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浮生若梦
（一）
她的第一世是一株山茶花，在四千岁以前，天真烂漫，她也时常变成人间女子的模样好奇的溜去人间玩，她以为这一生这么平凡幸福的过去也未尝不好。
只不过她五千年的天劫却提前到来了，她只有四千年的修为，定是扛不住那雷电之劫的。
天劫过后，她已恢复不了人身，只得回本体，奄奄一息，生命垂危。她便是在这时遇见玄澈的，他当时刚修身为仙，看到了生命即将消亡的她，便用自己的修为救了她一命。
之后，带她回上颜宫，教她修炼。
这一过，便是六千年。
在她刚满一万岁，被天帝封为司花天女时曾顺手救过一条道行四、五千年的小绿蛇精，因为救他时想到了玄澈当年救自己的模样。
那条通身墨绿的蛇精叫沐月，化了人身以后是一个很干净很俊美的男子，花天生爱美，她也不例外，见他长得好看就当他是朋友，彼此走的也近了起来。
沐月喜欢她，她知道，就像她喜欢玄澈一样，不过那是的她只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玄澈，却不知道对沐月是何感情，不知道便不想，一直是她活着的标准。
后来的后来，便是不知天帝从何得知，派玄澈去迦叶取佛经，路途遥远，没个三五日是回不来的。然后，等待她的便是那仙神都忌惮的诛仙台。
天帝说：“谁都可以，只有玄澈不行，虽你二人皆是上神，可司花天女应知道自己是如何修成正果的吧，他已有一万七千多年的仙龄，未来前途无限，你确定要耽误他吗？……不过朕可以保证的是，自此他便可不用历劫，一世平安，还有他的族人将成为最高贵的血统之一……但你若有幸逃过这一劫，那也是天意，朕便不会再干涉。”
一世平安，这便够了吧。
一跃诛仙台，自此天界再无司花天女沐凡其人。
本应该魂飞魄散，冥帝与玄澈是好友，于是便将她的残缺的魂魄放在聚魂灯中聚齐魂魄。
忘川河边，她看着那一片开得极妖艳的曼殊沙华，迟迟不肯投胎，三生石上，她刻上自己与玄澈的名字，传说若能在三生石上刻上彼此的名字，下一世便会相守至终。
这一耽搁，便是四千年。
第二世，她是21世纪的一个凡人，平凡却乐观，可却命很短，18岁生日，她对着蜡烛许愿，简单的似乎有些让人有些可笑，她许了自己希望有一个男朋友，然后二人寿终正寝。
真的很简单吧，可她就想过这种简单的生活。
可天不遂人意，第二日她便被拘了魂魄，被带到了不知时空的沐嫣国。
男朋友，寿终正寝什么的自然没有一个可以实现的。
第三世她便到了这莫名的大陆，成了这一国公主，待上世记忆复苏才知道人间已过了四千年。
忆君心似西江水，
日夜东流无歇时。
（二）
凤辰嫣正了正色，摆弄好脸上那张假皮，到赫连国已有好几日，她选了一种最不引人注目的身份定居下来，便是这赫连国最大的千伶阁，头牌七夜的贴身小丫鬟。
这个千伶阁均是男子，来的恩客有耐不住寂寞的深闺小姐和贵妇，也有好龙阳之癖的男人。
凤辰嫣因一张不出彩的脸，又因人聪明嘴又甜，鸨父便不疑有他，欣然应了。她长的不好看，再加上是女子，所以也不会抢了小倌们的风头。
七夜是一个极美的男子，五官阴柔却不女气，纤腰纤细不盈一握，脾气极好，待人也很温和，完全她没有想象中那些头牌的毛病。
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是这赫连王的入幕之宾。
没错，她来赫连国不是为了躲凤辰婳的追捕，她来这，是要找这赫连国的王，钟离夜。
传言，钟离夜相貌绝美无双，但后宫却无一后妃……又传言，他不喜欢女子，是个断袖，好龙阳之癖……
当然，这只是传言。
不过自打凤辰嫣跟着七夜，便也知道了一些真相，就是这赫连王的确是个断袖，而他的相好便是她如今正侍候的男子，千伶阁的头牌，七夜。
“哎呦我的心肝哦！”鸨父一脸谄笑，看得人好不难受，“王又找人来接你了，快Ｃ好收拾收拾到宫里去，你可不知道啊，你现在是赫连最受羡慕的人喽，多少人想爬都爬不上王的床呢！”
七夜闻言一怔，眸色之间闪过一丝惊慌和痛楚：“是，七夜会好好准备的。”
