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生死一线,绝地何从

岂料,奚茗堪堪躬身,小室的门“砰”一声被撞开,几道黑影鱼贯而入,当先的那道黑影手持利刃向她一剑刺来!

白刃反光,刺得奚茗眼睛一眯,同时本能地在地上打个滚避开攻击,便只听“嘶”的一声,利刃还是在躲闪不及的奚茗肩头开了个三寸许的血口。.

奚茗后撤两丈远,定睛一瞧,只见顷刻间小屋内便立着六名黑衣人,个个身长七尺,宽肩窄腰,黑纱遮面,手执利刃。其中一名黑衣人顺手将门闩带上,将所有人都封闭在这间巴掌大的小室内。

顿时,屋内一片寂静,双方对峙,观感大开,和外界极致的热闹自动隔绝成两个世界。

“谁派你们来的?!”奚茗探指摸了摸肩头火/辣辣的伤口,垂目一看,浓郁的鲜血立时染红了她的指尖。

砍伤奚茗的黑衣人显然是这伙杀手的老大,他眸子一隼,将淌血的长剑在脚下死去的宫婢身上擦了两下,白刃立马寒光逼人。

黑衣老大转了转脖子,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他泠然道:“答案,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没有意义……”

话音甫落,黑衣老大两指一屈,身后列队的无名杀手齐齐攻上,剑指奚茗。

见对手来势凶猛,又无他路可退,奚茗右手探进短靴,掏出枪对着冲在第一个的杀手扣动扳机,只听“砰”一声巨响,仅距离奚茗一丈有余的杀手胸口中弹,魁梧的身躯摇摆几下,却始终不肯倒下。

正在奚茗诧异间,中弹杀手凭着惯性向前两步,端平的剑几乎就要刺中奚茗的眉心!说时迟那时快,奚茗从左靴抽出军刺,偏头躲过来人的攻击,不退反进,脚尖用力,从地上一跃而起直冲入杀手怀中,左手起落,在他中弹的位置狠刺下去,同时右手扣动扳机,“砰”一声正中右侧攻来的另一名杀手。

第一名杀手发出微弱的呻/吟声,还未多挣扎两下就随着奚茗拔出军刺而惨死在地。奚茗不做丝毫停滞,再次向右侧第二名中弹的杀手攻去,同样手起刺落,在杀向他的当口枪口对准第三个人。如此连续、循环杀人,招招制敌。

“看来,还是我的枪更快!”奚茗吹了吹枪口冒出的袅袅青烟,对着最后的那名杀手老大道。.

杀手老大余光一扫,见他带来的五名手下转瞬间便死在眼前的这名小女子手下,不禁诧异非常。他审视起她手中握着的金属家伙,迟疑起来——那个武器只“砰、砰、砰”发出三声闷响,便让同时攻上的三个弟兄再也爬不起来,确实足以令人忌惮。

见剩下的唯一的杀手有警戒之意,奚茗的大脑飞速地转起来。由于是室内,子弹射程较短,所以她侥幸地能够百发百中,连灭五人,但是,她枪里的五发子弹已经全数用尽,若是此时装弹必然会给敌手制造突袭的机会;而从方才的情况看,她现下所面对的杀手水准绝对不亚于溪字营前十席的哥们,就连心口中弹竟都不肯倒下,凭着一股子执念竟然还能和她再对上几招;此时也不适合呼救,且不说她一身宦官服打算“逃亡”,就从方才连续五声枪响都没有激起任何涟漪来看,她所在的后殿已然是被“物理隔离”了。看来,卫稽是从一开始就打算杀她灭口了……

奚茗一方面心里暗骂自己愚蠢,竟然没听久里的劝告,单纯地相信卫稽会放她离开,一方面又担心起久里来。如果卫稽早就在暗地里筹划着灭她的口,那么久里是不是也是他计划里的一部分?

不及奚茗深想,唯一的那名杀手脚跟微挪,改为双手持刃,绝对“玉石俱焚”的自杀式打法。

奚茗强压下内心的一丝慌乱,手臂端平,枪指对手,竟然挑衅道:“说你蠢你还真蠢!我刚刚先后五次证明给你看,我的枪总比你们这帮蠢人快,你怎么还不信呢,还想要亲身试验?告诉你,我只要勾一勾手指,到时你还没跑两步就会心口大开,而我的子弹将洞穿你的肉体,让你死不瞑目!”

杀手老大挪动的脚步兀地一滞,又瞅了几眼躺倒在地的五个兄弟,确实如她所说,个个心口开洞,血流汩汩。

捕捉到这一细节的奚茗认定自己的胜算又多了几分,毕竟人类对于未知的事物有着天然的恐惧,而即使再无情决断的杀手也会因为面前的未知而动摇犹豫,哪怕只有一瞬。

“速速知难而退,做个聪明人吧!”奚茗道。

杀手老大顿了顿,不改大开大合的姿势,道:“不杀你,我会死,杀你,我却不一定死。我便赌一赌,看看究竟是你快还是我快!”言罢,杀手后足猛地用力,整个人几乎腾然跃起,只两个大步便逼近奚茗身前一丈处!

