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出狱
宣帝苏醒后,很快就重掌朝政。
太子站在首位,看着宣帝坐着的那把龙椅,心里无尽感慨。
那把椅子确实有魔力,一旦坐过,就再也难以忘记其中滋味,那种俯视所有人、高高在上的感觉,不正是上位者喜欢的吗?难怪古往今来那么多人为了这把椅子争斗,最终脚踏鲜血、踩着皑皑白骨上位的,哪一个不是枭雄?
“众爱卿平身。”
宣帝看了看站在下面的朝臣们,心里不由感叹自己找了一个好的接班人。不得不说,太子确实很有本事,把他很想撤掉的那些大臣全部打发走了。
“这段时间以来,太子的表现,诸位爱卿都是有目共睹的。想当初,不少人跟朕说,太子之位需慎之又慎,要找一个有能力者居之,现在看来,朕的决定并没有错。”
宣帝看着众朝臣,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太子代替朕打理朝政,你们谁有意见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的话,就散朝吧。”
宣帝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突然,一个大臣冲了出来,跪在下方,大声道:“陛下留步啊9请陛下,为庆安侯府平冤昭雪啊!”
太子身子一僵,看向那人,只见那是一位很陌生的大臣,似乎是不常出现的。
“你是何人?庆安侯府又怎么了?”
宣帝说着,看了一眼太子,只见太子脸色极其难看,便也知道其中必定有太子的所为。
“回陛下,微臣文远,乃是中书书丞,入朝十年有余,之前奉陛下之命,在京外当职,昨日才得以回京。”文远看着宣帝,一脸悲戚道:“世人都知道,庆安侯府对于朝廷可谓是忠心耿耿,可是,陛下才刚出事,太子殿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庆安侯府拿下,更甚至,将庆安侯府世子关入大牢,至今无人知其生死。”
宣帝瞳孔一缩。
“陛下,您说过,为君者,当心怀仁义。虽然微臣不知道太子殿下与庆安侯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微臣知道,此举若是被传出,必然会使百官寒心啊。”
文远话刚说完,另一名大臣也跪了下来。
“陛下,不只是庆安侯府,楚相与墨大学士也已经辞官离京,其中缘由,不言而喻啊。”
宣帝看向太子,眼中神色莫名。
他才昏迷了多久,整个朝廷就变成了这幅样子,虽然说,因为某些原因,他也一直希望楚相和墨大学士立刻朝廷,但是,绝对不应该是以这种让整个朝廷不满的方式啊。
“回父皇,楚相与墨大学士都是自愿辞官的,这些,诸位大人都是知道的。”太子走上前,拱了拱手,“父皇,一朝之相何其重要,如果楚相本人已经不想继续在朝中做官,我们将他强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罢了。至于墨大学士,他年事已高,原本就有退隐的心思,为了这件事情,他曾经找了儿臣很多次,儿臣实在是拗不过他,这才答应了。”
“那庆安侯府,太子殿下如何解释?”
文远大声质问道:“臣离开奉京之前,老侯爷还在庆安侯府里住得好好的,可臣刚回来,就发现庆安侯府已是人去楼空,询问半天才知道,原来是老侯爷辞官还乡了,可是,庆安侯府的世子却被太子殿下以谋反的罪名扣押了起来。大家不妨想想,庆安侯府当真会有谋逆之人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人心不可测,更何况人心隔肚皮,文大人又怎么会看得到人心?”太子冷冷地看着文远,“再说了,文大人如此关心庆安侯府,甚至要为他们胡言乱语,真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微臣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官,哪里有什么本事跟庆安侯府相联系?”文远冷笑一声,“微臣入朝为仕时,年纪尚小,多亏了老侯爷开导和指教,微臣才能尽快适应自己的新身份,这难道还不应该让微臣替庆安侯府说句话吗?”
“就算庆安侯府世子真的干什么事了,那也不应该只抓世子一人啊?太子殿下为何不将剩下的亓家人都抓住呢?”
面对文远的责问,太子一时半会儿竟然无言以对。
“太子,庆安侯府的世子,真的是你关押起来的吗?”
宣帝看着太子,无奈道:“你还不赶快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如果是他们污蔑你,那朕就帮你讨个公道;若是真的,那你就别怪朕不念及父子之情了。”
“回父皇,庆安侯府世子亓瑾言确实有谋逆的嫌疑啊。他明明知道,朝廷与江湖是不能混为一谈的,可他还是将朝廷的消息告诉了江湖人士。父皇,你可还记得二哥的那位冷侧妃?”
宣帝眯了眯眼睛。
冷侧妃?不就是那个被二皇子生生掐死的侧妃冷氏吗?难道,这跟二皇子也有关系?
“父皇怕是有所不知,那位冷侧妃有一个亲姐姐,是江湖一个赫赫有名的流派掌门。冷掌门前来奉京寻亲的时候,得知了自己妹妹的死讯,原本打算剑走偏锋为妹妹报仇的,但后来被我们阻止了。父皇可知,她是如何知道冷侧妃之死的?”
“难道是亓瑾言?”宣帝头疼不已,若是真的如此,那么,他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呢?
“正是他。”太子点了点头,“他将冷侧妃之死完完全全告诉了冷掌门,让冷掌门前来报仇。亓瑾言此举,意在挑起朝廷与江湖之间的恩怨纠纷啊。”
太子说罢,心里早已不是滋味了。
他没有说出亓瑾言的江湖身份,他很清楚,此事一了,亓瑾言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取而代之的,就是江湖暗阁之主了。
看在最后一丝情面上,他并不准备说出这些,权当是最后的相助吧。
“若真得如此,倒是亓瑾言的不是了。”宣帝看向文远,“那你来说说,你为什么会觉得庆安侯府无辜呢?”
