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恨比苍穹高（六）

凌霄轰然抬头，她死死地瞪着，目光凶狠如鹰隼，满脸血污，狰狞如地狱厉鬼，那稚气的小脸带着的浓烈恨意，让这些凶残成性的大兵们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算了，只是个孩子。”另一人劝阻道，却警告凌霄，“再过去，真的杀了你！”

“蝶衣，别过来。”清风挣扎着站起来，非人的折磨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疼得撕心裂肺，可是他却站得那样笔直，像一株永不倒下的松。

凌霄忽然就哭了，这个时候，他还叫她蝶衣，他是想保护她，是想用自己亲生女儿来换她的命！

“再问你一次，这孩子是不是叫天衣？”军官再次发问，满脸不耐。

“是。”这一次，清风没有迟疑，没有去看一眼哭闹不止的蝶衣，回答得那样清晰。

“她为什么哑了？”军官不解，没听说这孩子是个哑巴啊。

“前几日她误食了药物，被毒哑了。”清风面无表情地答道，然而他说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族人都忍不住落泪。

因为谁都猜到了，清风是怕蝶衣会说出自己的身份，所以毒哑了她。

从来没感受到这么浓烈的悲伤，凌霄觉得口鼻都被堵住了，她呼吸不了，只能张着嘴，任汹涌的泪水流入口中，肋骨刀割一般疼。

舅舅，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蝶衣这么残忍，又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们一块死。

娘死了，他们也要杀了你，我本来想和你一起去找娘，可是你却撒下这样大的谎话，你要我活，却选择牺牲蝶衣，你的恩情太大了，大到我承受不了，你不该这样做的。

“喂，小丫头，她是不是叫天衣？”军官总觉得哪里不对，他不问大人，问向凌霄。

清风望向了她，族人看向了她，就连一直大哭的蝶衣似乎也明白了这是决定她生死的时刻，蝶衣忽然就安静了，她大大的眼睛祈求地望向姐姐，拼命摇头。

凌霄忽然觉得四周安静得像坟墓，像地狱，那些丑恶的鬼卒们拿起染血的屠刀，交到她的手上，然后逼她手刃最亲的亲人。

一片雪花忽然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雪越下越大，遮掩了血迹，掩盖了凶行，只一瞬，地面就盖上了薄薄的雪层。

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五日前，凌霄唉声叹气地立在窗边，说今年不下雪，堆不了雪人，不好玩了。

明月坐在床边，缝补着凌霄的衣物，轻笑着说真煌还从未有过不下雪的冬天，今年会下的，只是会晚些时日。

明月说对了，然而这场期盼了太久的雪，她终究是没看到，而对于清风和蝶衣来说，这也是他们看到的最后一场雪了。

凌霄抬头看向澄澈的天空，那么干净，那么明亮，不管夜晚多么漫长，多么寒冷，只要挺过去了，明天依然是阳光晴好。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她要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只有她活着，族人才能看到更多场大雪，才能看到更多个明天。

她曾发过誓会带他们离开，也只有她能做到，清风不能，蝶衣也不能。

所以，清风选择了她。

所以，蝶衣会替她死，而她会代替所有死去的亲人，抬头仰望明天的太阳。

“她是天衣。”凌霄一字一句坚定地吐出，冷静、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