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1

——第二日晨——

昨夜并没有睡得多么安稳,甚至整个人都在半梦半醒之中,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首《崆峒引》,反反复复之间,杨清一似乎总能听到一个飘渺的声音。苏轼所谓“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大抵就是这样吧。

杨清一早早地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桌子上的一堆化妆品发呆。

反正她以前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用上古人的化妆品。

“杨姑娘,您今天这么早就醒了?”茯苓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冒了出来。

“嗯,昨天晚上没睡好。”

茯苓笑了笑,“姑娘是因为今日要去挑选一把喜爱的琴激动吗?这也很正常,毕竟王爷的琴房也不是谁都能去的呢......”

“好了好了。”杨清一冲她摆摆手,“你别啰嗦了。赶紧替我梳个头吧,我实在是不会,手一直举着胳膊不要酸死?还有还有,你给我梳个简单点的,也不要戴太多乱七八糟的,要不然头太重了,得了颈椎病你们这里也治不好。”

“姑娘的要求还真是独特呢,奴婢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不过姑娘说的那个......什么病是什么意思?”

“颈椎病啦。就是你的脖子很酸很痛啦,严重的话,可能会四肢僵硬,一个搞不好,瘫痪也不是没有可能啦。”

茯苓的脸顿时白了白,给我梳头的手抖了一抖,“有这么严重?”

杨清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小丫头还真好骗。她立马故作正经:“是啊,很严重。所以你要给我弄简单一点。要不然瘫痪了,就找你了。”

茯苓反应过来,剁了跺脚:“姑娘,您怎么老是打趣我!”

“因为喜欢你啊。”

杨清一朝茯苓笑了笑,她这十六七岁的年纪,在她二十二岁的灵魂看来,不过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罢了。眼前这个妙龄少女,不知道在十余年后,能否在朝代更迭之中存活下来......

茯苓闻言怔了怔,似乎是没料到杨清一会这么说,又也许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她说过,她眼睛有些红红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也是个可怜人。

杨清一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小妹妹,快帮姐姐我梳妆吧。要来不及了。”

茯苓吸了吸鼻子,嘟囔了一句“明明奴婢比您要大一些”便继续梳头。杨清一看着她的头发在她指尖绕来绕去,不禁感叹了一下古人在这方面的技术之高超。

“姑娘,您的头发真好看,乌黑发亮,又柔柔的。”

......

“姑娘,您的皮肤真好,白皙细腻。”

......

“姑娘,您真好看啊,您......”

“行了!”杨清一连连打住这个嘴甜的小姑娘,“你别夸了好吧,虽然我知道我天生丽质,但是还是低调些。”

茯苓笑了一声,杨清一没搭理。她看着镜子里的少女,经过茯苓的一双巧手变得好看了许多,只剩个口红还没涂。

“姑娘想用什么颜色的唇脂?”

杨清一看了看自己身上鹅黄色的衣裳,“就这个吧,显得我温柔一些。”我指了指那片颜色有些像现在说的豆沙色的唇脂,笑嘻嘻地对茯苓说。

茯苓拿起那片唇脂,杨清一张口抿了抿,刚刚将唇边多余的颜色擦去,就听见门口响起了不紧不慢的三下敲门声。

“杨姑娘?是奴才。”

杨清一认出是徐应元的声音,知晓他的来意。“知道了,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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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早晨的太阳总是刚刚好地带着暖意,阳光洒在杨清一的身上,只觉得舒服极了。自从她来到这古代,还从未这样大摇大摆地出过门。刚来的前几天完全没有意识,躺在床上一定像个植物人。醒过来之后又因为身份可疑,被当作“客人”软禁在房间里不能随意走动。只有昨夜绕过侍卫,偷偷摸摸地出去溜达一下,可惜的是,夜里乌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还好今天有了老大的首肯,不然就跟吸血鬼一样见不得太阳似的。

杨清一看着周围的庭院设计,精心雕琢,不禁想起她一个江南女子一次旅游去北京看见的故宫。

果然是不一样的。

如今的故宫到处都是人,叽叽喳喳的像是茶馆,还有一些无脑的假冒纪念物,当时也只是觉得壮观而已。现在就不一样了,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鸟叫声,偶尔有宫女太监走过,也是低着头行色匆匆,但也不发出一丝声音。

独属于皇家的一派威严。

独属于封建王朝严苛的层层等级制度。

眼睛瞟到身后紧紧跟着的徐应元和茯苓,像是两个保镖跟在她身后。她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她到了这个时代,即使是21世纪的思想又如何,如果不是信王,也许她连方才那些宫女太监都不如。

也许只能沦落街头吧。

杨清一叹了口气,方才觉得新奇的皇宫之景突然顿失颜色。

徐应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略略抬起头看了杨清一一眼,依然什么都没说。杨清一瞥了一眼这个几乎是跟着朱由检时间最长的太监,又是贴身太监,想到一年多后崇祯处理魏忠贤,他却因自己跟魏忠贤是同乡,从前又是赌友,于是收了他的重礼,转而为魏忠贤求情。最后却落得个被发配守陵的下场。

不知之后在皇陵的他是否会悔恨?本来司礼监、东厂皆唾手可得......

真是自作孽。

倒仍是留了他一条性命。

“徐公公入宫很久了吧?”杨清一低着头,踢着路上的石头,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少说也就二十余年了。”

“徐公公是哪里人?”

“奴才是北直隶肃宁人。”

杨清一仍然专心踢着脚下的石头,“那公公跟魏公公是同乡了?”

“......是。”

杨清一“嗯”了一声,又问:“公公进宫这么久,许是一定看惯了这皇宫的变幻无常,明白了许多像我这样小丫头不懂的道理。不知公公是否还会同情心泛滥?”

杨清一有意提点他,想看看他的反应。然而话音刚落,她突然听到一阵尖细而放肆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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