“回陛下,遇见冷掌门的人并不是庆安侯府世子,而是世子妃,她素来与冷侧妃交好,听说前些日子遇袭的时候,冷掌门出手救了世子妃,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庆安侯府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冷掌门吧。”
“太子,亓瑾言现在何处?”
宣帝站起身,“很多事情,仅凭你们的说法,朕很难确定是真是假。太子,你现在就带着朕去见亓瑾言,有些话,朕要亲自跟亓瑾言面谈。”
“是,父皇。”
……
天牢里。
亓瑾言怎么也没想到,宣帝居然会来看他。
“亓瑾言,你现在感觉如何?”
看着脚下浸在水里的亓瑾言,宣帝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却转瞬即逝。
“草民拜见陛下。”
亓瑾言看着宣帝,缓缓道:“草民身体不便行动,还请陛下原谅草民没有办法行礼。”
“罢了。”
宣帝摆了摆手,“亓瑾言,朕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要认真回答,若是敢有隐瞒,朕现在就剐了你!”
“是。”
“亓瑾言,冷侧妃之死,冷掌门是如何知道的?”宣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你只管说,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朕来处理吧。”
“回陛下,冷侧妃生前与拙荆感情甚好,冷侧妃之死,让拙荆心里很是难过,很长一段时间了,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所以,当跟冷侧妃长相颇似的冷掌门出现子拙荆面前的时候,拙荆又怎么可能淡定?所以,冷掌门也就知道了冷侧妃之死的全部真相。”
“哦?你没有跟家里人说过?”
宣帝不可思议道:“你也算是家里的独苗了,你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就没有为自己的家里人考虑一下吗?”
“回陛下,若微臣不为家里人考虑的话,微臣必当跟她一起前去。”亓瑾言一脸坚定地看着宣帝,“陛下,您应该知道的,冷侧妃此人,是一个非常好相处的人,这样的人惨死,没有一个人可以饶过他的。微臣念及家里人,这才忍着没跟家里人说起过这些事情。”
“既然如此,那朕大概也知道了。”宣帝转过身,大声道:“来人啊,将世子放出来,这件事情,以后就莫要再提了。”
……
当亓瑾言从水里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如果不是身边有两个奴才扶着,他可能随时都会跌进荷花池。
“草民谢过陛下!”
亓瑾言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行了,你还是起来吧,以后啊,跟曦和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就不要再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了。”宣帝苦口婆心道:“亓瑾言,朕从来就没有跟你开过任何玩笑,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朕这一次,说到做到,只要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插手这些事情,这一次,朕就给你自由!”
“陛下,草民已经想通了,不只是草民,草民的后世子孙都不会再来宣朝入仕为官,以绝后患。”亓瑾言面色平静,就像是说了“今天我要吃饭”这样的话似的。
宣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亓瑾言,你也受了不少的苦,来人啊,先带着他去沐浴更衣,总不能让他这个样子去见曦和郡主吧。”
“多谢陛下。”亓瑾言说罢,就任由奴才们将他架了出去。
“父皇……”
太子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听说过半个字。
“你觉得,朕这么做可以吗?”宣帝看向太子,“你来说说吧。”
“父皇所做,一定都是有理由的,儿臣愚笨,尚不能解。”太子摇了摇头。
宣帝大笑,“你倒是第一次跟朕服了个软。朕要告诉你的是,身为帝王,你必须要有舍有得。庆安侯府已经从朝廷里面消失了,至于其他的人,你根本无需担心的。庆安侯府虽然实力雄厚,但他们从来都没有做出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老侯爷虽然离开了,但他所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还在,他们也会站在庆安侯府一边的,就像今天的文远一般,你明白了吗?”
“儿臣明白了。”太子抿了抿唇,“儿臣已经让庆安侯府消失了,这就是‘得’。既然已经得到了,那就不用再拿什么东西交换了。至于亓瑾言的命,那便是我的‘舍’。”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宣帝感慨道:“朕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朕想过了,等朝局稳定下来,你就可以继位了。”
太子闻言,大惊。
“父皇,您这是何意?”
“朕的身体如何,朕心里明白得很。不过就是一死罢了,又有什么害怕的呢?朕只想,跟你母妃两个人一起去外面走一走,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所以,朕以后要陪她多走走。”
“父皇,您一定要按照太医的要求,千万别可以乱来啊。”太子想了想,继续道:“儿臣可以代为监国,等到父皇和母妃玩高兴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好,这件事情就此打住,剩下的事情,那就全部都是你的了。”宣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行人走出了天牢。
……
亓瑾言沐浴更衣的时候,太子就站在不远处,亓瑾言不得不选择沉默。
“你应该还在怪我吧?”
看到亓瑾言穿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太子走过来,在他面前站定,“我一直想着,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可现在看来,我根本就不如你们,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你。”
“太子殿下的心意草民都明白。”
太子苦笑。
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淡到再也难以为系的地步了?这些,似乎都是他的自作自受啊。
“这一次分开,恐怕以后就再也见到了我了。亓瑾言,你自己……多保重!”
太子说罢,就转过身走开了。
亓瑾言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不由叹了一口气。
人这一生,肯定会有很多不一样的选择,这些选择没有对错,只有走过自己选择的路,你才会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