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通敌卖国

方清浅以为自己的话能够博得李惊澜的释怀,没想到此人越听越气,眼中的火都要烧到她眉毛上了。她的笑容僵在嘴角,咋的?烈王殿下,她这是哪里说错话惹您不高兴了?

良久,才听李惊澜道:“清浅,你大难不死,就能原谅那些想害你的人?你是乐意当一个活生生的箭靶子吗?不怨恨就罢了,更是毫无怨言?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你好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生死看淡的女子,就算是他的陌生人,他都要为这种心态而气恼,更何况,说出这种话的人,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唯一的一个女子。

李惊澜看着方清浅略显潮红的脸颊,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把持不住这个女人的小心思了,他完全搞不懂这个女人现在在高兴什么。难道被他质疑,被他否定,能让她觉得开心?

她一定是没把自己的话当成一回事。既然她不愿听,他总不能扯开她的耳朵往她脑子里灌输这些思想吧。他能做的,就是强大到无人可敌,让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有自知之明地离开她越远越好。

方清浅在暗自庆幸。她知道,此刻屋中的气氛绝对不可能是假扮出来的。银儿是太妃娘娘的丫鬟,又亲口承认是她服从太妃娘娘的命令,一手安排了刺杀方清浅的事情,这么说来,方清浅之前猜测的一种可能是错误的了,并不是他为了获得快乐而置她于死地。

要她死的人,另有其人。

她看到他为了自己而无奈、嗔怒、抓狂,心里居然掺入了丝丝的甜蜜。好像经过阳光雨露沐泽的花儿,舒服得把层层叠叠的花瓣都舒展开来,原本小小的一个花苞,变成巴掌大的一朵花,摇曳生姿,清新而美好。

是啊,她想错了,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没死,就轻易饶了那些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呢?她饶了一个,可她还能饶下一个吗?若因为她饶了要害她之人壮了别人的胆子,那要她命的,岂不是层出不穷了?说到底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有不死之身,万一只是那四箭刚好未刺中她的要害?

只是,又下意识地看了银儿垂下的脸颊一眼,她似乎是被谁揍过了,脸上很大一块又紫又青的淤青,颜色很深,大概是新伤。方清浅只看一眼,都觉得那个地方见风都痛,而她依旧神色平淡,眉眼间都是宠辱不惊。

如果让银儿替太妃娘娘血债血偿,方清浅想,那一定是找错人了。

冤有头债有主,既然真正要她死的,是当朝太妃,而银儿只是奉命行事,无可奈何。她更愿意让那个太妃也流下她流过的血,试一下她曾经尝试过的痛!

“若方姑娘想报仇,银儿这条命便给你!绝无怨言!只是银儿有一个请求,让我活着看到她死!只要她死了,银儿这条命,方姑娘随时拿去!”银儿哀求着,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

“她”是谁,方清浅再清楚不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这太妃娘娘杀了她全家上下,只留她一个孤零零的孤女在世上,承蒙着仇人的供养!方清浅想,世间最痛,不过是认贼作父!而她,认贼作主r许银儿为太妃娘娘卖命的无时无刻都能想起自己父母和兄弟的音容笑貌,她的亲人或许无时无刻在九泉之下呼唤她替他们复仇……银儿的日子一定是不好过的。

方清浅思忖了良久,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屋中的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仇人。

若论起血债血偿,这太妃娘娘,也是非死不可。

“你已经是你家中留在世上唯一一根独苗了,你应该替你的父母兄弟好好活着,找个好人家嫁了,好好过日子。你的命,我要了又有什么用?”方清浅忽然间感同身受,起了恻隐之心。她又何尝不是没有父亲的人呢?谢天谢地,她还有娘亲疼爱。而眼前这个坚韧的女子,举目无亲,一切只能依靠自己。

银儿目光坚定,眼中已是噙泪,“银儿接受方姑娘随时改变心意。银儿说了,这条命方姑娘想拿去便拿去,决不食言。”纵使方清浅替她描摹的未来听起来是那么美好温暖,她不曾忘怀,自己如今孑然一身,活着只是为了报仇。大仇得报,她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区别?

