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月下相逢尽无忧(5)

傍晚的时候,言衡正窝在屋里写信,也不知是写给谁的。言月闲的长毛,跑进来偷偷摸摸地想偷看,被言衡反手扣住脖子按在了桌子上。

“干什么?”把桌上的信纸一盖,言衡才松开言月,冷冷地问他。

言月撇了撇嘴,说:“写给夜姐姐的信吧?不用看都知道。”

被揭穿的言衡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睨了他一眼,问道:“知道还看?不知道别人的书信不可以随便看吗?”

言月坐到了言衡对面,言衡把信一收,问他:“来干什么?”

言月轻咳一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言衡哦了声,又把纸拿出来,随手抽了一张递给言月:“默个书,就不无聊了。”

言衡此人平时看起来总是笑得让人如沐春风的样子,处事的时候总是慢而有序,温和而果决,非常给人以安全感。他的手下,对于他的话总是唯命是从,他随便安排一件什么事,纵然大家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会认真地去完成,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世子殿下,他们的主上,自己有自己的打算。

但是言月却知道,言衡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正经的,比如现在,他真的只是嫌他烦打发他干点事。言月撇了那张纸出门去了。

言衡轻笑一声,摇摇头继续写信去了。

姜扶胥今天依旧睡不着,天色黑下去之后又出门去了,这次她连皓雪都没有惊动,一个人悄悄出去,再次去了藕田附近。

到了藕田外的亭子里,姜扶胥才发觉自己行为地怪异。大晚上,自己不睡觉,又跑到这藕田做什么?难不成……还想遇到那个人?

想到这里,姜扶胥的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攥着绢子的手一紧,捂在胸口,好像要捂住扑通扑通直跳的心。但是心却跳得俞快,好像揣了只受惊的兔子,要把小小的胸膛跳出跑马场的气势来。热度开始从头往下蔓延,很快连脖子都要憋红了,姜扶胥忙深呼吸了两次,方才把刚刚一瞬间的失态压下去,重新端起学习了十五年的端庄与稳重。

就当做睡不着觉,出来转转散散心好了。姜扶胥这么想着,才在小亭边坐了下来。

冬天的藕田边有些稀疏的芦苇,晚上伴着夜风摇椅晃,看起来仿佛活物一般。今夜的月亮相较昨天又缺了一条,好像缺了一块又暗了好多,也或许因为今天的宫灯不够亮,总觉得不像昨天夜里,星河耿耿。夜里的风还是太凉了了些,没多久姜扶胥的衣服就被风穿透了,冻得她直搓手,过了一会儿才觉得坐不住了,站起来刚要走,一转头却看到身后又亮了一小片——昨夜的那个人又来了。

姜扶胥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总之一瞬间的眩晕之后,她还是保持住了自己的冷静,挂着适宜的微笑,看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好像已经站了一会儿了,看到她转身,才上前一步欠身道:“又碰见姑娘了,好巧。”

姜扶胥看着他,挂着矜持而优雅的一笑,说道:“公子这么晚了出来,可是九龙谷招待不周了?”

对面的人小小地吃惊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姜扶胥笑道:“不清楚,不过公子一定不是九龙谷里的人。”

“为何?”那人来了兴致,歪着头十分感兴趣地问。

姜扶胥笑道:“我虽不常出门,不过我知道九龙谷中的人不会随便靠近藕园,公子不是九龙谷的,又在藕园附近出没,大抵也住在附近,应该是……”

“来求娶你的人。”那人接下了她的话。

姜扶胥的脸色微微一变,好像有些愠色,她说:“公子如此轻佻——”

那人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又上前几步,几乎已经站在亭子外面了,借着两盏光已经接在一起的琉璃灯的光亮,他便能看清里面站着的女子的面容了。他说:“沧无意冒犯扶胥姑娘,请姑娘不要怪罪。”

姜扶胥面色稍霁,琢磨了一下之后,她说:“原来,你是北国的世子。”

那个人,北国的世子殿下北玄沧,听到姜扶胥识破了他的身份,却也并不生气,反而看起来更加欣喜,笑道:“姑娘聪慧,一眼便知。”

知道了那人的身份,姜扶胥反倒是放心下来,她声音轻快地一笑,问道:“世子殿下这么晚了还出门,是有什么事吗?”

北玄沧闻言表情一滞,仿佛是有难言之隐一般,半晌才说:“昨日出来,是因为宫里出了些事情,知道了以后就想出来散散心,今天……是因为一想到昨天,就睡不着觉,总想着再出来看看。”

话中之意隐晦却又直白,对于姜扶胥而言,她话还没听完,脸就已经有些发烧起来。但是两个人不知为了什么,说完之后两相对视,对方脸上居然都是莫名的平静,谁都看不出别的意思来。

夜里的风吹着,随着时辰越晚风越凉,最后一点白天的温度散去,甚至感觉有些刺骨。刚刚就觉得冷的姜扶胥这会儿热血褪去,甚至觉得有些要冻僵了的感觉,上下牙关止不住地磕绊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快要端不住仪态,缩成一团了。

北玄沧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然后一看她单薄的衣衫便能知道原由,他再次上前一步,对姜扶胥道:“夜风如此冷,姑娘穿得单薄,莫要冻坏了。”

姜扶胥张嘴想说话,却有些说不出话来,北玄沧从旁边跟着的一言不发的侍卫手里拿过给他准备的斗篷来,对姜扶胥说:“姑娘若不嫌弃,披上这斗篷赶快回去吧。”

姜扶胥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实在是太冷了,她又忍不住去寻找温暖,于是她从北玄沧手里接过了斗篷,两个人都很谨慎的没有接触到对方的手,姜扶胥将斗篷接过来抖开,披到了身上。

斗篷显然北玄沧并没有穿过,一直搭在侍卫的手臂上,被夜风吹得有些凉,但是里面的兔毛却平白传递出一丝暖意,让几乎有些冻僵了的姜扶胥觉得有暖意从里面升起。姜扶胥没有仔细去分辨今夜的“偶遇”,她很快和北玄沧告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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