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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另一个兄弟

梁宜萱默了半晌,道:

“其实,她能替我解围,我心里是开心的。若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好,只怕她一时兴起,不过拿咱们逗着玩。”

言及此处,她又垂下眸子,厥起了嘴。

梁南清拍拍他的肩,深吸一口气:

“试试无妨啊!大姐也别总端着刚强的架子,小弟知你的。”

这话说到了梁宜萱的伤心处。她丧母多年,在继室手下讨生活,也没个亲兄弟姊妹。若非这刚强性子,怕也只得任人拿捏的份。

她叹了口气,借着酒劲,只道:

“若能一直与你们醉酒下去,倒也是美事一桩。如今又要回那满是软刀子的窟子,当真心焦!”

“大姐莫说醉话。”他凑近低语,“她到时又拿这些装可怜编排你!”

“我怕什么?”梁宜萱冷笑一声,“小人行径,还不如梁宜贞坦荡!”

梁南清摇摇头,说话时不觉,抬眼间竟到了二房的院子。明月清朗,夜云朦胧,映衬出新生枝丫的影。

他送至廊下,看她进了闺房方才转身。余光瞥见另一边亮灯的小院,呸了声才走。

小院微启的窗渐渐掩上,温柔怯懦的郑氏,眼中竟闪过一丝阴冷。

“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她语气无奈又尖酸,全然不似平日。

一旁的梁南淮凑上去,探头探脑地看:

“哼9以为多大本事,不过是攀高枝去了!从前不是不屑与梁宜贞一处么?装什么清高!”

郑氏添了盏茶,冷笑一声:

“你怎么没攀稳?近日可不见你与贞妹妹一处!怎么,世孙的位置不想要了?”

梁南淮双眉一缩,咬着牙:

“世孙的位置本就该是我的!如今那位不过是大伯父的外室所生,也不知公主发什么失心疯,当个宝贝宠着!否则哪轮到他?”

郑氏呵呵两声:

“偏就轮到了他。”

“不过,”她声音一瞬阴冷,“如今公主已死,她的宠爱不做数了。而梁宜贞与他的关系一向势同水火。”

郑氏点到即止,梁南淮一瞬反应过来:

“梁宜贞若以公主之女的身份替我参他一本,或说不孝或说不尊……他没了靠山,世孙之位如何坐得稳?”

郑氏含笑:

“还不算太笨。”

梁南淮双眼滴溜溜地转,瞥向梁宜萱的院子,鼻中冷哼一声:

“母亲放心,我与贞妹妹交好多年,她定会向着我。”

“不尽然吧。”郑氏摇摇头,“她在西亭中机关的事,可不就冤到你头上了?自那以后,你们似乎也不大往来。”

这话戳到梁南淮心尖上,他紧绷着脸,委屈与不服皆不是假的。

郑氏拉他身旁坐了,抚上他的发髻:

“委屈么?”

他犹疑半刻,终是点点头。

谁知,郑氏的目光一瞬厉色,忽斥道:

“那也得忍着!”

梁南淮身子猛颤,瞳孔闪动,一脸不知所措。

郑氏直视他:

“这点委屈与世孙之位孰轻孰重,还用母亲教你?你再委屈下去,那姐弟三人抱作一团,日后可有你立足之地?”

梁南淮紧咬着牙,强行沉住气:

“儿子明白了。明日便去探望贞妹妹。”

郑氏拍拍他的肩,露出欣慰的笑:

“这就对了。要做人上人,先要学会伏低做小。如今没有倚仗,纵然你父亲再疼你,最终得到的,不过是个衣食无忧的后半生。说到底,也是看人脸色过日子。但世孙就不同了,日后继承侯府,什么委屈不能讨回来?”

梁南淮双目定神,听得仔细:

“母亲说的是,是儿子眼浅了。”

郑氏见他受教,心头也欢喜。她步向一个樟木大柜,拿金钥匙开了锁,取出几匹上好的五彩锦缎。

锦缎绣线交织,流光溢彩,是不可多得的上品蜀锦。

她推到梁南淮眼前:

“这是从前宫里赏下裁春衣的,整个川宁也没几匹,我向来舍不得用。你明日给宜贞送去,她性喜奢靡,必定喜欢。”

梁南淮不由得一惊:

“这样的蜀锦难得,母亲也只得这些,竟俱给她么?”

郑氏面上又添了几分不悦:

“有舍,才有得。”

舍小得大。日后做了世孙,还在乎几匹蜀锦?

梁南淮深吸一口气,郑重接过:

“母亲放心,南淮定不辜负母亲的苦心。”

郑氏点点头,又看一眼窗外。她打个呵欠:

“你早些回去歇下吧,你那个大姐,我得去看一眼。”

“看她作甚?”梁南淮嗤之以鼻。

郑氏呵呵笑了笑:

“小小年纪含醉而归,母亲总该关心一番。也好叫你祖母知道,她的大孙女可不止是性子跋扈!”

梁南淮亦笑起来。

春夜微凉如水,郑氏踏月至梁宜萱房中。轩窗上的影子忙前忙后,折腾许久方才离开。熬夜照顾醉酒的继女,本就是个贤良名声。

…………

昨夜送走大姐与小弟,梁宜贞心中欢喜,回房后又兀自吃了几盏酒。睡到此时,已是日上三竿。

屋中酒气未散,穗穗剪了两枝新开的海棠插屏,花香并着酒香,自是一番春眠不觉晓。

梁宜贞自被中伸出胳膊,留些残醉神态,迷蒙睡眼睁睁闭闭,盈盈可爱。

“穗穗,什么时辰了?”她初初醒来,口齿不清。

穗穗咧嘴笑了笑:

“已过辰时了,小姐还睡呢!不是说今日有要紧事么?”

要紧事!

梁宜贞一惊,噌地起身。

是了!昨日在公主墓得了半截嫣红璎珞穗子,该顺着线索查明的。

她自枕头下摸出穗子,细细审视。穗子的丝线不像市井之物,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她扯下一根丝线,唤道:

“穗穗,你往凌波哥府上去一趟,将这丝线给他。就说……我想打璎珞玩,问他这丝线哪里产的?”

说罢,梁宜贞又匆匆取了纸笔,画下璎珞的编织方式。

她塞入信封,并丝线一同装了,又道:

“这结子我也不会打,让他找人帮我看看。”

她递给穗穗,压低了声音:

“不许给旁人看噢,省得人家笑话我手笨!”

穗穗立马将信封揣在怀里,郑重点头,噔噔便跑着去了。

小姐吩咐的事,自是一刻也不敢耽误。

等待的时辰过得很慢,近午时了,穗穗才带着鄢凌波的消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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