凤辰嫣很疑惑，他似乎看上去有些抗拒，待鸨父走了以后，她状似不经意的问：“公子看上去似乎不太乐意，是不是不喜欢王啊？”
“不！”他看着她摇了摇头，神情满是坚定和爱恋，“我喜欢他！我想，没有人会比我更喜欢他了……”
好一段荡气回肠的不伦之恋啊！
凤辰嫣对她刚想到的这一句鄙视到了极点，抚了抚额：“可公子为什么听到以后不开心呢？”
“沐凡，你不懂，你不会明白的……”七夜苦笑，闭上眸子不再说话。
七夜去皇宫，她身为“贴身丫鬟”，自然也是要去的。她本想着先回去和玄澈说一声，但入宫时间紧，便这么算了，等回去再说也是可以的。
凤辰嫣对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很陌生，只得收回好奇的目光专门跟着七夜走，领头的公公带他们来到了一间偌大的的房间，她想许是赫连王专门宠幸男宠的地方吧。可她呢，总不能也待在这看着吧。
“你——”那公公兰花指一指她，“出去吧，没你什么事了，等你主子好了以后你再来。”
“哦是。”
退了出去以后，她便开始漫无目的的乱转，这赫连皇宫很大，处处金碧辉煌的。走着走着，便来到一间叫“上颜宫”的大殿。
上颜宫？
那明明是玄澈和她在仙界的居所，这是抄袭！！！是剽窃！！！
什么上颜宫！凤辰嫣一气之下推开了门便进去了。
殿内的装饰极其典雅，熏香缭绕，凤辰嫣不由咂舌，在宫殿里修出了温泉，这可真够奢侈的。
清幽的环境，温热的水汽，淡淡的清香，还有绝美男子光滑的裸肩……
男子的裸肩！！！
凤辰嫣回过神来，朝温泉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身材极好的男子也微微诧异的盯着她。
肤如凝脂，那如珠玉般绝美精致的五官此时眉梢轻挑，浅褐色的水晶眸子半眯着，犹如贪睡的猫咪，俊挺的鼻梁，薄唇微抿，美的让人头晕目眩，黑色的发丝柔顺的垂落下来，显得几分诱惑。
凤辰嫣不知他何时站起来穿上了衣服，速度快的让人匪夷所思，只是他这一起身，更显得他身材挺拔，腿长腰瘦，俊美逼人。
“看够了？”男子走到她身边，伸出修长盈白的手指抚摸起了她的脸，邪魅的勾唇一笑，靠近她耳旁，呵气如兰，搔的她整颗心都在颤抖着。
她在那笑容里失了神，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他似对这个回答极满意，吻上她耳垂，暧昧的问：“那我美吗？”
她傻傻的点了点头。
他向后退了一小步，笑得无比勾人，眼神却满是骇人的杀气：“那你去死好吗？”
凤辰嫣被蛊惑了，点点头，但立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危险又绝美的男子。
他伸手挑上她下巴：“易容易的可不怎么好呢，啧啧……”
“你……你怎么会看出？”凤辰嫣大惊，她的易容术不算顶尖但也不差，他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的？
“粗制滥造……”他摇了摇头，“本王最擅长的就是易容术了，你这点小把戏可不行呢。”
“本王？！”
凤辰嫣一愣，在这个国家，能称王的也只有一人……
“你，你是赫连王？！”
“哎。”他叹息一声，“这称呼……定不是赫连的子民了……那就更该杀了。”
说罢，便手指下移至脖颈外，倏的一用力——
“咳咳……”凤辰嫣大骇，挣扎着，“钟离夜，你……咳咳，这个混蛋！”
“你骂本王？！”钟离夜一松手，她便无支撑摔了过去，他的眸中不复刚才的温情，尽是冰冷和杀气，“胆子倒是很大啊……”
（三）
凤辰嫣被摔得有些吃痛，却仍努力站起来：“王……我是有事求你才来的……”
钟离夜勾唇，一把拽过的她的手将她拦腰抱起便向内室走去，待凤辰嫣反应过来已被扔在了一张大床上，下一秒他精壮的身躯便压了下来。
“女人一般求我无非就这一件事，也罢，本王今日心情好，便依了你。”
什么啊！凤辰嫣欲哭无泪，她这是要被一个断袖强上了吗？那七夜怎么办？他不是应该和他在一起吗？怎么这么混乱？