方清浅叹了口气,一个姑娘家,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坚强?坚强到令人心疼。

李惊澜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冷然发笑。这个银儿,倒是很会拿捏他自己的要害。他这里还没过关呢,倒先在清浅那里博得同情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是银儿最明智的选择。她很聪明。她选择从方清浅切入,她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烈王殿下,银儿潜伏三年,也是为了用三年时间找到一个能够杀掉太妃娘娘的人,在此之前,银儿从不敢轻举妄动。银儿觉得烈王殿下便是那个人。银儿挑今日前来,也是因为银儿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若烈王不知,它便一直在进行中;若烈王知道了,它便有可能不会发生。”

方清浅拿着手肘子戳了戳身侧的李惊澜,示意他快点做个决定。上一刻她还在担心李惊澜不能杀掉太妃娘娘,这一刻她却希望李惊澜早些答应银儿。她相信,在东华,除了烈王,没有人能让宫廷里翻云覆雨。

李惊澜不免无奈到发笑,自从两人说开了,她就没把自己当成烈王过。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你要投靠本王,是对自己有自信,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博得本王的信任?”

方清浅听到这里心里微微一紧,她觉得银儿已经很可怜了,他为什么还迟迟不相信她?一个在世上孤苦无依的女孩子,想要投靠他为家人报仇,这很难让他理解吗?

银儿双眼一亮,笑了笑,似是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问话,“烈王殿下,早在三年前银儿就没有真正地顺从过太妃娘娘,所以太妃娘娘让银儿经手的事,银儿都记录在册。太妃娘娘秘密进行的计划,银儿也知晓个七八分。”说着,她从袖口中掏出一叠卷起的纸,将其舒张开,竟有厚厚的一叠,“这里是银儿的记录,还有太妃娘娘的手稿。”

方清浅起身接过银儿手中的东西,又递给李惊澜过目。

哎,敢情自己现在是李惊澜的小喽啰了……

李惊澜粗略地翻了翻,起初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越往后神情越为凝重。

银儿许是猜测到什么,轻声添了一句:“太妃娘娘的手稿是银儿偷拓印的,太妃娘娘酷爱松烟青,而世间唯独这种墨可以经加热后一五一十地拓印到另一张纸上。墨迹大小不同,拓印在新纸上的深浅也不同,但是基本上可以读通透。真正的手稿上还有凤印,只是拓印不出来。凤印玺是太妃娘娘秘密从禁宫偷来借用的。”

方清浅听后一惊,还有拓印这种事?

李惊澜嘴角提起一抹嘲讽的笑,眼里的温度似那万年不化的冰山,又重又冷。

最后,李惊澜将一叠纸摔到枕头上,“穆月倾还真是有胆子。”

方清浅见他胸脯一上一下,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生气。可她也是好奇无比,眼神又不自在地回到那叠纸上,望穿秋水都想看一看上头究竟写了什么。

这太妃娘娘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李惊澜这么生气?贪污?私通?

“清浅,你想看便看吧。但我有一个要求,看完,你必须全心全意地跟在我身边。”李惊澜似乎读懂了方清浅的心思。

方清浅一听,不乐意了,连忙别开眼,漫无目的地望着别处,嘴里不屑,“谁要看了。”

李惊澜自是不想让她看到,才故意这么说。

听到他心中预先想好的答案,他却反常地沉落下来。

她果然是不愿意全心全意跟着自己的。

不过也好,他还没清理完一切阻碍,她跟在他身边,只有跟着担惊受怕的份。他更怕生怕他一个没看好,她会被无情刀剑刺中,让他悔恨终生。

“她通敌卖国的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李惊澜突然开口,将方清浅吓了一跳。通敌卖国?身为东华太妃娘娘,她竟然通敌卖国?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儿子就是如今东华坐在龙椅上的那一位吗?她何故要亲手断送自己儿子的江山?!

