则两三年，日本人一定会吞掉整个东北。”

关大虎的心情顿时有些沉重，想了想，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湘吉云轻蔑地哼了一声，说：“是不是真的，问你自己。如果你真想把财主的房产、地产一起霸占了，那日本人就真想吞掉东北，而且还不止东北，他们在霸占东北以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全中国。到时候，只怕你还没当上东北王，就先当上亡国奴了！”

关大虎猛地拍了拍脑袋，有些烦闷地说：“照这么说的话，那你说该怎么办？是日本人想杀那老小子，我有什么办法？”

湘吉云叹气道：“本来是有办法的，只要让帅府的人给中途的专列发个电报，这个事就化险为夷了，但就是因为你的阻挠，这事铁定让日本人得逞了，而你虎爷就是日本人的帮凶！”

关大虎气得骂了起来，“妈那个巴子，你说谁是日本人的帮凶？”说话间，举起巴掌忍不住要打人，但还是忍住了，不耐烦地说：“不就是没让你给那老小子报信吗？大不了我现在就让人快马去北京报信！这总可以了吧！”

湘吉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晚了！专列昨晚八点离开北京，最多七、八个小时就能到奉天，可现在什么时候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大帅可能已经再今晨六点前遇害了。唉！可惜他那个儿子是个鸦片公子，不堪大任哪！”

关大虎听到这里，急忙指着湘吉云说：“你小子什么意思啊？照你这么说，这个‘中华民族的罪人’，我关大虎还当定了是吗？告诉你，你少扣我帽子，真要惹急了我，小心要你好受！”

二当家刘栓财见关大虎正经辩论起来，连忙上前提醒道：“大哥！你跟这小子废什么话啊？别忘了，咱是绑票的土匪，他是咱的肉票，咱还有正经事要干，还是叫他快点写信吧！兄弟们还等着赎金开饭呢！”

关大虎板着脸点点头，“嗯！刀子兄弟说得是，那这样吧……”朝身边的喽啰挥挥手，“你两个把他扶起来，把那枝笔也捡回来，叫他马上写信。”待湘吉云被扶到桌边坐下，又跟过去说：“小子，快点写信，我好快点给你家里送去，等我们收到赎金，一定会放了你的。到时候，你爱给谁报信就给谁报信，老子懒得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