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凯利集团项目（三十七）
凯利集团的项目涉及到罗一所卖的产品部分，最终由红城实业顺利中标。让罗一感到意外的是，第一个通知他的不是项目负责人付博雅，不是关键人物蒋鹏，不是凯利集团的老板秦淑珍，更不是每天盯着招投标信息的陈娟，而是被他算计了的对手张天娇，对方只发来了三个字的信息：“你赢了！”
罗一看到信息后，马上给张天娇打了过去，对方一直占线，后来他接到了付博雅的电话，就没顾上再给张天娇打电话。付博雅来电话也是通知他项目中标了，两人电话里开了几句玩笑，紧接着陈娟也过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罗一当然喜出望外，不断地感谢陈娟，两人到程艳那里做了汇报。程艳也接到了通知，夸奖了一番，说晚上她请客，让罗一叫上张雯心、陈娟和张连城都来，一起庆祝一下。
这天晚上罗一真的喝多了，他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拿下了项目，并且深得老板的信任和赏识，还有张雯心、陈娟和张连城三个值得信赖的同事也都开怀畅谈，他俨然成了红城实业名副其实的一哥。他在老板和同事面前充分的展示着自己，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喝酒的功力，知识储备以及见解深度，都体现着他的个人魅力。他心潮澎湃，激动万分，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吃过饭他们依旧到了夜中环，在酒吧里喝酒唱歌，聊人生，谈生活，等到散场时罗一已经喝到位了。他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失态，不能让大家觉得自己高兴过头了，整个晚上都表现得非常好，一定要善始善终。
他勉强送走了程艳和张雯心，又给张连城和陈娟各打了一辆车，最后才自己踉踉跄跄的朝小区走去，走到小区门外时，他实在头昏得厉害，晃晃悠悠地在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坐在小区外的人行道边上，两眼迷离地看着对面的小区。他知道关俊怡就在对面的小区住，可是究竟是哪扇窗却从来没有勇气问。他喝着矿泉水，脑袋发沉发涨，他想站起来却没有力气，也许是身体太累了，更有可能是心累了，内心深处告诉他不要站起来。渐渐地，他的两眼有些睁不开了，强烈的困意夹杂着酒醉向他袭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漂流在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里，被海浪不断地卷起，不断地旋转着。
“罗一！站起来！”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传来，罗一勉强睁开双眼，吃力地抬起头朝左边看去，不远处陈娟两手拎着包放在身前，正在朝他跑过来。
“站起来，回家睡，别坐在地上！”陈娟跑到近前想要拉起罗一，却没这么大力气，她只好找小区的保安帮忙把罗一生拉硬拽起来。
“看出来你喝大了，刚才还逞能帮我们叫车！”陈娟架着罗一的胳膊进了小区，边走边说道，“亏了我又让司机开回来了，要不在外边睡一夜还了得？”
“谢谢姐，你对我最好了。”罗一含糊不清地说着。
“住哪个楼？还认识家吗？”陈娟问道。
“就左手第一栋楼，二楼，二，零四。”罗一感觉到陈娟架着他很吃力，主动把胳膊放了下来。陈娟用力地用手缠着他，拼命地捏住他的胳膊，生怕他摔倒在地上。
罗一肯定是上不了楼的，陈娟好不容易把他拉进了电梯里，罗一晃晃悠悠地把陈娟挤在电梯壁上。陈娟勉强推开了他，电梯门开后找到了罗一住的房间门口，罗一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拿出钥匙开了门，刚进屋就瘫倒在沙发上。陈娟赶紧给倒了杯温水，强行让罗一喝了点。她看罗一已经昏睡了，估计叫不醒，就到罗一的卧室翻出了被子，给罗一盖好后，才出门离去，在走出防盗门的同时，陈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马上走出去把门关上了。