方清浅视线又往那叠纸上瞅了瞅,她的好奇心真是越来越重了……

“若烈王殿下今日上了早朝,就会知道穆右尹向皇帝陛下提请拨款买粮食种子一事。皇帝拨款五百两,将购买粮食种子以赈灾十三江之事交给穆右尹责办。”

李惊澜闻言神色更冷,“事关十三江,都归本王全权负责!本王两日不上朝,朝中那些人的嘴脸就暴露了!”

方清浅听着,觉得这朝政真是波谲云诡,深不可测,总之不是她喜欢的东西。

“是,太妃娘娘想控制全东华所有的粮食种子,却不想挪用自己的本钱,只能趁殿下不在之时,向皇帝陛下再三求请。但皇帝陛下只拨款五百两,与太妃娘娘的预计相比,这只是十分之一。”

他冷冷一笑,眯了眯凤眼,眼中迸出危险的讯息,“等她买空东华的粮食种子,她要做什么?”

银儿摇了摇头,“这个娘娘从未提及,在写给南荻元妃的信中也没有提到。娘娘只说,等她买空了东华的粮食种子,东华一年之内必将大乱。”

屋中良久没有对话。

方清浅听着听着有些困,托着腮喃喃道,“难道这太妃娘娘想把皇宫当成自家菜园?买那么多种子不吃不种,难道还用来当柴烧啊!”

李惊澜忽然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方清浅,“清浅,你刚刚说什么?”

方清浅被问及,有些懵,睡意全无,乖乖地复述了一遍:“我说,难道这太妃娘娘想把皇宫当成自家菜园?买那么多种子不吃不种,难道还用来当柴烧啊!”

李惊澜将方清浅拥入怀中,微凉的唇贴紧了她的耳廓,仿佛她是个易碎的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爱护:“清浅说得对,买那么多种子不吃不种,就是拿来当柴烧的!”

方清浅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声,将他推开,这还有外人在呢!

“李元启可有说过公款五百两购来的种子是运向十三江的哪个城镇?”李惊澜问。

银儿垂眸,神色淡淡毫不犹豫地答:“五百两购来的种子运往宫中暂囤。”

李惊澜不由笑了一声,这惺侄,还是很聪明的。

“既然那些种子暂时还出不了皇宫,就让它们永远也出不了皇宫。”

“不知殿下要如何做?”

“穆月倾想搬空东华的粮食种子,必定要用到大数目的银钱。为今之计,只能控制住国库支出,包括民间所有的筹钱渠道,让她无钱可拿。”李惊澜冷哼,“本王还道十三江流域往年旱情都能控制,今年为何一发不可收拾了,查出上游南荻过多取水的实情也思量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有了你的证据,本王倒是能想通一些了。”

“殿下的意思是,太妃娘娘和南荻勾结,就是从这十三江的旱情开始的?”银儿看似是在问,心里其实有了正确的答案。

“若不是本王身负重伤,此刻或许已经前往南荻谈判的路上了。有了你的证据,本王忽然觉得,幸好没跑一趟,否则,跑了也是白跑。这本来就是南荻和穆月倾联手对抗东华的计划,本王贸然前往南荻,就是中了他们的计!到时候本王分身不及,穆月倾的人马在东华更加肆意嚣张。”

方清浅听着李惊澜的分析,虽然有些云里雾里,倒也是懂了一些。她觉得自己不是听不懂,而是没看那一叠纸里都写了什么,不然她指不定还能出上什么主意呢。

“看来本王得出面上一趟早朝了。”

方清浅惊了惊,他这幅模样,还能去上早朝?!她有些纳闷,高声问:“你去干嘛?”

这本不是问他去干什么的,而是质问他为什么要去!

而李惊澜傻傻没听出这意思,如实回答:“发起朝中大臣募捐赈灾十三江的行动,捐最多者,可以协佐本王处理十三江的各项事宜,事无巨细。想来这对某些人应该很具诱惑力。”

“……”方清浅恨不得戳他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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