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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了而不断(五)

到追星揽月阁扑了个空,独孤莫云不安的归来,打算下朝以后派人去寻星河来问问,却在自家府邸门前与她迎面遇上。

星河拼命地跑出来,眼中仿佛没有了一切。

小厮推着轮椅,远远的停在内巷一侧。

“星河,出什么事了?”独孤莫云赶忙问。

星河神色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停下脚步。

从他身边一掠而过,翻身上马,扬鞭疾驰,迅速消失在巷外。

“夫人——”

杨玄风紧随其后,一副焦急担忧的样子。

“怎么回事?!”

独孤莫云慌了神,亲自滚着轮椅拦在了路当中。

杨玄风不得已驻足,焦急着解释道:“我们要去京兆尹府。星河怀疑……怀疑郡主出事了!表兄你别着急,有消息我会派人传信回来的!”

一口气把话说完,他便以更快的速度跃上马背,消失在星河远去的方向。

“你听清楚了吗?他说谁出事了?!”

独孤莫云一脸错愕,望着空荡荡的巷口直愣神。

“夫……夫人……”小厮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回道:“杨将军是这么说的。”

“画眉!她出事了……”

独孤莫云瞬间脸色煞白,疾拍着轮椅吼道:“还不快走!去京兆尹府!”

*******

荒郊枫林,人迹罕至。

若是没有家人报案,不知何时才能发现林中的女尸。

生前服过剧毒,因而没有野兽、蝇虫破坏尸身。

没有任何外伤,没有他杀的痕迹,一目了然是服毒自尽的。

寻常这样的案子,京兆尹府不大会当回事,甚至连卷宗都不写一份,只要收殓好尸首往义庄一送,再等家人交齐了银两领回去便算了结了。

但是,今日来报案的是内廷作司和西北大将军,死的又是独孤家的少夫人、南朝萧氏的嘉禾郡主,是以府尹大人上朝还未归,整个府衙已经被折腾的人仰马翻。

……

敛房外,星河哭的肝肠寸断。

杨玄风用力揽着她的肩膀,说不出一句宽慰之辞。

人生在世,一两知己已是难得,更何况生死相托的挚友。

画眉就像另一个她自己,此时冰冷的尸体躺在死寂的殓房中,仿佛她的一部分死去了……

这样的情境下,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他实在无法劝她节哀顺便。

……

敛房内,独孤莫云望着一生所爱,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

为什么?!

他的心防彻底崩溃。

明明承诺过,今后要做他的腿,为什么要一个人先走?

明明只是些琐事,寻常闹闹别扭,为什么如此决绝地选择永远离开他?!

他攥着画眉僵直的手,实在不愿相信眼前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天人永隔,原来这般冰冷、残酷。

“不——”

一声长啸,致悲致恸。

身旁的小厮也不住地拭泪。

……

“吱呀——”一声,木门自内打开,小厮推着轮椅缓缓走了出来。

停于星河面前,独孤莫云脸色铁青,全身不住地颤抖。

“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星河,你一定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你告诉我!告诉我!”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星河抬起头,眼底满是血色,通红的吓人。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不偏不斜落在独孤莫云的脸上。

手心一阵痛一阵麻,星河只觉全身力气尽失。

独孤莫云仿佛被打蒙了,直着眼睛看着她一动也不动。

心中实在太痛,脸上竟没有一丝感觉……

半晌,他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杨玄风望着兄妹二人,只觉得阵阵揪心。

有人有缘无分,有人有份无缘,独孤莫云与画眉之间有情有义、有名有份,却偏偏守在一起互相折磨。

星河说懊悔当年推他们一把……原来竟是把画眉推上了绝路。

更没想到,一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独孤莫云反复念着,似乎在问星河,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他多想像星河一样痛痛快快哭一场——为心爱的女人哭,也为自己哭!

可是,原来悲痛到了极点,是没有眼泪的……

“你当真不知道吗?”

星河对上独孤莫云的双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怨恨,“一个女人带着她的孩子去死,你说能是为什么?!”

“孩子?!”

独孤莫云瞪大了眼睛。

“上次相见时,画眉亲口告诉我的。两个月……或者三个月……”

星河慢慢仰起头,大口地喘息着想要止住眼泪。

她的声音有些呜咽,断断续续说道:“她还说……近来每日……脾胃都如火在烧,到了傍晚还会呕吐不止。可是你……身心俱损,渃姐姐昏迷不醒,姨母、姨父又忙的心力交瘁,实在不想说出来……增加你们的负担。”

“我们有孩子了……”

独孤莫云的心口一阵绞痛,热泪终于夺眶而出。

“咳咳……咳……”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神色痛苦地说:“既然有了孩子,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她可以怨我,想要逃离我们的关系,可是为什么要带上无辜的孩子!”

“独孤莫云——,你这个混蛋!”

星河挣扎着起身,却被杨玄风一把揽住。

若非他反应够快,她大概已经冲上去厮打开来了。

“放开我——”

星河声嘶力竭地吼道。

杨玄风竭力拉回她,用身体将她和独孤莫云隔开。

“你冷静一点!郡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表兄。她绝不希望看到你因此责怪他。”

盛怒之下,这句话却一击中的。

星河沉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方才,慎心告诉我,画眉去找过她,跪着恳求她宽恕你……代价是……赔给她两条人命。”

她转向敛房,悲伤得不能直视其间。

“两条人命——她和未出世的孩子。刚刚好……”

独孤莫云失去了精神,也失去了力气。

他的脸色颓败如纸灰,“她凭什么这样?她是我的妻子,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凭什么都由她做主?”

“你还知道她是你的妻子?!”星河冷眼看着他,难掩怨怒之气,“当你对慎心百般纵容、予取予求时,当你沉寂在无边的忏悔中时,当你徘徊在慎心院外祈求宽恕时……可曾记起来过,画眉她是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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