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恋恋不舍,行将远去

和秦博雅刻意的疏离不同,这段时间卫景离只要忙完了政事便会陪在奚茗身边,两个人几乎玩遍了定安城所有角落。。.奚茗告诉卫景离,这叫“约会”。

也就是这段时间,奚茗开始穿着女装,虽是极简的款式,却和她不施粉黛的模样很是贴合,又松了马尾,只在两鬓处挑了两绺头发在脑后,再绑个素色发带,直叫卫景离拍案赞道“出水芙蓉”。而奚茗之所以褪去武服,无非是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让自己的形象永远刻进卫景离的脑海,否则日后连回忆都所剩无几。对于此,卫稽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奚茗采取不召见、不理睬、不问询的“三不”态度,甚至,他后来明知卫景离常常与奚茗偷跑出宫,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偶尔会过问一下婚礼的事务罢了。

九月底的这一天,又是一场秋雨,雨水像是倾盆而下,洗刷着整座古老的城池。大明宫内充斥着漫漫的潮气,泥土味混着雨水味刺激着所有人的嗅觉系统,让人觉得浑身湿冷。

也因为连续几日都下雨,奚茗也顺势将自己困在小室内,将自己隔绝在喜庆之意愈加浓厚的世界外。好在,卫景离隔三差五的也会来看她,或者半夜翻窗而入,靠在她的床沿等待着晨曦之时她睁开睡眼,然后第一眼就可见到他。

不过今天,来的不是卫景离,而是久里。

久里的头发被瓢泼的大雨打得有些湿了,发丝粘在他的脸颊上,倒显出几分莫名的性感来。

久里擦了一下顺着下巴流淌的雨水,将油纸伞倚放在墙角,然后坐在奚茗对面,静静地陪她看书。.

不消片刻,奚茗感到对面射来的目光有些异样,不禁抬首看回去,见久里的眼底流露出几分查勘的意思,疑道:“怎么这样看我?”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久里单刀直入地反问。

奚茗眉头微蹙,心知久里太过了解她,见她这段时间以来的细微变化必然会有所怀疑。可是,她却不能告诉他一切。于她而言,离开卫景离之后的旅途一片迷茫,连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能否自处都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还要考虑久里。久里心中认定大仇未报,他又怎会愿意同她一齐离去呢?虽然,除了卫景离,眼前的这个大男孩是她最无法割舍的人了。

“告诉我!”这回,久里换上了近乎命令的语气。

久里很少大声对奚茗讲话,然而这一次,他却无法自抑。他心底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比如她一个多月来隔三差五地便拉着卫景离出宫游玩;有事没事就黏在卫景离身边,到了晚上却无比落寞地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不准任何人进入,包括他;甚至,她最近开始着女装,更甚至,将卫景离送她的那枚金钗步摇插在发中……这一切的一切让他不安地嗅到了“诀别”的意味。

奚茗亦被久里严肃而逼迫的眼神恫吓住了,好半天都无法吐出半个字来。

“或者,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悲伤、危险,你都拒绝让我同你一起分担!”久里的眼中泛起几缕红丝,脸色却一片惨白,打湿的发丝衬托得他如同吸血鬼,绝美绝戚。

奚茗顿时有些慌神,摇头道:“我从来都没有不在乎你,你一直都是我所依靠的哥哥啊……”

“那么为什么这段时间你都不告诉我真相?我等着你来告诉我,哪怕是来问我该怎么办呢!可是,你没有,你只在心里为自己计划是么?那么我呢?你可曾想到过我?”几乎是低吼的,久里连番发问。他抓着奚茗的手腕,由于隐忍,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久里……”奚茗轻唤一声。

对啊,从头到尾,她只是在为自己谋划而已啊,她从没考虑过,自己走了,久里该如何?久里是她在这个王朝遇到的第一个人,也就是这个人曾三番四次将她从泥潭里、死神掌中拯救出来;他们在紫阳摸爬滚打、卖艺求生;他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相互支撑,共同成长;某种程度上,他是她心中的“柱”,撑着她,给她温暖的力量,是她绝对的家人,但奚茗从来没有想过,她同样也是久里的“柱”,是他唯一的家人啊!

“那么,告诉我你的计划,”久里的目光缓和下来,凝视着奚茗,轻声道,“是‘远去’,还是‘诀别’?”

原来,久里早将一切看透。

奚茗鼻头一酸,随即将卫稽单独召见她的事大致告诉了久里,叙述的最后一句“所以,我想要离开……”还未讲完她竟是硬生生一头砸进久里的怀里,遽然泪水决堤,如同窗外的秋雨,猛烈的惊人。

“这些事,你怎么才告诉我呢?”久里本想这么问的,但当奚茗一头扎进他怀里的瞬间,他的一切埋怨、不忿都消失了,他扶住奚茗不住颤抖的肩,说出了他心底真正想说的话:“不论‘生离’还是‘死别’,我都同你在一起,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时间一步一步逼向十月,天公果然作美,连续几日的晴朗让世人都相信连老天爷都祝福卫景离和秦博雅这对天造之和。谷国、明国、弗国特使以及阖国太子也陆续进驻大明宫。只有奚茗和久里在谋划着“远去”。

久里对奚茗说,她答应过的,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抛下他、一个人离开。

奚茗点头。

久里同时提醒奚茗,卫稽是个厉害角色,要提早为离开做好准备,以防万一,毕竟奚茗身傍火药制法,卫稽怎会真的如他承诺的那般轻易放她离去?

奚茗点头。

奚茗问久里,还想着所谓“复仇”吗,离开后难道不会痛苦吗?

久里摇头。其实他想说,仇恨很浓,但浓不过爱。

计划,就定在十月初三,卫景离、秦博雅成亲之夜,举城欢庆之时,车马暗自备好,物资收拾妥当,目的地正是传说中四季如春的谷国。奚茗说,如诗如画的地方,会让人不那么悲观。这一切,只等时间。

奚茗恸哭。

久里将奚茗揽入怀中,心碎成渣。

你行将远去,

以金钗步摇刺痛我。

淋漓之血浇筑成魔,

我还能否给予你陈年的木钗?

你说等我馈赠需要一个甲子,

那我便送你一个甲子。

如此,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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