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该是这样的
赵曼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说：“陈副总，既然您对我的现状这么了解，那您应该也清楚公司新给我安排了一个艺人，我总不能丢下他不管吧。”
陈副总笑着，突然露出个严肃的表情来，注视着赵曼：“小赵，你只是不愿意离开苏玟。”
赵曼没再吭声，她怕自己多嘴会给苏玟惹上更多麻烦。一旁的郇一絮轻轻笑了下：“圈里鲜少有这么忠心耿耿的经纪人了，看来我家小弈没这个福分了。”
赵曼看着郇一絮漂亮的脸，发现细看下来，郇弈和她没一处相像，但总的来看又有种相同的熟悉感。那种贵族自带的出尘气，是真的能在家族当中培养出来的，是血脉温养的家族信念。
旋即郇一絮就收了笑，静静地站着赵曼，赵曼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但这股压力没持续太久，因为郇一絮又露出一个笑来：“但是感情往往是愚蠢的，对的选择需要聪明人做出。”
“赵小姐，你现在的困境总的来说只有两个吧，一个是你父亲的病，一个是苏玟的未来。如果你只是固执己见，就只能在困境中挣扎哦。”郇一絮眉眼弯弯，说话温声细语，赵曼不寒而栗。
郇一絮又说：“而只要你愿意跳槽，我可以帮你联系美国的医院，你可以送你父亲去问诊，我也可以帮你预约最好的医生过来。同时呢，郇家也会给苏玟一条生路，往后他的前途全看他的命了。”
赵曼心里的天平顿时倾斜了，她说：“我想一想。”
郇一絮笑笑：“好，希望赵小姐能在三分钟之内给出答案。”
赵曼心里想的是傅子路，傅子路跟了她好几年，该学的东西都学到了，只是平时大小事自己操持的多，傅子路处理事情的经验不足。但是好歹是知根知底的人，跟在苏玟身边能够放心。
那苏玟呢？自己该怎么和苏玟解释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呢？
她知道最近苏玟的精神极度紧绷，甚至一点也受不得打击。之前有一晚苏玟梦呓，她悄声进了苏玟房间。自从苏玟满了十五岁之后，赵曼便不再轻易进他房间了。但她发现苏玟还是和几年前一样，不太会自己睡觉，半夜踢被子，被子斜斜搭在他的腰上，一半垂到了地上。
那晚苏玟紧紧蜷缩着，似乎沉浸在噩梦里，小声叫着郇弈的名字。借着窗帘缝隙漏进屋的光，赵曼看到苏玟脸上明晃晃的泪痕——还有床头的一瓶安眠药。
赵曼最担心的就是苏玟，他怎么能接受这背后的一切呢？
郇一絮打断了她的思绪，微笑着问：“赵小姐，你意下如何呢？”
“好，”赵曼说，“但我有个条件。”
郇一絮挑了下眉，示意赵曼开口。赵曼说：“我希望在场诸位替我保密今日的谈话内容，仅是我主动选择了跳槽。”
郇一絮颇为诧异地看了赵曼一眼，然后又缓缓笑了：“好。”
从饭店出来之后，赵曼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她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苏玟，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选择。
她看着苏玟长大，这么多年的感情，这个选择就像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疼痛不止、鲜血如注。但是她面前没有别的选择，她必须、必须让苏玟有条活路。
这样一个喜欢演戏的、在演艺圈长大、甘愿在演艺圈老去的孩子，再说出“我不想演戏”时会是什么心情呢？赵曼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自己就这样让苏玟放弃，苏玟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她先回公司办手续，被老板缠住问东问西，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与此同时郇弈公司竟然公开发通告，称帮郇弈再聘了一个执行经纪人。
傅子路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万分震惊，完全没多想就把手机递给了苏玟：“这公司怎么公开造谣！”
苏玟也皱着眉，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赵曼和郇弈的名字。他内心毫无波澜，因为他笃定了不是真的，甚至不会去思考睿锋怎么可能犯这么大错误。
傅子路给赵曼打电话：“无人接听，曼姐好像去公司了，应该在忙。”
苏玟点头，他的手机随之响了起来，是郇弈的特殊铃声。有种不妙的预感在苏玟心里散开，他不愿细想，本能地不想接郇弈这个电话，但冥冥中像有什么力量推动着他，于是他还是接了。
