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张家和穆家还有些亲戚关系,张小喜是穆梳的堂妹,两家倒是走动得不频繁,对于这富亲戚,张家也不高攀,租穆家的田,总是按时交租。

中午还顶大的太阳,现在却被乌云笼罩,张小喜正把院子里的炉子往灶房挪,一见来人,惊喜喊道:“穆姑娘。”

对于这堂妹,穆梳还是很喜欢的,但因两家少走动,所以也不常表现出来,点点头,笑了笑。

陶先礼则立刻去帮忙抬炉子。

这么殷勤倒是少见,穆梳玩味的看着。

张小喜瞥见表姐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让人进屋。

“算着就是这两天,早就准备好了,爹早上出门前还吩咐我来着。”张小喜递过租金,拿起杯子,朝里吹了吹,这才倒茶。

穆梳掏出一方手手帕递过,张小喜连连摆手,身子往后微微一仰,浑身上下都透着婉拒。

“这手帕太精致,给我倒是浪费了,也用不着的。”

“总能用上的,不值几个铜板,家里还有好多。”

听这话,张小喜才接了,瞅着越喜欢,捏着帕子把玩。

穆家有不少穷亲戚,有的恨不得拖家带口黏在穆家里,便是走一趟亲戚,也一定要顺些花生瓜子回家去,有的却是急于撇清关系,一言一行都唯恐占了穆家的便宜,落人口舌,让人在背后骂高攀,张家便是后者,所以尽管挺喜欢这个堂妹,穆梳却也不常送东西,生怕人心里有疙瘩。

两人正说着话,陶先礼进来了,目光先在张小喜身上停留,神色里透着一股窃喜,然后才站在穆梳身后。

张爹在各个城镇辗转卖豆腐,偶尔张小喜也跟着,偶尔陶先礼会来买豆腐,两人说过几句话,打了个眼熟。

张小喜想给人倒杯茶,这本是正常不过的事,偏偏有堂姐在场,又羞怯起来,坐着没动。

“喝水不喝?”

穆梳此时开口,无异最中现场两人下怀,陶先礼应了,明目张胆的看着张小喜,后者则急忙起身,倒了杯茶水递过,两人目光纠缠了一番,又各自散开去。

一阵狂风忽的吹倒了撑着窗台的木棍,大雨紧随起手,张小喜赶紧关了门窗。

“这雨下得急,必下得不久,穆姑娘要不就坐会,等雨停了再回去?”

“便等雨停了吧。”

屋外狂风骤雨,屋内三人偶尔交谈一两句,大多时候沉默。

张小喜正在纳鞋底,穆梳接过来看了,“真好看,等你要成亲了,自己纳的喜服一定也好得很。”

这话让其他两人精神均是一震,陶先礼直视张小喜,后者仿佛一下开了窍,意识到这眼神带着情感,耳根立刻红了,却也迎着视线看回去。

两人都到了成亲的年纪,这附近几个镇子适婚的青年男女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两人在一起门当户对极了,谁也不高攀谁。

张小喜身体微微发热,为了寻求这种认同,她又去看陶先礼,只不过此时陶先礼已经走到窗前,撩起窗帘查看外头的雨势。

雨势确实小了,要加紧赶路才能赶在傍晚前回城里。

陶先礼故意落后两步,飞快转身对张小喜说道:“下个月,我还来,到时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张小喜追问。

穆梳已经等在门外,陶先礼加快脚步,笑了笑,“到时你就知道了。”

刚回到城里,跨进穆家大门,穆夫人已经匆匆赶来,肥胖的身子随着步伐一抖一抖的,拉着穆梳的手反复唠叨着居然在乡下留了一夜,女子怎么能独自在乡下逗留两天,丝毫听不进穆梳的解释,直到见女儿面露疲惫,穆夫人才放行让人休息去。

侍女桃红早就备好了浴盆,聊起这两日府里的大事。

“东街药材铺家的掌柜的昨日来帮他们家公子提亲,夫人请人喝了一杯茶,然后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出门去,这已经是今年第三个啦。”

见穆梳不说话,桃红继续道:“我看这药材铺公子其实不错,人长得也好,家里卖药材的也很殷实,虽然赶不上咱们家,但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咱们夫人铁了心认为这城里没有哪家公子能够配得上小姐,一定要给您说个好亲事的。”

穆梳把热帕子盖脸上,桃红噤声,悄悄叹气,这城里有脸面的,几乎来说过亲了,真正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又怎么看得上穆家,要再这么耽搁下去,小姐可真是嫁不出去了。

吉祥镇富裕之家每到秋季,便会挑出一天在家中设宴,请的都是街坊邻居,来人越多,证明越是能把好运和福气给带进家里来,来年还能像今年一样家底丰厚。

穆夫人嫁来吉祥镇后,顶不喜欢这样的习俗,因为这些街坊领居像麻雀一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品头论足,还会碰坏花盆里的鲜花。

但她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不能落人口舌,如果被说成吝啬,那是极大的侮辱,因此每一年,穆家的宴会总是最大的,喜桌又多,菜色也丰富。

临近宴席,穆家简直忙翻了天,管家脚不沾地的走来走去,连穆夫人也亲自上阵。

一婢女在挂灯笼的时候不慎跌下,鞋掉了一只,头发也散了,裙子也开了。

众人哄笑,挤上前去看热闹,唯独陶先礼撇开视线,不去凑热闹,也不以狼狈的婢女取乐,但也不去帮忙。

他做完手里的活,便往院子去,虽然来到穆家有一段时间,但来来去去也只走了一些地方,穆家大得很,就算走完整个府邸,也需要半个时辰。

远处依旧能够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陶先礼爬上一棵银杏树,在茂密区直的枝干中找了一处,刚准备躺下,意外发现从树上敲可以见到穆家的灶房。

穆家的灶房占据了一个偏院,今日灶房只有穆梳和婢女,因这流水宴有一道菜色是供奉上天的,必须由家中主人来掌勺,穆家自然就是穆梳上手。

四下无人,穆梳将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莲藕似得胳膊,在水缸里捞着活鱼。

尽管有婢女的帮忙,但那鱼滑腻得很,好不容易抓住了,又从掌心溜走潜入水缸,鱼没抓到,身上倒是溅得湿漉漉的。

婢女跑去杂物房拿竹篓捞鱼,穆梳抓得气恼,双手一撑,竟也将一条鱼拍出浴缸外,掉在茅草堆上蹦跶。

这鱼活蹦乱跳的,她举着刀犹豫不决,总觉这一刀砍下去不太人道,决定把鱼摔死,便举得高高的,再抛下,如此反复好几回,不知远处杏树上,看得这一切的陶先礼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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