“你等等……”她推开他，“你不是断袖吗？”
“断袖……”他似乎是恍然大悟一般，眯起眼睛狡黠一笑，“对哦，本王是断袖……”
他连他自己是不是都不知道吗？凤辰嫣狠狠抽了抽嘴角，真是败给他了。
“既然如此，王对我又没有兴趣，那请不要这样开玩笑。”
“也是。”钟离夜装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然后直接用手罩上了她的胸===凤辰嫣身子猛的一颤，这个混蛋！她真的很想爆粗想爆粗啊！！！
只见钟离夜俊眉一皱，又捏了捏，半晌才摇了摇头，一副可惜的模样，看着她十分欠扁的来了句，“太大了，本王不喜欢……”
“……”
拜托，她有自知自己的尺寸，其实也没有多大，只不过他喜欢的是男人，那能比吗？
她觉得她总有一天会被他气死。
凤辰嫣拼命压住怒火，尽量平静的说：“那便请王放开我。”
“你不是有事求本王吗？”他收回手，挑眉看她。
她真的要和这种变态合作吗？凤辰嫣不由后悔起来，“现在我不想了，请王放开我。”
钟离夜身子一侧，竟真的放开了她，凤辰嫣没想到他竟如此好说话，一时愣在那不知该说什么。
他长指点在她脸上，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张易容的假皮便被揭了起来，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艳：“倒是个美人，可惜不是男子……”
“你……”
“不管你现在想或是不想，既然有那个想法，作为交换拿出点诚意不对吗？”他说的理所应当，直堵得凤辰嫣无话可说。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是想合作，反正样貌和身份他早晚会知道。
“好了，本王今日玩够了，不跟你闹了，你叫什么，从哪来的，本王过几日再找你玩。”钟离夜勾勾唇，笑得勾人无比。
玩？他要不要这么吊儿郎当的？
“沫凡。”凤辰嫣暂且未将真实身份告诉他，还没正式谈合作的事。她又怎能确定他靠不靠谱，“至于要找我‘玩’的事……王莫要寻我开心了，只要你接七夜公子，我便会过来。”
七夜？钟离夜想了半天才记起他貌似是自己的“男宠”啊。
千伶阁，看来她也在那了。
凤辰嫣随七夜回千伶阁，一路上内心充满疑惑。
七夜走路时步伐不稳有些虚晃，脖间也有暧昧的痕迹，这正常人一看也知道怎么回事，可是钟离夜一直和她在一起啊，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可是见到王了？”凤辰嫣装作一副激动好奇的样子，“王长什么样子啊？”
七夜明显身子一僵，努力扯出一抹笑容：“自然，王他……长的很美，是七夜至今为止见过最美的男人了……”
凤辰嫣微微眯起了眸子，那男人看来的确是赫连王钟离夜了，七夜说的便是假话了。至于为何，她想她已猜到了几分。
七夜只是一个他用来迷惑外人的幌子，定不是他所谓的“男宠”，至于他是不是断袖，这个还有待考查，七夜那么喜欢他，会愿意为他做这些事情也不难理解了。
不过钟离夜明知道她会知晓这一切，却无丝毫慌张，倒是很有自信她会与他合作嘛。
可她根本没说是什么事，他就这么相信自己吗？
不懂啊不懂，凤辰嫣抚额，她想，钟离夜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四）
近日赫连国的一条八卦传遍了整个国家，上至宫内权贵，下至街头百姓，都在纷纷议论着。
花弦楼是一家名气很响的茶楼。
“啪——”惊堂木一拍，一男子面目倒也清俊，看上去有四十岁的模样，一双眼睛有神而略显狡黠。
众人的好奇心均被勾起，停下言语向他望去。
“今日便来将最近传的正火的，叫《皇宫那点事》。”男子抿了口茶，接着道，“想必在座大伙都知道我们伟大的赫连王与千伶阁头牌七夜公子的事吧？”
“那是自然。”众人应和着。