郇弈没有像以往那样小心翼翼地试探，而是直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为什么我公司临时通知我……曼姐成了我的新执行经纪人？”
郇弈大约过于震惊，说话声音不小，以至于一旁的傅子路都听到了。苏玟和他面面相觑，一时间脑袋里只剩下茫然的空白。郇弈接到消息立马给苏玟打了过来，一来确实震惊，二来他太想有个正当理由来联系苏玟了，甚至忘记了先动脑想一想这个消息。
显然苏玟也是不知情的，他迟疑着：“你……”
“我不知道，”苏玟语气冷静，“曼姐没有告诉我。”
“对不起……”郇弈下意识道歉，但又觉得不妥。果然苏玟问他：“为什么要道歉呢？”
“我……”郇弈忽然失语，总是这样，他总忍不住给苏玟道歉，因自己如今飞黄腾达而苏玟落魄而感到歉意，也想挽回这段感情，除了道歉之外他别无其他办法。
“没事，”苏玟说，“你没有错。先挂了吧，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晚一点曼姐回来我再问问。”
郇弈觉得苏玟这个反应不对劲，他喊了声“玟玟”，然后说：“我想看看你。”
苏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先挂了，下次见吧。”
郇弈还想说什么，但苏玟已经把电话挂断了。郇弈盯着黑屏的手机发呆，然后打电话给胡良，问背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傅子路还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苏玟静静地看着他：“傅哥，我想是真的。”曼姐真的选择离开我们了。
“不，”傅子路不肯相信，“不会的。”他话音刚落，电话震动起来，是赵曼回了电话。傅子路惊喜地说：“曼姐一定会告诉我们这事儿弄错了，一定。”
他接了电话，语气甚至有丝喜洋洋：“曼姐。”
赵曼略显疲惫：“子路，你来公司一趟，有点手续需要办理。”
傅子路下意识瞥了眼苏玟，警惕道：“什么手续？”
赵曼说：“你得重新签一份合同，从今天起，你就是苏玟的正式经纪人了。”
“不，”傅子路说，“我不是，你才是。”
“子路，”赵曼轻轻叹了口气，“别闹了，我时间不多，你先过来。”
傅子路掐了电话，不想再听赵曼说任何话。苏玟虽然没听见赵曼的话，但从傅子路的反应也能看出来赵曼大致说了什么。傅子路冲苏玟摇头：“我不相信。”
赵曼又把电话拨了过来，傅子路还想挂，被苏玟抢过来接了。赵曼在那头十分施放命令，像平时训他们一样：“傅子路，你现在，立马出发来公司。”
苏玟漠然地眨眨眼，说：“好，我会转告傅哥的。”
赵曼那头突然消了声，苏玟甚至觉得赵曼的呼吸都停了。但她没挂电话，于是苏玟抬起电话，对着话筒说：“傅哥，去吧。”然后他主动挂了电话。
傅子路知道事情难以改变，愤怒烧腾完竟然化成绝望的灰烬，不生不灭。他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站起身朝门外走，对苏玟说：“在家等着我。”
苏玟笑了笑：“好。”
听到傅子路的关门声后，苏玟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现在还处在一片不真实之中，他蜷起身子，胳膊抱住小腿，下巴磕在膝盖上。他觉得很孤独，那种四面八方渗出来的孤独感把他包裹着，浸入他的血液里，冰碴子似的，冷还只是一方面，重点是还扎得疼。
他不知道哪儿疼，感觉头疼、胃疼、手脚也疼……心也很疼。
苏玟无助地哭泣起来，从默然无声的流泪，到最后崩溃的嚎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能够怎么办呢？
傅子路办完手续，听赵曼絮絮叨叨给他讲了些注意事项。他脑袋放空了，赵曼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录音了，回头把音频发给你。”
傅子路哽咽着：“曼姐……”
郇弈公司安排的车已经停在路边了，这里只能临时停车，赵曼不能耽搁太久。她看着傅子路，发现这个小青年也长大了，变得成熟了，马上就能顶事了。
“子路，”赵曼说，“你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她说完朝来接她的车走，刚拉开车门，傅子路大步追了上来。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困惑似的喃喃：“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赵曼忽然很想摸摸傅子路短短的寸头，像抚慰苏玟时一样。但她蜷了蜷手指，只淡淡笑道：“玟玟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他，也照顾好你自己。”她说完立马钻进车里，“砰”的摔上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