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马上动手
这时候。
桐纠才发现了自己的大意,我怎么说话?
要是我能说话,还打什么电话?那么,发短信息吧。可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平时极少用手机的小科长,发短信的手指头功能,早就严重退化了……
糊涂!
糊涂!
桐纠鼓着眼睛,张着嘴巴干着急,那边儿的老伴儿,却气得不行:“死老头子,没事寻开心啊?我忙得很,等会儿还要和冯主去房中介呢。”
于是。
伴着一句“神精病”,老伴儿嗒的关了手机。
桐纠无奈地朝天花板翻翻白眼皮儿,到底认真想想,拨通了物业的电话。要知道,筒子楼成了人老珠黄,大家都嫌疑之时,在它四周却风起云涌,雨后春笋。
看着神气活现的商品房们。
还有尽职尽责的物业管理。
想想这筒子楼的拉圾果瓜,里外墙头和走廊楼道,长年无人打扫,全靠居民自己自觉。然而不自觉自然比自觉多得多。特别是这修修补补,更是令52家居民伤透了脑筋。
于是乎!
不知是谁一声呐喊,大家群起应之。
居民们选出代表,找到了口碑良好就近的一家物业,自愿要求按规缴费,接受其的管理……果然,按照物业与大家约好的紧急情况下才使用的暗号,一接到桐纠打过去的求援电话,几分钟后,桐纠家的防益门被有力地叩响了。
可怜的桐纠。
慢吞吞小心翼翼的摸过去。打开了门。
哗啦啦!双方都吓得倒退几步。被救者的尊容,就不说啦。求援者们则是全副武装,冲在最前面的,是二个膀大腰圆高度警戒,作拚死格斗擒拿状的保安,一手挥着**棍,一手拎着闪亮的钢铐。
后面躬腰欠身的,是物业正副经理。
二人后面是三个着装,一样躬腰欠身的物管小姐,老姐和酗儿,最后面是挎着急救箱,拎着担架的医生护士。总之,13个人把窄小的过道挤得满满,一直挤到了上下楼道……
整座筒子楼都轰动了。
到底是教书育人之地。
大妈们都到省省省淘货去啦,剩下清一色的老头儿们,闻讯都开门出来,提棍的提棍,拿刀的拿刀,有的手里还拿着厚厚的硬壳大部头,蜂拥在过道上下,义愤填膺的吼叫着。
“狗日的小偷,敢到我们筒子楼来下手,快乖乖儿滚出受死。”
“绑票也要看地方,这儿住的全是穷人,你龟儿瞎了眼啊?”
“打110没有?谁打110?要不,打特警电话,我忘记了带手机,谁有手机?”桐纠家紧闭的防盗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后,老头儿们像心有灵犀,全都安静下来,纷纷举起家伙,挤成了一团。
再说,冲在最前面的二个保安。
其实是物业保安部的正副部长。
接到报警暗号(对方不说话,只在手机或电话筒中间用力叩三下,二短一长,特别是最后那一长,为防止孩子恶作剧,物业与居民们特别约定,最那一长要指尖叩在通话键上,用点力按住不动,这样,物业保安部的专线电话就会亮起红点,保安随即飞速出动云云),正副部长迅速启动紧急救人模式。
不到二分钟。
保安们就抓起戒具冲出了门。
其他部门的人也分别从办公室冲出,按照平时演炼的套路,领导在路上边跑边整队边指挥和边叮嘱,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提醒先不要打110,到了目的地看具体情况再说。
现在。
紧闭的防盗门从里一拉开,身士先卒的正副部长,一跃而上。
同时一声大喝:“不准,”最后那个字卡在了自己喉咙,眼前的情景实在出人意外:一个只穿着大红裤衩白背心,亮着双腿臂膀的老头儿,右手捏着手机,左手五指如勾举在半空,恐怖地大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傻兮兮的站着。
要说这正副保安部长。
干这活儿也有多年,这种恐怖事情还是第一次遇上。
最后那个字一卡在喉咙,训练有素的正副部长退后两步,不约而同的喊道:“上!”一弯腰一低头,冲上前分别从桐纠的两侧腑下冲了过去。
一个直扑厨房。
那通常是入室盗窃的劫匪,最喜欢躲藏的地方。
一个直扑厕所,那也是劫匪负隅顽抗的好地方。正副部长这么发一声喊英勇地冲了进去,紧随其后的物业领导也热血激荡,一挥手:“同志们,冲啊!”也分别从桐纠两侧冲了进去。
领导的这一声呼叫。
挤在楼道上下的老头儿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老头儿更是热情洋溢,发出了山崩地裂的:“冲啊!”轰轰烈烈的朝上挤来。紧跟领导后面的物业小姐,老姐和酗儿,按照事先的分工,三人和着医护人员一起把呆若木鸡,被冲挤得东倒西歪的桐纠,扶到沙发上坐下,小姐和老姐配合着医生护士,一边一个小心翼翼的看着,问着,直眨巴着眼睛。
酗则跟在了领导后面。
负起了保卫职责。
那些愤怒的老头儿们呢,基本上都卡在了防盗门口,因为都想第一个冲进来救人,结果挤挤闹闹地挤成了一大团,谁也没法进来了,也就干脆不进来了……
自然。
厨房厕所阳台大小房间,包括床底和柜子里面,都给搜了个彻彻底底,可没人!
