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客似云来
“石头来啦。”
远处池塘里突然冒出个小脑袋，手里举着两条大肥鱼。杜老汉笑骂：“臭小子，还不快上来，穿好衣裳与我一道去拜见大法师。”
“我给大法师捉了两条鱼。”
塘中人声音稚嫩，跳上岸来，只穿一条裤叉，却是一个孩童，只得七八岁，虎头虎脑极是可爱。杜老汉笑道：“赶紧去换衣裳，莫要误了时辰。”
“好勒。”
小男孩奔入篱笆内，不多时便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肩上挑着担子，一头挂着一条肥鱼，左边篮子里放着新摘的瓜果，右面篮子里扎着几只咕咕乱叫的鸡，鸡下面还有蛋。
众人把一老一少送到镇子口，杜老汉与石头朝山上走去。
一路上，杜老汉与石头说起紫阁山往日风光，又说今后有得大法师在，定会更胜以往。石头却担心鸡蛋被压坏了，时不时停下来，查核一番。
一老一少走走停停，只见那山中青石道已然修整一番，道上杂草尽除，颇是好走。山里树木苍翠，雨后初润，吸上一口尽是水香。二人行得一阵，突听背后响起脚步声，石头扭头看去，便见青石道上行来三人，一男二女。
男子穿着一身青袍，腰上悬着一柄剑，走起路来，大步如风，剑穗飞扬。左边那女子细眉如剑，神色颇冷，也是一身青袍，腰上悬剑。右面那女子极是艳媚，穿着奇装异服，光着脚踩着木屐，一路走来，噔噔直响。
“快低下头，别乱看。”
杜老汉见石头一眨不眨看人，忙吩咐他低头。石头奇道：“为甚么看不得？”
杜老汉道：“这些都是贵人，想来是大法师得客人。”
“哦。”石头低下头去，但却悄悄抬眼看那艳媚女子，心想，她穿得真怪。
“小弟弟，送你一个物事玩。”
噔噔噔的声音越来越近，那艳媚女子走到石头面前，突然把手一摊，手上竟多一只蜻蜓。石头愣愣接过，只见那蜻蜓翠绿喜人，扑腾着翅膀要飞，他心下大惊，忙合拢双手，哪知小心翼翼摊手之时，蜻蜓却不翼而飞。
石头大奇，转着眼睛回不过神。
“格格格……”艳媚女子掩嘴直笑。
“樱子。”
此时，那青袍女子已走到前面，回头唤了一声，艳媚女子嫣然一笑，快步追去。
石头看着三人越去越远，呆呆怔怔。
杜老汉捋着花白胡须，看着盎盎青山，笑道：“看见了吧，这便是仙术。大法师仁厚无双，定是有道真人。”
“仙术？爷爷，石头想学。”石头呆呆道。
杜老汉笑道：“傻小子，那仙术可不是你想学便能学。稍后上了山，可不许胡说。”
说完，拄着拐杖朝云梯走去。到得此地，山势渐陡，青石道往上直铺，一直铺到云里头。一老一少走在云海山间，走得并不快。石头挑着担子，心里却在想那蜻蜓。
一路上，又遇不少人，非富即贵，更有许多男女道人，便连和尚也有不少。
将至午时，二人方才来到飞云崖下。
石头惊道：“爷爷，快看那块石头。”
杜老汉举头望去，但见飞石险竣，浮于游云之中。突然，自那飞石上飞来一道白光，吓得杜老汉双腿打颤，险些摔倒。石头忙扶住自家爷爷。白光来得极快，只得三五个呼吸便已窜至近前，却是一只白猿，尾巴上系着一枚铃铛，稍一动弹，叮铃铃直响。
白猿冲到担子旁，抓了一枚鸡蛋往嘴巴里送。
石头大叫：“吃不得，那是给大法师的。”
白猿撇了石头一眼，极是不屑，又朝那两条肥鱼抓去。石头大怒，捡起一根棍子便朝白猿打去。白猿反身一爪，把棍子抓作两截，裂起嘴巴，仿佛在笑。
石头初生牛犊不怕虎，捡起一块石头，叫道：“你若敢偷鱼，我就砸死你。”
“吱！”
白猿也恼了，便要扑上。这时，突听裂风声响，远处飞来一道青白人影，呼风咤云，转瞬即至，落在白猿面前，喝道：“你皮又痒了不是？师尊四处寻你不着，你却跑到这里来，抢人东西。”说话时，提起一盏灯儿，照着白猿便打，打得白猿东窜西跳，不住乱叫。
“嗡嗡嗡……”
一只苍蝇飞来，四下转了一圈，突出人言：“竟敢逃跑。白静虚，把它与我押上山来，水火二刑伺候。”
“是，师尊。”来人是个小道人，只得三五岁年纪，身上穿着青白相间的道袍，生得白白嫩嫩，极是喜人。此时，小道人已制服了白猿，扯着它得尾巴。听得‘水火二刑’四个字，白猿威风顿减，搭拉着脑袋，颇是垂头丧气。
苍蝇又飞向杜老汉，绕着杜老汉上下一飞，嘻嘻笑道：“老爷爷，我认得你呢，你是来与姑爷送礼得么？”
苍蝇会说人话，杜老汉原本惊骇欲死，只当遇了鬼，听得这声音，神情霍然一松，抹了把汗，笑道：“原来是小女法师，今日大法师开山，小老儿奉众乡亲之愿，特来拜见。”
“多谢你啦，姑爷最是爱吃鱼。”
苍蝇格格一笑，又道：“白静虚，老爷爷是来送礼得，快领他们上来。”
“是，师尊。”小道人点头道。