第二天早晨，罗一依旧被闹钟吵醒了，他手机里的闹钟设置是常开状态的。他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找到手机关掉了闹钟，看到手机正在充电，这才慢慢回想起前一天晚上是陈娟把他送回家的，他不由得又发自内心地感激陈娟的贴心。他起来坐在沙发上，感觉口干舌燥的，花了好半天才一点点回想起一天吃饭喝酒唱歌的大部分事情。对于陈娟为他做的，他很感动，能有这么一位异性朋友，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真的很难得，也很幸运。
他突然想起前一天给张天娇打电话占线后，一忙活就忘了再打。他又一次拨通了张天娇的号码，依旧是占线。
“早晨七点就占线？”罗一自言自语道，“不会把我拉黑了吧？他没想到自己会一大早就非常想和张天娇通电话，更没想到一整天都无心工作，只想和对方取得联系。
在公司楼道里看见陈娟，罗一赶忙拉住陈娟笑嘻嘻地说道：“娟姐，昨晚谢谢你了，要不然我恐怕会在马路上睡一宿。”
“以后少喝点，喝多就赶紧回家，别在外面晃悠。”陈娟劝解道。
“明白明白。”罗一满脸感激的回答，又装作不好意思地问道，“姐，昨晚我喝多了，没对你做什么吧？”
陈娟瞪着罗一，随后又翻了翻白眼，假装生气地说道：“哼，你还好意思问，自己回忆吧！”陈娟说完，笑着回办公室了。
罗一知道陈娟是在开玩笑，也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他在上午和下午又分别给张天娇拨了两次电话，依旧都是通话中。他居然有种冲动，想要直接开车去万泰商贸找张天娇，这种想法让他感到可笑，又感到有些可怕，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这个女人了吗？这种感觉很陌生，大概还是上大学时与关俊怡之间有过，令人痴迷不能自拔，满怀期待和憧憬的感觉。
日子还是要一天一天过。七月底的时候，罗一自己的任务超额完成，而他领导的业务二部整体上也完成了销售任务，皆大欢喜。凯利集团项目中标后，罗一进行着后续的工作。由于RE体系里是以最终提货日期计算销售业绩的，所以红城实业里也沿用着这种制度，凯利集团的项目自然而然地计入了新的销售年度里。有了凯利集团的项目订单，加上他自己长期固定的业务量，他估摸着新年度的销售任务必定会超额完成，他开始积极寻找新的项目，准备在自己当部长的第二年有个更加漂亮的成绩。
业务一部的冯卓越开始除旧纳新，招兵买马，巩固并扩大业务一部的实力。梁雪也在经营部暗中使劲，给业务一部提供更多的支持。这些罗一都看在眼里，他并没有在自己的业务二部进行过多的调整，他还是觉得稳定和平衡对于公司发展是最有利的。
财务部长孙颖是跟随程艳多年的老人，干练泼辣，能力强，经验丰富。张雯心继续踏踏实实地精进业务，锻炼和提高自身能力，并且不忘学习丰富知识。财务部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平静，实际上也在暗流涌动。孙颖的工作方式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明眼人能够看得出，她有些心不在焉。程艳还无法断定孙颖有了二心，判断不出她是投靠了冯克林还是有跳槽的打算。她还需要孙颖坐镇财务部长的位置，一来孙颖在红城实业多年，行业内和公司内的所有业务，明的暗的，正常的和非正常的很多东西都门清，内部外部各方面关系也都捋得很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二来张雯心还是年轻，眼下难当大局；除了这两点，目前正值程艳和冯克林斗法的时候，她更加不能让财务部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不稳定因素。程艳必须拉拢孙颖，把她稳定在自己的阵营里，稳定在自己管理的财务部部长的位置上。
