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紫兰宫宴
紫兰殿是大明宫的便殿,位于宫城北部偏西的地方,也就是在承香殿的东北方向。
这里从前便常常是德宗皇帝宴客的地方,只是范围大多是涉及家宴,若是说更大规模的宴会便是要设在翔鸾、栖凤二阁或者是延英殿、麟德殿这样的地方。
此时紫兰殿之中更是香风流动,一个个精致的牙盘被摆上长方形的食案,整齐的码在来赴宴之人各自的食案上,一张食案的可坐两人,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副汤勺碗筷,仔细看来,那饭菜也做得极是精致可口。
东方瑶端着一个檀木端盘站在一侧,眼风向下一扫,却并没有看见李衡乾。
似乎只有端王、端王妃和他们的小女儿七娘来了,坐在皇帝一侧的上数第三个位置,向上则是赵王李陵,沈氏和绮容也没来。
然后是太子李怀睿,他身边坐着太子妃韩蕙娘,韩蕙娘见李怀睿目光时不时的在韩鸿照身侧转一圈,便满心疑窦的也跟着他看。
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东方瑶下意识的把身体向一边移了一移,尽量要夫妻俩不注意。
韩鸿照这一侧则坐着梁王李况和梁王妃顾氏,顾氏是个看上去很柔弱的美人,之前元香成婚时东方瑶见过她一面。
嘴角略带苦相,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总是透着气血不足的苍白,倒是把东方瑶一惊。
她以为像李况这样心机深沉的人会有个看上去同样心机深沉的王妃,谁知……顾氏动不动咳嗽两声,李况便赶紧嘘寒问暖。
再向上看去,差不多五六步左右的距离,坐了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紫色便服的中年人,只听他此时正哈哈大笑着,不知道在说和韩鸿照和李道潜些什么,身边坐着的那位身着红黄间色裙的美艳的少妇却是明显被冷落了。
虽然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东方瑶可以一眼猜到他便是皇后的兄长之子成国公韩宿襄,身边的女子便是国公妃萧氏。
下首一块场地广阔的地方则是舞蹈燕乐的之处。
此时最热闹的舞乐还未上场,场上只是有十几名身着香色对襟藕丝裙,梳着高髻的少女,她们眉心贴着叶子形状的花钿,颊边也点上黄色如月牙状的面靥,端的是美艳妩媚,披帛扫过便露出婀娜玉颈和白皙的手腕。
两侧则是坐部伎和立部伎,有抱着琵琶或是吹着笛子的乐伎,丝竹笙箫之声不绝于耳。
面前一张黑色的食案,最中间的菱花形银盘中摆的是香醇酥嫩的葫芦鸡,接着是一道飞鸾脍、一道羊酪调制过的含风酢、一盘糯米炙鹅、野笋拌肉、仙人脔、五生盘和汤浴绣丸等皆按照次序精心的摆好,两侧还分别摆着酪浆和新鲜出炉还冒着热气的胡饼。
抬手拿起一块胡饼,元香却是味同嚼蜡。
侧眸向着身侧之人看去,却见他微微低着头,垂下眼眸,修长的睫毛在空中闪着,那双眼睛却始终没有瞧向自己。
“有酒么?”元香问
“娘子?”素云吃惊的看着元香。
元香嘴角牵起一笑:“快去拿来。”
素云默然,向旁边一个婢女手中拿来一壶酒来为元香斟好,白色的酒水落入莲瓣纹折腰高足杯中,带起小小的酒花,“潺潺”的声音传入安思逸的耳中,却没有人看见他的睫毛几不可见的抖了一下。
“这是什么酒?”元香微微皱眉,眯起眼睛看着杯中的酒,却见其中颜色白如玉,还有白色膏状物漂浮在上。
素云看了一眼,摇头:“奴婢也不知晓……”
元香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手中的酒,也不管是什么了咕咚一口就喝了下去,喝完后便觉得酒水流过的地方仿佛是烧起了一团火。
她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连着又喝了几口。
“元儿?”韩鸿照听到咳嗽的声音,担忧的望向女儿。
皇帝也看过来:“这是怎么了?”
看了一眼“端正的”跪坐在女儿身边的安思逸,韩鸿照不禁皱眉,沉声道:“驸马,你为何要公主喝这样烈的酒?”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只是因为韩鸿照严肃起来声音也是威慑力十足。
一时之间,周围的乐声骤停,正在跳舞的舞伎也停下来,坐在上首的一众皇室子弟此时更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云。
元香连忙摆摆手,冲着父皇母后一笑,哑声道:“没事,儿没事!”
“臣知错。”安思逸低声说。
元香踉跄着站起来,素云和绿意赶紧上来扶住元香,却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宴会刚刚开始,莫非公主是要走?
谁知元香只是站起来,指着下方的乐伎和舞姬,“你们怎么停了?”
韩鸿照似是要说些什么,皇帝怕又闹起来,赶紧接过话来,向着下面道:“还愣着干什么,公主都吩咐了!”
乐伎和舞姬这才恢复刚刚的状态。
东方瑶担忧的叹了一口气,“恐怕喝的是烈酒。”
元香平时并不爱发脾气,除非是实在被人惹急,其实她骨子里和韩鸿照是像的,只是小时候的默默无闻将她性格中的棱角磨去了许多,使她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再温柔不过的人。
“那该如何是好?”楚荷也低语一句。
东方瑶想着绕到一边去看看她,却听上首的韩鸿照已经开口:“阿婉,你去看看元儿。”便顺势跟在了婉娘的后面。
东方瑶来到元香身边的时候,元香只觉得有些头昏脑胀,隐约记得刚才似乎是喝酒喝的有些猛。
“玉浮梁?”婉娘看了一眼酒杯,皱眉道:“这可是烈酒,是谁拿来的?”
素云赶紧告罪:“是奴婢的错!奴婢错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酒……”
绿意也一脸羞愧:“请宫正责罚,是奴婢的错!”
婉娘也不是不好说话的人,她严肃道:“你们两个虽然年轻,可是以后跟在公主身边的日子还长,这种事情怎么能不注意?公主金枝玉叶,你们做错了事小,公主有事可就麻烦了!”
二婢唯唯告罪。
东方瑶接过身旁婢女端来的解酒汤,服侍着元香喝下去。
元香并不抗拒,她觉得嘴里的汤水不仅不难喝,反而有些甜,只是咽下时喉咙发苦。
明明是甜的啊,为什有变成苦的了?
为什么……
东方瑶一愣,她明显看到元香眸中含了泪,仿佛是忍不住要留下来。
“公主!”她轻轻叫了元香一声。
元香豁然睁开眼,这一声公主,叫的她心中一凛,酒也醒了一半。
上面坐着目光殷切的父皇母后,下面的歌舞还在进行,耳边嗡嗡的响着,下意识的看向身侧之人,他却只是低着头。
你能不看我一辈子吗?
元香心中又是伤心又是失望,
越是在意,可是她的脸上越是风轻云淡,甚至还对着东方瑶笑了笑。
元香喝完整杯解酒汤,便静静的坐在了一边,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吸气了一口气,对着上首的父母微笑:“父皇和母后不是说会有舞剑么,怎么现在还没瞧见呀?”
李道潜压下心中的担忧,连连点头:“自是有的,你母后特地请了袁大娘来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