“想我们英明伟大的赫连王自打在那灯会一日见到了容貌无双的七夜公子，便深深的坠入了情网，不能自拔……”说书男子一副神往的模样，听的台底下嗑瓜子的某人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还“不能自拔”，钟离夜是那种人吗？分明是七夜不能自拔吧。
“可是——”男子话锋一转，面色变得沉痛起来，“千伶阁来了一个其貌不扬的丫鬟，叫沫凡。此女子表面无知又天真，实则心狠手辣，机关算尽，想要把我们如天神降世的王占为己有！”
“噗——”凤辰嫣刚喝了一口茶便毫不客气的喷了出去。
“喂，底下那个女子，你怎么回事？在下讲的很可笑吗？你莫不是在嘲笑于我？”说书男子面色一窘，惊堂木直指凤辰嫣。
“没有没有，小女子只是刚才喝茶被呛，并无任何嘲笑之意，先生请继续。”凤辰嫣连连摆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男子这才缓了脸色，喝了口茶继续道：“说起这个沫凡，只听人说面容奇丑，却一天到晚想着麻雀变凤凰，勾搭七夜公子不成，便将罪恶的双手伸向我们王……大伙想想看，吾王是多么的单纯啊，可恨那女子便瞅准时机，辣手摧草，对吾王霸王硬上弓！完后还竟不负责，惹得吾王伤心欲绝，几欲奔走千伶阁……”
众人一片指责声，叱责那女子如何的无情。
凤辰嫣抽了抽嘴角，拜托，就算真怎样也是她吃亏好不好，这里可是男尊国啊，他钟离夜装哪门子纯情小媳妇？！
真真可恶！
“此等女子太不成体统，应该拉去浸猪笼——”
“在下倒是认为，此女子有非凡的勇气，竟敢强上吾王……”
“什么啊，肯定是她用药迷惑吾王在先！”
“哎，你们说那个叫沫凡的真如传言般丑陋无比吗？”
“定是如此。”
“那与她相比呢？”
凤辰嫣一愣，好端端的干嘛扯上她？她真是毛躁啊毛躁啊毛躁啊……正欲赔上笑脸，解释一番，只见千伶阁内一小厮气喘吁吁的向她跑来：“沫凡啊，原来你在这啊…不是让你别乱跑避避风头吗？跑出来作甚……”
凤辰嫣开始头疼，趁着众人还在愣神的时候，拉起小厮就往外跑。
“天呐！她就是千伶阁的沫凡！”
“强上吾王的女子……”
“凶猛，真真凶猛……”
……
钟离夜，这个混蛋，瞧给她惹的事。
（五）
若说起此事，那还得从三日前提前。
那日阳光正好，白天千伶阁基本是闲下来的。凤辰嫣难得请了半天假回去找玄澈玩了，钟离夜便是这个时候来了千伶阁。
鸨父自然以为他是来找七夜的，毕竟他平日招进宫的都是七夜，虽说这是他第一次亲自来千伶阁，但万事都有可能不是嘛。
这可是赫连国最尊贵的人啊！
鸨父很激动，立刻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请他上楼，可钟离夜妖娆一笑，直把鸨父也看呆了，他用扇子随意晃了晃：“不用麻烦，本王来这是找一个丫鬟，沫凡。”
众人在听到的一瞬间全都沉默了。
能让一国之王亲自来找的人，竟然只是个千伶阁的小丫鬟？！
鸨父首先反应过来，笑容有些尴尬：“王……那丫鬟今日请了假，不过王，七夜……”
话还未说完，便被钟离夜打断了：“那便罢了，本王明日会再来的。”
……
第二日他果然又来了，凤辰嫣很无奈，不明白他为何要做的这般明目张胆的，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推他让他先回宫，之后再商量。
可钟离夜却是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拉住她的手，有些可怜的道：“凡儿，不要丢下本王……”
“凡儿，本王什么都给你了，不要抛弃本王……”
……
凤辰嫣顿时在风中石化了===
这便是流言的始源，往事不堪回首。
其实那日她还看到七夜一副震惊又悲痛的模样，手指被捏的泛白，看的她也怪愧疚不安的。
毕竟，在外人看来，是她“横刀夺爱”抢了他心爱的人啊！
凤辰嫣默念了好几遍“淡定如我，淡定如我”。才平静下来，这无奈的罪名真真让她怅然的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