业务一部和二部所有业务员在销售RE商用产品的同时，也在销售着RE的民用零售产品，占比很大，可是利润极低，基本上见不到明面的利润，所有利润都隐藏在RE的后台返利政策里，这些返利的钱是压在RE的账上的，经销商想要用的话，需要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另外打入货款，才可以使用，并且是不给开票的。很多找罗一窜货的小经销商也需要民用零售产品，他们拿不到后台的返利，所以更愿意从红城实业直接低价窜货。罗一看重这一部分销量,早就动员吸纳了众多经销商从他那里窜货,而且他之前也化解了RE整顿窜货对红城实业构成的威胁,帮助他树立了声望。他却逐渐有些顾虑,因为这种窜货行为,看起来是放货的和拿货的双方共赢,放货的得到了销量又不会在RE涨任务,而拿货的赚到了现钱,但实际上从长远来看还是放货的吃亏,因为是提前把自己能够拿到的利润透支出去了,然后再由RE给的返利补回来。这种一轮又一轮的循环是RE制定经销商政策是设定好的圈钱手段，作为大户的红城实业，只能无奈地在这个车轮上转动，不断地被掏空。罗一不知道红城实业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有时候想起来很后怕，有时候又觉得这是老板程艳应该操心的事情，自己无能为力。
冯克林也有头疼的事。他负责的零售卖场部，就是RE民用零售产品的最直接也是最主要销售窗口。这两年零售卖场部能够为公司提供的业务量逐年下降，在三年前经过了一轮疯狂地开店扩张期后，就开始每年要有一到两家闭店。他也是无可奈何，尽管RE永远在诱惑、怂恿或是逼迫经销商开店，但随着房租的连年攀升和RE民用零售产品利润率的逐年下降，闭店是在所难免的。红城实业零售卖场的逐年减少，是市锄制和公司利益驱使的，对冯克林来说无形中降低了自己部门在公司内部的地位。
更加让冯克林头疼的，是RE的售后政策。一直以来，民用零售产品都是保修六年，商用产品保修一年半。售后任务是RE对经销商的一种强制手段：RE的几乎所有产品都涉及到售后安装，安装工作由经销商雇人进行操作，这部分费用RE厂商会给经销商结算，并且为用户提供保修服务。这里所说的保修服务，实际上不是RE厂家组建的维修队伍为终端用户提供的，而是RE强制转嫁到经销商身上，让经销商代其负责的。如果想要享受RE结算的安装费用，并且想要自己销售的产品有售后保修服务，经销商就都必须要承揽RE的售后维修工作。RE会根据终端用户的报修信息，对经销商进行售后派单。随着RE总部的售后政策愈发繁琐而严格，每一个经销商都要面对更加繁重且毫无盈利可言的售后任务。红城实业的售后部，工作分为两大部分，一部分是安装、维修和储运，另一部分是设计、技术支持和质量巡视。对于红城实业来说，售后部的维修工作实际上是赔钱的，依靠RE厂家结算的那点可怜巴巴的维修费，根本不够维修工人的工资，这还不算维修延时和不满意等引来的RE处罚，这是所有RE经销商面对的困局，无法逃避。售后维修工作越来越难做，与RE厂家之间没有协调的余地，还压低了公司的整体盈利，这让冯克林很头疼，更加降低了自己部门在公司的话语权。
罗一作为业务二部部长，除了参加公司的每周全员例会外，还要参加部门领导会议，对于上面这些情况都一清二楚。；罗一最关心的是程艳究竟是想在与冯克林的斗法中获得什么样的结局。是想单纯的压制住冯克林吗？绝对没这么简单。从两人都把自己的孩子安排在公司的关键部门开始，这场斗争的结局就被定性为你死我活了。两位老板总有退下来的那一天，必定都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掌管公司或者至少是成为公司的第一领导人。程艳虽然是个女人，以往都表现出温柔地一面，但是罗一知道，在公司日后归属问题上，她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罗一始终在猜测，程艳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在公司占据主动和优势？把张雯心放在财务部，把他罗一提升为业务二部的部长？这些都只是制衡的手段，没有什么实际的力度。应该会有更加犀利的狠招才对。领导的心思还是很难猜透的，罗一只能尽量做好自己的事情，静观其变，听候调遣。在公司的这条船上，他充其量是一名中级船员，真正的方向舵现在还不知归属，最后究竟是能留在船上还是被迫跳海，都不知他能预测或是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