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凯利集团项目（三十六）
红城实业的总经理办公室内，罗一坐在老板程艳的对面。转天就是凯利集团项目投标的日子了，程艳询问情况，罗一把技术和商务部分都做了详细的汇报，又把凯利集团内部的各种因素分析了一番。程艳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问：“万泰商贸那边怎么样？我听秦淑珍说她从技术方面已经看得出，最适合的就是RE的产品，也就是说只有我们和万泰商贸在竞争了。”
“对，在我和万泰商贸的张天娇各自独立的运作下，达到了相同的效果，技术标部分完全是倾向于RE产品的，其他品牌没有希望。”他本来想说自己稳赢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提醒自己还没投标了，不要把话说得太满，还是把对手说得强大一些，把事情说的困难一些，这样效果会更好，于是改口说道，“万泰商贸对这个项目非常重视，也是势在必得。”
“那个张天娇，很难对付吧？”程艳很随意地问道。
“是挺难缠的，为了对付她，我昨天又花了一笔营销费用。”
“营销费用找雯心，让她给你报销。这么看来项目已经十拿九稳了。”程艳追问道。
“我只能说已经做到极致了。”罗一回答道。
“我相信你已经拿下了。”程艳接了一句。
从程艳的办公室里出来，罗一就把营销费用报销申请送到了财务部的张雯心那里。
“明天打到你卡里。”张雯心笑着说。
“那太感谢了。”罗一没有像平时一样多聊几句，而是马上回到了业务二部的工位上，他脑子里现在只有凯利集团的项目。早晨醒来头就昏沉沉的，算计张天娇的一幕还在脑海里萦绕，刚一到公司打开电脑，陈娟和张连城就把投标文件发了过来，罗一仔细过了两遍，很满意。后来就被程艳叫过去了解情况，现在回来坐在工位上，罗一泡了杯咖啡，他知道陈娟正在忙着亲自打印装订盖章。到了这个时候，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而且还有蒋鹏的把柄在手里，能够施展的阴谋阳谋都用了，他本应该满怀信心，可是老毛病又犯了，每次投标之前，无论准备得多么充分，到了临近关头还是犯嘀咕。他想到了张天娇，应该把他恨到骨子里了，他提醒自己要小心，今晚本来有个应酬也推掉了，他准备下班后拿着标书直接回家，哪也不去。
这天晚上，罗一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漆黑的夜晚对他来说显得格外漫长，总觉得有阴谋在夜的深处涌动。等到闹钟响起，他感觉跟没睡觉一样，但是也习惯性地迅速下床，防止自己再睡着。洗漱完毕，穿戴整齐，他看了看表，七点半，时间还早。这次投标的地点是位于东城区的渤海市行政许可中心，距离罗一住的地方十分钟的车程。按照约定，陈娟这时应该已经在小区外等他了。为了谨慎起见，罗一和陈娟两人都开车一起去投标。
他来到小区外，果然看到陈娟坐在车里，两人一起简单吃了早餐，罗一又上楼把投标文件拿到车里，和陈娟一起开往投标的地点。
渤海市行政许可中心是一栋外表全是玻璃幕墙的建筑，门前宽阔的广场显得很有气势，但是每当到了晚上就被五六十岁的大妈们占领，沦为广场舞的圣地，比白天更加热闹。
停好车子，罗一和陈娟拿着投标文件进了渤海市行政许可中心，很快找到了投标的房间，里面已经来了很多人，都是参加凯利集团项目的各类供应商。
罗一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是同类型其他品牌的经销商，他客气的打着招呼，距离远的就点点头示意一下，他心里明白这些人没有希望，他们经销的设备在技术标环节就已经出局了。他四下环视，没见张天娇和万泰商贸的人。有时候对手在眼前，心里更踏实，见不到对手反倒没底。
“这次有把握吗？”陈娟问道。
罗一是真心感谢陈娟，除了感谢更多的是感动，面前的这个女人有一种由内而外的知性美，不矫情不做作，率直而又善良。他回答道：“稳稳的。”
“那就好，我这些天没白忙活。”连续的加班，陈娟显得有些憔悴。
“这项目投中了，咱俩报团旅游去吧？”
“咱俩去旅游，什么关系呢？”陈娟问道。
“姐弟关系啊，为了答谢你。”
“中标再说吧。”陈娟微微笑了笑。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熬人，有一件事突然让罗一有些担心，那就是蒋鹏过于安静了，从夜中环旁的酒店离开后，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想了想，尽管你蒋鹏在凯利集团里分量很重，但毕竟是付博雅的老公，是秦淑珍的女婿，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在外面和其他女人鬼混，够你喝一壶的。他手机里蒋鹏和张天娇亲热的照片，足够要挟蒋鹏了。
“万泰商贸的人来了。”陈娟用胳膊碰了碰罗一，问道，“跟在大鹏后面的女人就是张天娇吧？”
“对，上次RE的经销商大会你见过的。”罗一的精神变得亢奋而集中，万泰商贸的人也看见他了。大鹏微笑着对罗一点了点头，罗一也赶紧做出了回应。他把眼神转向张天娇，对方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张天娇今天依旧穿着得体，既性感又职业，打扮的光彩照人，吸引了屋里的众多目光。在罗一看来，张天娇比以往少了些什么，也许就是那份面对罗一的从容，尽管脸上依旧挂着自信的微笑，但是眼神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这女人真漂亮！”陈娟都不禁夸赞道。