想来劫匪早己逃跑了?这当儿,本是闹哄哄的房里忽然安静下来,大家都注视着医生护士现场救治。医生大约也从没遇到过如此病人?有些犹豫不决的问:“大伯,您还能说话吗?”
桐纠摇摇头。
指指自己大张着的嘴巴。
医生点点头,一伸右手,护士把只医用小电筒放在他手里。医生接过朝桐纠的嘴巴里照照,皱起了眉头。出诊经验丰富的医生明白了,哪有什么劫匪歹徒,不过就是一个吞咽卡哽患者求救而己,不禁朝满满一屋的人们看看。
话说。
他正坐在社区医院的诊室里给患者看病。
院长忽然出现在了门口。院长亲自出现在就诊室门口,一般两事,巡查或叫人。社区医院不比设立在闹市区的挂牌医院,在挂牌医院,一般医生要见到院长基本不容易。
眼下的各种挂牌医院。
也就是一个各项功能齐全的小社会。
因此,那儿的院长比社区医院的同级忙忙碌碌得多。于是,医生一面继续替患者诊病,一面朝门口的院长瞟去,然后迅速给患者才开了处方,站起来,抱歉地给其他等候的患者们说:“对不起,请稍等,上个厕所。”
果然。
走廊里。
面色严峻的院长急切地告诉他,社区的筒子楼发生了入室盗或者抢劫案。鉴于都在忙忙碌碌实在抽不人来,你医术又最过硬,因此请你立即带着护士赶到某某物业,协助他们工作,借此展现我们社区医院精湛的医术,英勇顽强救护的风采云云。
可是现在。
哈哈!哈!
可也不能怪罪物业,在什么情况都暂时还不清楚的前提下,多做些紧急防患措施也是必要的。医生一看众人,物业领导就对大家挥挥手:“谢谢大家了,到底是书香之地,满楼芬芳,古道热肠啊!”自动挣脱了挤兑,进来挤满了大半间房的老头儿们,都面露得意和微笑。
“现在看来,没有劫匪歹徒,只是住房出现了意外,医生要现场诊治,需要安静,所以,”
都是懂事明理儿的退休教师,物业领导点到为止,大家也就慢慢出去了。
一时,只听得满楼脚步响,声震云宵。不时还有老头儿手中的家伙,碰到走廊铁栏杆叮叮当当的闷响。保安正副部长佩服羡慕得直眨眼睛。
“某主,幸亏您见识多视野广,接了筒子楼。要不,可真是令人后悔。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居民,绝了,哪个劫匪歹徒敢来?少多少事儿啊?”
俩领导就相视一笑。
然后一起看着医生医治。
老头儿们退出后,屋里清静了许多。医生吩咐把所有的灯全部打开,灯火辉煌中,医生却没立即动手,而是捂着嘴巴皱着眉头在思忖。
桐纠早己大张着嘴巴。
清口水直流,累得疲惫不堪。
真是着急了,跺跺脚,指指自己嘴巴催促。医生看看他,却瞟瞟护士。小女护士就望望物业领导:“某主,现在看来,患者生命没有危险,所以,是不是先介绍介绍患者具体情况?”
领导心领神会。
看向正副部长。
而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二头儿,笑容突然凝固了在脸上,无奈,又看着三个物业员。神态本己轻松自然的物业员们,都眨巴着眼睛,有点不知所措。
肖士见怪不怪。
“那,通知他老伴吧,我们总得要清楚他的具体情况,才取能对症医治啊?”
物业员中的年轻酗儿,大概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大学生,听了肖士的话,皱皱眉忍不住说:“应该先治病救人,情况可以待会儿再弄清楚嘛。”
肖士白他一眼。
温柔的看着桐纠。
“大伯,我拿下你的手机,要不,你给你老伴儿打电话,我来说行不?”正在肚子里骂着“糊涂!”的桐纠点点头,有些笨手笨脚的拨弄着手机,找到了老伴儿的电话拨了过去,然后递给了肖士,疲倦地闭上眼睛向后一靠,倚着在了沙发背上。
医生看了自己嘴巴却不动手。
而且他自己不说,让肖士出面问话。
桐楣就明白了,这是在担心自己有没有医保?在患者诊病时,有没有医保——就是医生决定怎么医治和处方的分水岭。市场经济时代,这很正常!桐纠倒是没有一丁点儿生气和多心。
毕竟。
国家有医保政策,医院按规定执行政策,也是应该和正确的。
苦的是,自己大张着嘴巴无法讲话,正思忖着怎么告诉医生,本人不但有医保,而且还是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放心,不会差钱和赖帐。
肖士的建议。
就正合他心意。
桐纠把手机递给她时,特地感激地对她笑笑。可是,这一笑,桐纠三魂差点儿吓提了二魂,糊涂!这不是白静吗?她不是闯上海滩去了,怎么会在这儿?
