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浮出水面
黎曼芬愕然抬头，目瞪口呆地盯着叶晋礼冷峻又郑重的面孔，嘴唇不住地抖动着却半响发不出声音。
“虽然您做的错事也不少，害的人也不少，而且您还是大哥那场车祸的最终实施者，甚至大哥因为您……”叶晋礼突然顿住了，不知为何，那仿佛压抑了将近十年的委屈、无奈、苦涩、愤懑瞬间全卡在了喉咙间，让他几乎难以再继续说下去。
黎曼芬一颗此刻像被无数根针扎穿了般的痛着，惭愧与悔恨猛烈地击打着她的胸膛。她从未觉得自己会如此令人痛恨，面目可憎。她甚至一再地给自己洗脑，告诉自己这都是她该得的，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们母子日后的荣华，都是叶晟谦逼她的，叶晋礼逼她的。
可如今回想起来，除了叶耀明外又有谁逼过她啊。走到今天的境地，不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吗，不都是她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的吗。
“本来，我有充足的理由痛恨您，我也有充分的理由不管您的安危。但是为了给大哥讨回公道，为了让大哥九泉之下得以安息，我必须要帮您解决眼前的困难。”叶晋礼深吸一口气，强自让自己镇静下来，“毕竟，车祸并非大哥的真正死因，大哥是在入院后被人悄悄拔掉了输氧管而导致窒息而死的。俗话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失去理智到把不是您的帐也算在您的头上，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窒息……竟然是因为窒息吗……怎么会……”黎曼芬面色惨白，浑身都在冒冷汗。她心中此刻没有丝毫的侥幸和轻松，相反她反而觉得更加恐慌。
“虽然当时我也算是比较了解情况的人之一，但我还是希望芬姨您可以帮我好好还原一下整件事的经过。这不仅仅是在帮我，也是在帮您自己。”
“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是真正意义上过得轻松快乐的……我经常做噩梦，梦见恩文恶狠狠地看着我……让我偿命……”黎曼芬双手疲倦地揉着发红的双眼，泫然道，“恩文是个难得的好孩子，是我……是我害了他……”
“您参与了那场车祸，但叶耀明确是那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不是？”叶晋礼目光冷静地凝住着她。
“是……当时我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信了他的鬼话！”一想到这件事黎曼芬便大敢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年叶耀明除了精心策划了车祸之外他还有没有跟您透露什么他其他的计划？”
黎曼芬陷入思索，虽然时隔多年，可只要提起那天的事记忆就像被洗刷过一般，清晰如昨，挥之不去。
“没有……没有啊……”
“您再仔细想想，哪怕一丝一毫的细节可能都是有大用的。您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叶晋礼仍不死心，可又不敢逼迫太紧，生怕她一紧张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别急，让我好好想想……”
黎曼芬用力扯这自己的头发，想得百骸俱痛。这一刻她是真的想帮他，可奈何自己的脑袋不争气实在无法提供其他有用线索了。
叶晋礼知道让她回忆差不多十年前的细节可能太强人所难，但他不死心，因为她不仅是目前唯一的证人，也是破解当年叶恩文死亡之谜唯一的希望了。
“当天晚上你们应该是在一起的，仔细想想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者接过谁的电话，联络过什么人？”叶晋将声音放得温和，一点点引导她尽可能多低回想和还原当年的情况。
忽然黎曼芬猛地坐直了身子，激动得直哆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什么？”叶晋礼也跟着紧张起来赶忙追问。
“他那天晚上确实打过一个电话，在阳台上打的，而且还拉上了门不让我听到。就是在叶恩文进院抢救后的那天晚上！”黎曼芬咽了口唾沫，像生怕自己忘了似地如连珠炮般急声道，“我无意中听到他提了医院，还听到他说什么如果情况有变……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除掉他。我那是并没多想，因为我一进去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如此一来，极有可能是叶耀明在暗中指使，派人打扮成女护士的样子潜入医院对我大哥下了毒手。”叶晋礼将拳头握紧，眼匝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你说……害死恩文的……是个女人？还是个女护士？”
“是的，监控画面是这么显示的，只是这个女人戴着口罩，眼睛也被很厚的刘海遮住，根本就看不清她的面貌。”
“女护士吗……”黎曼芬思忖了片刻，眉心紧紧揪着暗自嘀咕，“怎么会呢？我记得当时恩文所住的医院前前后后都被保镖把守得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想靠近恩文所住的病房那更是难如登天……就算那人乔装打扮成了女护士那也得是从外面进来才行啊……而且那么短的时间那么多双眼睛，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啊！”
“那如果，这个人就是医院内部的人呢？”叶晋礼眸光森然，那墨眸背后似藏着暗枪冷箭。
“内部的人？！那更不可能了吧！医院每个医护人员都有档案，如果是内部的人不是早就被揪出来了吗？！”黎曼芬对叶晋礼的说法产生了质疑。
“当时在大哥病房当晚值班的医护人员我的确是查过，确实没有可疑的人。所以我那时就排除了是医护人员所为，而把目光转向了院外……呵呵，如今看来，调查方向完全出错了啊。那个凶手恐怕一直都安然无事地呆在医院里呢。”叶晋礼蓦地瞪大了双眸，忍无可忍地一掌狠狠地拍在茶几上，吓得黎曼芬打了个寒噤。
“的确啊……如果是医院内部的人假扮成护士的话，那就很难被察觉了……可是、可是从知道叶恩文没死到叶耀明决定采取行动，这前后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他哪儿有时间在医院买通个人帮他办事啊，那可是杀人啊！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儿？”