罗一的注意力被张天娇紧紧地吸引着，直到陈娟提醒他凯利集团的人来了，他这才看到会场里已经座无虚席，最前面坐着凯利集团的人，付博雅和蒋鹏，以及凯利集团渤海市的骨干员工，还有四位到一直保密到今天才露面的专家，都纷纷落座，秦淑珍和两名老员工坐在了另外的一张桌子前。罗一把目光投向这些人，在和秦淑珍以及付博雅目光相遇时，他自信满满的点头表示敬意，又看了看蒋鹏，反倒是蒋鹏先对着他点头微笑。
投标开始，设备供应商按照顺序递交投标文件，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到了中午才结束。张天娇从头至尾没有看过罗一，万泰商贸的人离开时，大鹏还和罗一寒暄了两句。好在投标结束了，罗一松了口气，带着陈娟在附近吃过午餐，下午又回到了投标的会场，一点半开始唱标，有的设备供应商没有再回来。万泰商贸只派了一个小姑娘回来听唱标的结果，而罗一之所以回来，主要是想听一下万泰商贸的报价。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万泰商贸的报价并没有比红城实业低，相反是高于红城实业的。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对方的报价仅比罗一的报价高了八千元， 这就不免让他有些担心。尽管两家公司是经销相同品牌的设备，而设计方案也几乎一致，要做到报价如此接近也是很难的，因为每家公司做项目时要求的利润空间是不同的。如此接近的报价，并不敢保证低价者中标，而且之前罗一还在付博雅面前信誓旦旦的宣扬那套不要轻易选择低价方案的理论，现在看来有些画蛇添足了。罗一感到意外的同时，觉得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庆幸自己昨天对张天娇和蒋鹏下的圈套，如果都不耍手段，正常投标情况下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万泰商贸这价格怎么报的？只比我们的报价高了八千！太假了！”投标文件是陈娟做的，里面的价格和利润空间她比谁都清楚，听到万泰商贸的投标价格，她吃惊不小。
罗一紧锁着眉头，报价如此接近，他的第一直觉还是公司内部有人泄密。
“我们两家的标都开了，其他的还听吗？”陈娟问道。
“不听了，回公司！”罗一有些焦虑，有个想法浮现在脑中，那就是红城实业里一直对张天娇泄露消息的人是陈娟。他不敢相信，更不想相信，可是由不得他不信。投标文件是陈娟和张连成做的，张连成负责的是技术标部分，虽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知道设备型号数量以及安装调试工程量等详细细节，但绝不可能知道最终的报价。只有陈娟，她做的商务标部分，在设备底价上加多少利润空间，是她和罗一共同商定的。怎么可能是她？回公司的路上罗一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在红城实业里，与罗一走得最近的就是陈娟，两人之间的信任是建立在一次一次互相支持互相配合上的，而且陈娟也深得老板程艳的赏识和信任，怎么会做出这种背叛公司的事情？
罗一开着车，看着前面陈娟的车子，思前想后一点头绪也没有。或许只是巧合，概率极低的巧合？两家公司用的设备和方案相差不大，凑巧设定的利润空间也差不多，所以总体报价接近，罗一最后这样安慰自己。倒不是因为相信陈娟，而是他更愿意相信自己没有被对手算计。
中标结果会在七个工作日内公布，罗一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即便自己的报价被泄露出去，万泰商贸的价格也比自己的要高，而且他还有蒋鹏这张牌。
罗一刚走进业务二部的办公室，肖景峰就凑了过来问道：“投完标了？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等结果呗！”罗一回答道。
“梁雪怀孕了！”
“真的？”罗一吃惊地问。
“老弟，这种事我能乱说？”肖景峰挑了挑眼眉，说道，“你最近光忙着投标了，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那可喜可贺呀！”罗一又敷衍了几句。
很快就到下班时间了，他来到了售后部张连城的办公室，说道：“张总，这几天辛苦您了，下班请您娱乐一下去？”
“您了让我歇歇行吗，等我缓过来再请我也不迟，我现在只想回家睡觉。”张连成笑着拒绝了，又开玩笑说，“比不了你啊，正当年，精力旺盛！”
罗一又和张连城客气了几句才离开，他又到了综合部的办公室，看到梁雪的工位空着，估计早早就走了。以前梁雪就是这样，晚来早走的，现在怀孕了，更是有了底气。罗一走到陈娟旁边说道：“姐，下班请你吃饭。”
“行了吧，跟我还客气，改天再让你破费，我今天得回家陪陪孩子了。”陈娟温柔地笑着。
下班后，罗一开车直接回家。周五的晚上路上车很多，罗一感到有些失落，他是真心想感谢张连成和陈娟的，这两人想回家休息也是常理之中，只不过凸显出罗一还是孤零零一个人。他想就在这喧嚣的大都市里，自己就像一个孤单的旅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爱。回到家停好车子，他没有上楼，而是朝着夜中环的方向走去，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孤单的身影不断地拉长然后缩短，如此往复，就像他曾经对关俊怡的感情，爱到深处不敢表露，想要忘记却又始终有一丝牵挂。如今关俊怡已经订婚了，他也决定不再沉迷于过去，可是要忘记一个人，真的好难！
他感到累了，为了凯利集团的投标，连续一周都没有睡好，既然孤身一人，只有冷酒能够作陪，他决定在夜中环的酒吧度过这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