当然。
大家谁也没注意患者脸色一瞬间的变化,全都盯着肖士手中的手机……
可是,很不幸,大约是那边儿的老太太,仍在热火朝天的在省省省淘货?抑或是超市里人声鼎沸,老太太根本就没听见自己手机在响?
总之。
足足七八分钟后,肖士才郁闷的放下手机。
看着医生说:“无人接听!”医生面无表情,目光越过大家看看阳台外的天空,然后落在桐纠的身上:“大爷,你老伴是不是到超市去啦?”
正着急的桐纠,连连点头。
还对医生伸伸大姆指。
医生勉强对他笑笑,再对肖士说:“省省省超市正在开展半年庆购买月呢,这事儿麻烦了。”肖士有点儿惊愕:“某医,你怎么知道?我听说你在家从不买菜烧饭。”
医生淡淡一笑。
“没看到进来的全是些大爷?”
肖士身子一扬,清脆的笑起来。她这一笑,一直暗中瞟着她的桐纠,心里又是一紧张:这的确是白静!连笑声都一样。唉白静白静,不认识我啦?
糊涂!
你装逼可装得真像啊!
医生不医治,物业一帮人就不能离开,也不好离开。哪有客人还在,主人就自己离开的?物业和社区医院的关系,从来就不对等。
如果社区医院不买物业的帐,物业的“优质全面服务”项目,就得缺少一个主要环节。
因此,大家尽管心里有意见,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好在医生和肖士尚能自觉自律,小小的玩玩笑,就又沉入了思忖。此时,桐纠只能绝望地继续大张着嘴巴(当然,眼睛是不用瞪了)硬撑着,巴望着老伴儿尽快回来。
可桐纠也知道。
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老伴儿平时一个人到超市淘货,没个大半天是不会轻易回家的。如果几个老太太约好一起去,那就更恐怖了。筒子楼包括桐纠在内的好几个老头儿,都只在在家里干瞪着眼睛候着。
当然罗。
你不干候着,自己出门乱逛也行。
可基本上都是等你逛得精疲力竭,慢吞吞回到家里,你那老太太一定正和老姐妹们,还津津有味的在超市里闲逛荡。不用担心她们的饱饿干渴,超市里有的是好东西。
新手自己掏腰包。
似老太太一类的高手,就有道法免吃免喝了。
结果,肖士也等不及了:“某医,是不是?”某医声色不动:“800块!”肖士脸上就显出一种气愤,不开腔了。这时,物业酗儿再也忍不住了,拿出了在校园演说的劲头,愤懑地一卷自己的衣袖:“真不像话,救死扶伤,是你们医院应尽的职责,怎么故意拖拉着不动手?病人要有个好歹,你们负责啊?”
肖士这次不是白眼儿。
而是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傻小子,才从象牙塔里出来的吧?你自个儿憋闷着吧,又没有人把你给卖啦,哼,讨厌!”桐纠听得明白,睁眼睃睃他,重新闭上了:糊涂!白静呀白静,这多年过去了,怎么还这德性,灵牙利齿的一点亏也吃不得,谨防裁大跟斗哦。
被肖士当众这么一抢白,物业酗一楞。
不由得朝领导和同事看去。
领导皱皱眉瘟怒的瞅瞅他,正副部长和物业小姐老姐,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可大约是物业酗儿的话,提醒了桐纠?他睁开眼睛,身体向前一俯,拉开茶几的小抽屉,抓出里的面的纸笔,笔走龙蛇,唰唰唰一挥而就。
然后。
气度十足啪的将签字笔搁在桌上,抓起纸张,递给肖士。
照理儿,他应该递给医生的。可是,经这么一折腾,原来对医院深抱同情和理解的桐纠,也到底有点儿生气了。唉,为人应该有底线。不错,你们有权利也应该知否患者是否医保?因为这是与你们自身经济利益紧紧相关的。
市场经济。
眼下生活。
嗯,我也理解。可凡事总得有个度,有个变数么?糊涂!从你们进屋到现在,都过了个把钟头啦,一直在观望,思忖和讨论,真不像话!
我桐纠好歹也是个科长。
是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
这大半辈子我没骂过怪话。可事至如此,我忍不住了也要爆爆粗口了:嗯,一帮尸位素餐,占尽公共优质资源却不真正为民着想的家伙,你妈妈的,你是嫌老子没钱沾着你们啦?惹毛了,老子拿人民币出来,砸死你个狗日的……
肖士接过看看,笑了。
“字写得不错嘛,一看就是常签批‘同意照办’的处级。某医,”
递给医生:“大爷说他有医保,让我们放心治。”医生接过细看看,脸上浮过一抹笑容,紧接着,又变成了疑惑,仍不马上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