奚茗稳住心神,将全部的观感都集中在对手的一招一式上。见对手白刃来袭,奚茗左肩后撤,右腿前弓,同时右手持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准杀手心脏中心。杀手身形猛地一僵,行动瞬间停滞,双目紧盯在抵在胸口的手枪上,虽只是瞬息,却仿佛慢动作一般。

只听“啪嗒”一声,奚茗扣动扳机,几乎同时,杀手虎躯一震,发出一声呻/吟。他不可置信地低头一看,他的小腹上正插着一把军刺,刺身完全没进他的身体,握柄的那只削葱根一样的小手已然沾满鲜血。

“你……”杀手老大瞪大双眼,咬着牙后退半步,试图将洞穿的身体从奚茗的军刺下解放出来,并怀着绝然的执念手腕一转,剑锋指向奚茗,行将近身刺杀。

奚茗敏锐地察觉到杀手后撤的动作,当下顺其势欺身而上,在军刺拔出对方小腹的瞬间更改目标,直直刺向他的心口,灌注进她全身的力量,势如闪电,仅此一下,然后拔刺而出,矮身撤出。

对手致病部位遭遇重创,身形不稳,向后踉跄几步。他以剑撑地,让自己不至跌倒,瞳孔涣散地盯着奚茗,保持着狰狞的神情,妄图再次进攻。

对手的顽强远远超出了奚茗的预料,庆幸之余也不免生出几分敬意来。她几步上前,在对方挥剑的瞬间又在他胸口开了一个刃洞,手腕残忍地旋转几度,甚至能听到肌肉撕裂的声音。

拔刺而出,一股热血喷薄而出正射在奚茗的脸上,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流淌到她白皙的脖颈上,染红了她的衣衫。而那名杀手,则保持着举剑的姿势,死不瞑目。

奚茗失神地猛喘起粗气,颤抖着在桌布上擦净军刺上的血污,然后将利刃重新插回短靴中。

她再一次,死里逃生。不过,这一次,救她逃出生天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第一次如此深切地意识到,武力,绝对不是唯一至高无上的力量,比它更有具威胁的除了求生的意志和本能外,还有人类的弱点。与其说这个杀手死于她的手下,不如说他是死于他那一瞬间的迟疑,源自于对未知恐惧的迟疑。这种恐惧是种本能,再英勇无畏的人也一样。

既然卫稽要杀她,那么她便遂了他的愿!奚茗拿过烛台,将床帷点着,很快,火焰便愈生愈大,吞噬了整个雕花大床;为做足戏份,奚茗将手里空弹的枪放在死去的那名婢女手中,然后依次将密闭空间内死去的七个人的衣衫点着;她站在临近花园一侧的窗边,等火势确定成形后,一把将烛台扔进火堆,用军刺在窗户的幕布上划开个洞口,纤细的身形一跃,彻底逃出了着火的密室。

奚茗捂住伤口,以防有血滴下形成有人逃走的证据,她满身血污,矮着身在植被繁多的花园里躲躲藏藏,最后钻进一座假山的洞口里,这才手忙脚乱地从衣衫下摆扯下一块布来给自己包扎。但伤口在左肩,她只能草草为之。

眼见不远处的后殿一隅燃起逐渐熊熊的烈火,散发出青黑色的滚滚烟尘,在墨色的夜里形成极具讽刺的对比。奚茗暗算起来,不消两刻,火势便会蔓延至整个后殿,届时中殿和前殿的人必然会乱作一团,加之时间临近亥时,车马、人潮混乱,她只消趁机出逃即刻。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可以在最近的九仙门遇上久里,然后硬闯出宫。

奚茗屏佐吸,等待着被卫稽“特意”安排后几乎空无一人的后殿发出第一声惊叫。

“哎呀,西厢着火啦!有没有人啊,快来灭火啊!”一把女声响起。

然后是零零散散的几个内侍官的声音,惊诧着组织搬水救火,派人通知前殿的皇权者们,通知那些后知后觉,仍旧沉浸在酒池肉林和靡靡之音中的上位者们。

奚茗伏在洞口,隐在阴影里,观察着后殿的形势,只待人群疯乱时的出动。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里突然闯入一个飘逸的身影,借着火光和月光瞧去,这人身着靛蓝色华服,身形颀长,宽肩窄腰,卓然而立,长发在脑后松松地系上一半,即不失礼又极具慵懒气质,一看便是哪国前来贺礼的使臣。男子望着火光的方向,身子微侧,大半张脸立时暴露在奚茗眼前。

是他?

怎么会是他呢?奚茗不由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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