叶晋礼陷入冥思苦想，正如黎曼芬所说，这是杀人的买卖，杀的人还是堂堂叶氏集团的总裁。叶耀明到哪儿找这么个人替他办事尽犬马之劳，这太解释不通了。
“如果是这样呢？”
黎曼芬不解地看着他越发凝重的神色。
“如果，这个人是一早就被叶耀明安插在医院里的呢？她的存在，就是为了伺机而动，圆满叶耀明的整个计划。”
叶晋礼这个猜想十分大胆，让黎曼芬惊诧的同时又令她毛骨悚然。
“不会吧……他有这么深的计划，怎么我会不知道？”
“呵，您该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我这位二叔会跟你关系好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像他这种极端的利己主义者，所有人对他而言都是利用的棋子，必要时连他自己的儿子也是。您又有何自信觉得他会什么都跟您说，毫无保留，毫无秘密呢？”叶晋礼不禁露出深沉而凌厉的冷笑。
黎曼芬哑口无言，叶耀明是个怎样的人恐怕没人比他再清楚不过了。只是她没想到有一天当他虚伪的假面扯下来后，真实的嘴脸会是那样的丑陋而狰狞。
“原来……我也不过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而已啊……”黎曼芬身子颓然靠在沙发上，目光空洞洞的毫无神气。
房间里静悄悄的，叶晋礼心下有无数个念头，每个都呼之欲出，等待他去求证。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黎曼芬低声问。
“当然是查，一查到底。”
“需要我做什么？”
“我需要您好好活着，到时候您就是出庭指证叶耀明最有利的证人之一。”
“之一？还有别人？”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就一定还有别人。”
叶晋礼缓缓站起身，沉重地叹了口气：“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您的日子恐怕会有些煎熬，但是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当下看来比任何事都重要。”
就在叶晋礼即将走出门的时候，黎曼芬突然喊住了他。
“晋礼！”
叶晋礼驻足，回眸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谢谢你了……”黎曼芬的声音此刻像含着砂砾把涩哑，却是真心实意。
叶晋礼怔愣了一下，这是她头一次听到高傲的黎曼芬对他道谢，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滋味。
“如果您真想谢谢我，就请您到时候，指证叶耀明的罪行吧。”
门重重地关闭，这时黎曼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捂住脸，呜咽着痛哭起来。
两天后的一早，叶晋礼亲自开车来接陆恺澄出院，他身上其他伤目前已基本无碍，但手臂的骨折仍没有康复，还需要打着石膏敬仰数月才能痊愈。
“这段时间怎么样？”上了车后叶晋礼关心地问。
“不错，只是肖灿那小子给我煮的粥太难吃了，炖得汤更是难喝到反胃。我要吃别的他还不让，真是折磨死我了……”陆恺澄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这嘴里啊，都快淡出鸟来啦！现在就想吃顿大餐好好爽一下！”
“大餐不急，和我一起去做件事，大餐你要多少有多少。”
“什么事？”
“跟我去一趟医院。”叶晋礼说着发动了车子，跑车引擎的轰鸣充满了迫切。
“啊？不是吧总裁哥哥！我才刚从医院出来又要去医院呐？！”陆恺澄一脸纠结像吃了苍蝇。
“跟我去就是了，路上我细细跟你说！”
两人飞速赶往s市最大的中心医院，一路上叶晋礼将这些天自己搜集的关于叶耀明与黎曼芬谋害叶恩文的事和陆恺澄将了个大概，又将自己的推测跟他说了，陆恺澄惊愕得半天没说出话了，毕竟这种合谋杀人的事已完全超出了他这个小小经纪人的认知。
“不过你也不是警察，这么唐突赶过去查医院内部资料了人家会给你看吗？”陆恺澄不免有些担心。
“必须给。”
“啊？凭什么？”
“就凭他们医院东区的那栋新大楼是我们叶氏集团投资盖的。”
叶晋礼一脸漠然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留下陆恺澄在身后目瞪口呆。
两人进入医院后直接找到了相关负责人，负责人见是大名鼎鼎的叶氏总裁驾到，忙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跑出来笑脸相迎。这位可是他们医院的大金主，他这种小人物自然得罪不起，必须有求必应。
“总裁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忙呢？”负责人笑盈盈地问。
“我要查你们医院所有员工的资料，从上到下，所有员工。”叶晋礼不愿废话，开门见山。
“啊……不知您要查这个是……”
这负责人话说到一半，见叶晋礼眉眼之间已有些许不耐烦和愠意，便不敢再说下去，忙答应下来：“好好好，我这就带您去查。您是要查今年还是去年的？”
“我要九年前的员工资料。”
“啊？！十年？那可是大工程啊！”
“我都没嫌麻烦，你似乎觉得很麻烦啊。”叶晋礼推了推眼镜，满目寒意，“抓紧时间，我很忙的。”
负责人引领叶晋礼和陆恺澄来到资料室，面对好几个架子密密麻麻的档案资料，陆恺澄扶额，瞬觉一个头有俩大。
“要不要我帮您们？”负责人殷勤地道。
“不用，你去做事吧。”
“是！那您有需要再叫我。”
待负责人出去后，叶晋礼和陆恺澄二话不说便开始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
“据我所知这家医院的薪水福利和员工保障都是全s市乃至全国最好的，人员的流动性非常小。基本上来了不出意外都会在这儿一直干下去。”叶晋礼一边飞速查阅着资料一边沉声道。
“我要是叶耀明啊，这人帮我杀了人我是铁定不会再留他了，要么就给他做掉灭口，要么就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秘密消失，总之是绝对不能让他在s市哪怕是全国出现！”陆恺澄思忖道。
“所以如果九年前有人无故辞职离开了这家医院，那么这个人就很可疑，绝对会成为我的重点怀疑对象。”
叶晋礼眸色幽沉而坚定，他立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