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悉听尊便
“如果人人都按照先生规定好的法术去学，那我云陵又凭什么能居于魔道之首，让成千上万的妖魔精怪甘愿俯首称臣？”穆销骨反问道。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他们，云陵之所以能够位列第一，恰恰是因为不走寻常道。
众人骇然，道：“穆销骨！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我要的很简单——魔道子弟，须得一个不落地平安离开，否则……”穆销骨的手一抖，从袖口取出一张符箓来，瞬间便燃起了一阵火焰，在雨势下也丝毫不受影响，阴笑道：“以我一命相换召唤而来的上古妖兽，就会祸乱仙家和红尘，吃下上千万的人，才能够重新被封迂去。”
温子衍一愣，道：“销骨……”
“你这分明是在要挟我们！”曲子轩怒道。
“我也没说不是。”穆销骨承认道。
曲子轩道：“你……！”
“放人。”打断了曲子轩的话，穆销骨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将手中的符箓向下，作出要扔进阵法的动作。
“等等！”曲子轩急忙叫住了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只能妥协，愤然道：“让他们走！”
于是之前还被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没一会儿就让出了一条道路来。
“走。”穆销骨朝那些看向他的魔道子弟道：“出了这里，立刻召唤善奔跑和飞行的坐骑离开，途中不准休息，定要全速赶回魔道。”
“是！”魔道子弟应道，纷纷撤离。
直到沈君骨伸手解了阿瞳的穴道，穆销骨才看向阿瞳，道：“阿瞳，你把我怀里的方巾拿出来。”
阿瞳的眼中含泪，却还是乖乖地听话取出了方巾来。
“这东西或许能够派得上用场，你带着，一路小心，务必要安全回到云陵去。”穆销骨嘱咐道。
阿瞳摇了摇头，担心地看着穆销骨，却因为化为原形而无法开口。
“你们先回家，我随后就来。”穆销骨当然知道阿瞳是怕自己出事，却也只能勉强地勾起了一抹笑容，露出瘆人的獠牙，劝道：“乖，听话。”
“走吧，阿瞳。”温子衍拉住阿瞳，看了穆销骨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叹了一口气，便离开了。
眼看着魔道子弟一个个的全都召唤出妖魔快速离开这附近，穆销骨却也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够了吧？！”曲子轩愤怒地看着他，道：“魔道的那些妖魔精怪都已经走了，你可以走出这召唤阵法了！”
“再等等。”穆销骨沙哑道。
“你……！”
曲子轩还想说些什么，沈睿就已经伸手阻拦了他。
天上的雨还是在下，下得穆销骨浑身湿透，也仍旧紧紧地一手握住沈君骨的剑身，一手拿着燃烧的符箓，全然不顾身下已经是一片血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哭了，只看得到他的眼眶通红，脸上分不清究竟是泪还是雨。可那模样确实狼狈不堪，说是丧家之犬，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他们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血流了半个多时辰，穆销骨的脸色已经惨白到看不见一丝的血色，才终于熄灭了这已经不知道是重新点燃的第几张符箓。
微微闭上了眼睛，穆销骨的头发由白变黑，身上遍布的桃花印记也随之消失不见，再次恢复了人类的模样，开口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夜幕降临，天空中漆黑一片，竟寻不见半颗星星的踪迹，令人感到非常地压抑。
杂草丛深处有一个废弃的草屋，最后，穆销骨还是被曲子轩给命人关押进了那里面。
以自己一人被拘，换魔道子弟的安然无恙，穆销骨的这个算盘，竟让人有些不知道该说，究竟是打得好，还是打得不好了。
由于附近有长泽溪水能够控制住穆销骨，不需要再派专人看守，所以仙家子弟便在距离他稍远的地方打坐修养，红尘子弟也扎堆在附近的山洞里找了个憩息地。
沈君骨负手站在一处山石上，一袭边角绣有蓝色蟠螭纹的白衣飘飘，腰间悬挂着的蟠螭纹玉佩在黑夜中闪烁着晶莹透亮的光泽，目光眺望着远处，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君骨，”沈睿漫步走到了他的身旁，问道：“为何不去休息？”
“兄长。”沈君骨作揖，却并未回答。
沈睿道：“你可是在担心穆公子？”
沈君骨不语。
“我听曲侍卫说，穆公子的伤势严重，却奈何如何相劝仍不让大夫近身。若再这样下去，恐怕伤势还会恶化。”沈睿叹了口气，又道：“君骨，我见平日里穆公子与你走得最近，你且去劝劝，或许……他还会听。”