当下，苍蝇飞走，小道人扯着白猿尾巴，领着一老一少朝山颠走去。杜老汉笑道：“这便是仙家，咱们紫阁山日后有得仙人护佑，自是风调雨顺，诸邪不侵。”
小道人笑道：“老爷爷过奖了，掌教师伯不是仙人。”
“这般大法，还不是仙人？”杜老汉摇头不信。
小道人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石头挑着担子，跟在二人身后，对山上大法师愈发好奇。
来到牌楼处，但见那牌楼高有七丈，通柱尽白，中书四个大字，紫阁仙都。牌楼下站着四名道人，穿着打扮与小道人一致，应是山上法师。
另有一群人，围着牌楼指指点点。
石头挑着担子走过，听四名道人唤小道人为师兄，又听那一群人正在议论，说这牌楼上原本书着静云仙都，本是禁地，如今封禁已解，山上得大法师也换了人，却不知又能绵延几世？
听得这话，杜老汉脸色一变，冷声道：“大法师仁厚，自是代代绵长。”
那群人闻言一怔，见是个老农，也不与他计较。
小道人冷冷一笑，也不说话，稍一扬手，手中灯儿飞出，飞到半途化作一柄剑，将十丈外一株大树拦腰斩作两断。
众人大惊，小道人领着一老一少，快步离去。
走向殿群，石头所见又是不同，放眼看去，屋脊连城，一望而无边。门口站着八名道人，人人神色肃穆。一名道人上前来，笑道：“静虚师兄，师叔寻你呢，叫你快去。”
“这便去。”小道人转过身来，笑道：“老爷爷，师尊传唤，白静虚得先走一步了。山里路难走，今日老爷爷就不要下山了，权且在山上稍住一日。”想了一想，又道：“稍后，自有人领老爷爷去见掌教师伯。”
杜老汉诚惶诚恐，抱拳一礼：“小仙师自去，小老儿身子骨健壮着呢，拜见大法师后，自当离去。”
石头见小道人温和可亲，气度非凡，也跟着施了一礼。
小道人还了一礼，转身即去。
先前那道人道：“福生无量天尊，不可思议功德。老人家且与我来。”
一老一少即随道人走入殿群，石头挑着担子左看右看，殿群极是宏伟，廊巷交错，也不知有得多少方园。随着道人前行，石头走着走着竟迷失了方向。行得一阵，三人来到一处院子里。
奉上茶水，道人笑道：“老人家是自家人，莫虚有这便去请掌教老爷。”
“哪，哪敢。”
杜老汉大惊，猛然起身，险些带倒了茶碗，惊道：“哪敢劳大法师移驾，本该小老儿去拜见大法师才是。再说，今日是开山大典，大法师定是忙着接待贵客。”
“老人家便是贵客。”
道人微微一笑，转身即走，杜老汉想拦也拦不住，直急得拄着拐杖顿地，一叠连声：“天下哪有这般的事，哪有这般的事？”
石头笑道：“爷爷，喝茶。”
“唉，我哪里喝得下，天下没有这样得规矩。”
杜老汉满头是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石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只觉清香溢神，极是好喝，三两口喝了个精光，走到院外四下打量。这院子极大，但却并无旁人。
“你看甚么呢？”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石头一跳。
石头猛一回头，便见身后站着两名女子，年长者约模十七八岁，浑身白衣，金发蓝眼，却是个美丽胡女。年稍幼者十三四岁，穿着一身粉裙，大眼小嘴，煞是娇美。
石头心中嗵地一跳，也不知她们是何人，想拜又不敢拜。
杜老汉听得声音，冲出屋来，一见二女，大吃一惊，纳头便拜：“小老儿见过二位女法师。”
“老爷爷，鱼呢？”粉裙女子笑道。
杜老汉道：“在，在屋里。”又扯了一把石头，喝道：“愣着做甚么？这是二位女法师，还不快拜见。”
石头这才回过神来，正要往地上跪去。那粉裙女子微一抬手，他便跪不下去。
就听那女子笑道：“老爷爷，我与姑爷一般，都不喜人拜得。”又对另一女道：“姑爷最喜欢吃盈儿做得烤鱼，姐姐们也都来了，正该盈儿露上两手。阿里娅，你替我生火。”说着，朝屋里走去。
名叫阿里娅的女子莞尔一笑，也即入屋。
石头扶起杜老汉，朝屋子走去，还没进屋，迎头便见那粉裙女子提着两条鱼走出来，边走边笑：“这两条鱼又肥又美，稍后盈儿烤好了，也与老爷爷一点。”
杜老汉笑道；“女法师若不嫌弃，日后，小老儿再命人送来。池子里有得是鱼，要吃多少，便有多少。”
“那可不成，姑爷定会骂我。”粉裙女人嘟嘴道。
石头歪着头心想，这女法师与爷爷说得不同，爷爷说得那是天上仙女，冷冰冰得，这女法师却是活得。
“盈儿。”
这时，背后响一个温和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