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六辔在手掌天下（3）
正当六人讨论着问题走到了宫门的时候，交泰殿中的交谈却陷入了僵化。事实上，两位侍郎大人根本插不上话，只能看着苏仪和言衡双双不言，沉默起来。
半晌，苏仪才在揖一礼，一脸诚恳地冲言衡道：“主上，请您三思。”
言衡摆了摆手，说：“你们先下去吧。”
苏仪躬身道：“是。”
两位侍郎见状，对视一眼，也随着苏仪一同离开了。
冬日地南地并不算寒冷，但从地里透出来的凉气仍然让屋里变得有些清冷，言衡不怕冷，深厚的内力使得他本身对温度变化的感知都不是那么直接，但是交泰殿还要接见外臣，武将还好，文臣们，特别是像苏仪这种年迈体衰的老臣，若是在冷冰冰的屋里站上个把时辰，可能就不能竖着出去了，所以交泰殿一入冬就已经摆上了火盆，还有香炉鼎，香炉鼎中燃着沉香和松枝，细细的香烟无声地蜿蜒爬升着。
苏仪离开之后，殿内便只剩了言衡一人，少时，画衣从外面进来，在香炉鼎中加了一把香料，又命人将早上特意多摆上的两个火炉撤掉，然后又静悄悄地出去了。
言衡支着头坐在桌前，看着香炉鼎上香烟袅袅，那味道不甚浓烈，但是呼吸之间总是会若有若无地显现。苏仪刚刚说过的话也像那沉香的味道一样悠悠地在脑海中晃荡，时不时还要撞击一下心。
苏仪前几日就说，九龙谷一年一度的神谕大典上，上天又降神谕了，预言又有一位神命天子的出现。
这种预言在这种时候出现，简直就像是引爆雷火弹的那一颗火星。乱世之相已显，又有什么所谓的神命天子出现，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一人将出现，引爆乱世，然后结束乱世？
还有那位九龙谷的神女，传说神女降生身披彩凤，及笄之时若显神谕，则为天命之女，注定为后。那么毫无疑问，得到她的那个人，就是神命天子，必为王者。
言衡不相信所谓神谕，不相信什么神命天子，但是天下人相信。
“主上，九龙谷姜氏的这位神女，或许不如玉姝公主貌美，不如绯颜公主高华，但她是皇权的象征，得之，在天下人的眼中，就是帝王。”
“主上，乱世将至，一旦平衡打破，多方起兵，谁的名最正，谁就能吸纳更多的支持。”
“剑走偏锋或许也可以，但终归不如名正言顺。”
“主上，请您三思。”
苏仪的话还如在耳边，言衡长叹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院子里的几株梅花发呆。苏仪的意思他明白，得到神女为后，将来起兵就更加名正言顺，但是……一想到这些，他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夜夙尤的音容笑貌。她……怎么能容忍，他的身边还有别的女人？
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他终于冲外面道：“王沛，把牧云深叫进宫来。”
“是。”王沛得令出去。
殿内又只剩了言衡一人，他将打开的窗格关上，转身对着空无他人的屋里说道：“画衣，去准备一些甜点，夙尤爱吃的，晚上去夙尤那里。”
屋中的空地上，画衣却突然凭空出现，跪下领命后，又从正殿门口离开了。
最后叹了一口气，言衡又回到了桌前，等着见牧云深了。
夜夙尤从交泰殿回到清音殿正看到院子里的侍女们欢天喜地地折了梅花回来插瓶，这群侍女与夜夙尤待久了也习惯了这位姑娘平日里毫无规矩可言，随心随性而为，什么规矩，什么礼法在她眼里都视为无物，整日里喜欢和小宫女混在一起玩，今天插个花，明天做个甜点，再或者给宫女画从北地学来的妆容。夜夙尤这么玩，言衡也不管她，也不管清音殿里其他人，总之只要进了清音殿，就比出了宫还自在。
言衡虽继位为新王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至今没有后宫，连一个基本的王后都没有，整个后宫都空置着，只有几位先王的后妃。不过太夫人太妃们也不好还在丧期就随便跑出自己的宫殿，是以整个后宫，就像是成了摆设，只有清音殿内还有些人气。
夜夙尤喜欢漂亮的小宫女，所以但凡长得好看点的，性子活泼点的都和她混得十分相熟了。她一踏进殿内，就见平日里最活泼能言的回雪捧着一只青瓷花瓶过来：“夜姑娘，夜姑娘，看我插的花瓶好不好看？”
夜夙尤一看，那花瓶中插的是从花园中折回来的白梅，棕褐色的枝干上冒着几个花骨朵，还有一些是盛开的。
夜夙尤笑道：“青瓷配白梅，太素淡了。”
夜夙尤说着，脑子里就想起了玉泉山庄的那位庄主，玉倾城。武林三大世家这一代的三位公子中，萧风眠冷傲俊美，安雪逸眉眼如画，光论容貌，这二人也是绝顶好看的，独独这个玉倾城，虽名为倾城，但相貌上却平平无奇，眉目疏淡，五官都太平了些，看起来……有些寡淡，就像这青瓷瓶插着白梅，放在角落实在看不到，但若单单拿出来，也算独有一味。
不知道怎么从梅花想到了玉倾城身上去了，夜夙尤忍不住发笑，然后又让回雪换了一只胭脂红釉蒜头瓶，然后又觉得那只青瓷的胆瓶形状烧得极好，于是又出门去要折两支红梅回来插。然而还没等出门，侍女春瓶从外面进来，说秋瓶来传话，傅玄请她去长乐宫一趟。
因为夜夙尤住在宫里，傅玄仍在长乐宫，虽然宫里的禁卫和宫门对夜夙尤来说形同虚设，但是无论如何总归还是有些不方便，是以为了方便联系，傅玄就从长乐宫找了两个侍女，是双胞胎，一个叫春瓶一个叫秋瓶，然后让春瓶跟夜夙尤到宫里，秋瓶留在长乐宫，由她俩来传话。
傅玄刚从宫里出去，就有事找她，恐怕与刚刚在言衡那里谈得事情也有关，夜夙尤只好放弃去折红梅的计划，跟着进宫传信的秋瓶出宫去了。不过她还没有放弃要把那只青瓷胆瓶插起来，出门之前还嘱咐回雪要去折一束红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