“兄长，”沈君骨不接话，只道：“他恨我。”
沈睿并不知，其实第一个去见穆销骨的人，就是沈君骨。
穆销骨确实身受重伤，甚至连路都走不稳，可在沈君骨伸手扶住他的时候，却还是被他给用力甩开了。
似乎就连多余的话都不想说，穆销骨只从嘴里迸出了一个字来。
——滚。
“穆公子将魔道子弟视作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存在，你以阿瞳的生死相威胁，他必然会恨。”沈睿看向沈君骨，道：“但此事并非你的过错，若不以此相逼，穆公子也断不会住手。”
“兄长，”沈君骨又道：“他恨我。”
“君骨……”
“哎，你们听说了吗？”
沈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到附近传来了一阵议论声。
“听说什么了？”
“哎呀，穆销骨今儿不是受了重伤吗？我听说沈大公子让曲侍卫叫大夫替他疗伤，可是直到现在啊，他也怎么都不肯让大夫近身。”
“那种魔头就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沈大公子管这种闲事干什么？就随他自生自灭不就行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穆销骨好歹是魔道之首的独子，是个人都知道穆宗主有多宝贝他的这个儿子，就算是穆销骨现在犯下了这么大的事儿想要以死谢罪，可在没有定罪之前我们也还是得拦着，不敢让他死在长泽的地盘上，免得招惹杀身之祸呀！”
“是啊！不过穆销骨现在不知道怎么的，状态极差，也不似之前那样嚣张跋扈了，看起来竟然有几分颓然之色。”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白日里混战的时候好像听到有妖魔在说，穆销骨手上拿着的东西是从云陵传来的密纹帛书！”
“密纹帛书？什么意思？”
“你看他当时慌成那样，甚至不惜以命来赌，我想……八成是家变吧？”
沈君骨一怔。
“不会吧？云陵可是魔道之首，谁不要命了敢去动啊？”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啊，现在好多人都当真了，一个个地都以劝穆销骨看大夫为理由，去……去……”
“去什么？”
那人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才小声道：“去近穆销骨的身啊！”
“什么？！你们这些人为了贪色，可真是连命都不要了啊！”
“哎呀，你怕什么？有长泽溪在，穆销骨现在乖得很，他……”
话没说完，就看见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在他们前方的沈君骨，顿时被吓得噤了声。
直到沈君骨拂袖而去，他们才松了口气，朝沈睿作揖后，便慌忙地离开了现场。
“我……我刚才好像看到沈二公子的目光特别恐怖？他该不会是去草屋了吧？”
“沈二公子一向都是这么冷淡的，而且……而且仙家的人怎么会帮魔道呢？肯定是你想多了。”
“算了算了，还是快走吧。万一让曲侍卫知道我们又在仙家面前丢了红尘的脸，恐怕下一个要被清查家业的就是我们了。”
“是啊，走吧走吧。”
于是一群乌合之众，最后又作鸟兽散了。
然而离开后的沈君骨却确实如他们所猜测的一样，是朝着杂草丛里的那个废弃草屋而去的。
伸手推开门的瞬间，屋内的一幕，果然与那些人所说的一致。
穆销骨正被三五个蒙着脸的红尘子弟夹在中间，双手被其中一人给拉住，在遭受污言秽语侮辱的同时，衣衫还被拉扯到臂弯处露出了白皙的肌肤，墨发凌乱不堪，被上下其手着的却不止是上身，就连下身也有不安分的手在四处乱摸着。
那几人正玩得开心，没想到竟然被沈君骨给推门而入撞了个正着，一个个吓得差点失了魂，急忙松开穆销骨，谎称是在为他检查伤口，便落荒而逃了。
被松开的穆销骨跌坐在了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懒得起身，低着头一动也不动。
“为何不反抗？！”沈君骨问他。话刚出口就连自己都是一愣，语气中竟带着少有的怒意。
可这话没有问错。穆销骨虽然身受重伤，却总不至于连红尘的人都敌不过。
穆销骨没有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依旧不为所动。
“……穆魂？”沈君骨唤道。
穆销骨：“……”
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沈君骨试探性地轻轻搭上了穆销骨的手臂。不仅没有被甩开，而且直到现在近距离的接触，沈君骨才发现穆销骨身上的衣衫竟然还是湿润的！肌肤冰凉刺骨，并且感受不到丝毫的灵力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