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笔墨上的承诺

王安兴虽不明白那玉牒上究竟写了什么以至于让坚强如她却失态如此,但看她伤心的模样,他亦是感同身受,两眼发红。

而躺在小包裹里自己玩自己的阿宁听到母亲的哭声,竟“哇”的一声也跟着大哭了起来,模样委屈而悲伤极了,越哭越凶,怎么哄也哄不好,

孝子的哭声是最富有感染力的,更可况是在这种与广安王有关的时候,他的哭声听起来更加让人揪心。

乳娘赶紧将阿宁抱了下去,小太子有些担心阿宁也跟着退了出去。

萧衍不忍心地撇过视线,指尖攥紧复而松开,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记忆里一点一点的抽取,“阿夜从来没有求过朕,而这是他唯一求朕的一次,他去前曾让人传信给朕,若他恐遭不测,希望朕将你的名字从玉牒里划去,还你自由身,他说这是唯一能为你做的,不过,朕觉得这个选择还是由你来决定比较好。”

季星阑的泪冒的更凶了,是的,玉牒上出现在萧陌夜旁边的正是‘季星阑’这三个大字,他做到了他的承诺,她是他的妻,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的名字熠熠如辉的站在他的身旁,可是他那嫣然如虹的名字永远失去了光彩,如大行帝后一般,成为了白纸黑墨的暗淡。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的坚持最终还是妥协,为什么要答应他的要求,为什么要告诉她?

萧陌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明明可以坚定自己的心意,而你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崩溃,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我?举案齐眉,此生缠绵,你答应我的做不到,凭什么来要求我?

我的一生从来由不得你来做决定!

“为国,朕不会妥协自己的坚持,但是于私,夜是朕的弟弟,朕也希望能如他所愿。”萧衍这样答道。

萧衍将朱笔递在她面前,“外界不会知道你和阿夜的关系,选择与否在于你,是作为广安王不曾宣告于世的遗孀存在,从此因阿夜妻子而不得离弃背叛,还是从来就与他无关,你们只是一场交集,交集过后他是他,你是你。”

季星阑倔强地擦净了眼泪,淡笑一声,“我季星阑什么都好,唯独不好的就是认死理,我要听他亲口说他不爱我,他要休我,他此生与我季星阑再无关系,否则,我从不承认,即使黄泉碧落我也找到他,说个明白。”

一字一句道的是她季星阑从来的骄傲,她是空谷先生,是西越的丞相,她从不依附男人,她活出自己的姿态,自己的骄傲,即使是面对千军万马,困险重生,明刀暗箭,她依旧可以笑得云淡风气,可以挥斥方遒,可以创造属于她的传奇,这样的她,一旦认定,又怎会妥协?

萧衍并不惊奇她的回答甚至早已知道她会这么说,他将玉牒拿了过来,朱砂一提,萧季的名字,落笔在纸上,鲜红醒目。

书册合上,落箱封闭,福安举着它放回它该待的地方去,一转一回后,他的手里又多了个明黄的卷轴。

“今天太傅也在,算是做个见证吧,这是一道圣旨,无诏的圣旨,缉熙是什么性子,作为他的父皇朕很明白,朕相信他会善待阿宁,但是朕不能保证以后如何,待朕百年,待缉熙百年,朕也无力再护他更多了,这是朕仅能为他做的,你收下吧。”

季星阑睁大眸子有些惶恐,但见王安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想必皇上已然与他商量过了,可是无诏的圣旨,蕴含着什么,是在太大太过不敢想象,“这,皇上恕罪,无诏圣旨干系重大,恕微臣不能接受。”

萧衍神色不动,“这是朕给阿宁的,也是给广安王一脉的。”

王安兴也道,“丞相收着吧,这是广安王应该得到的荣耀。”

他将萧陌夜扯了出来,季星阑也无法拒绝,只好收下。

外面传言说萧衍不同意广安王娶她,是怕她颠覆权力,女权作乱,但是她诚然明白,萧衍待她是真的疑人不用,她尚在丞相这个位置,就已然说明了这一切,他做的只不过是作为一国之主该做的。

而她至始至终对他没有过怨恨。

“如今战事已定,你也回来了,是该着手阿夜的殡事了,他在冷冰冰的皇陵里躺的太久了。”

季星阑吞声忍泪道,“微臣会与钦天鉴商议此事。”

“此事便交于你了。”萧衍有些疲惫道。

“是。”

出宫的路上,季星阑是和王安兴一起的。

萧季认祖归宗的过程不仅仅只是在玉牒上写下他的名字便可的,跪拜宗祠,祭拜先祖,驱秽纳福等等本该他洗三时就该完成的事情,因为各种原因而拖到满月过后,不过总算是圆满了。

小家伙精神很好,整个过程不哭不闹的,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只不过在大殿上那顿悲伤的啼哭,使他的眼睛看起来红通通的,消不下去,让人颇心疼。

黄昏晚暮,季星阑看了一眼天色,偏头对王安兴道,“天色正好,不知*兄可有兴致与恪之醉归一场,上次的酒肆之约因种种至今没有实现,此时可是正好?”

王安兴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怅然,不忍拒绝,如她所说,此时正好,下次相约又不知是何时了,“乐意之至。”

季星阑让人现将阿宁带回去,自己则与王安兴同辇驶向城外的那家酒肆。

酒酿一杯杯下肚,季星阑抹了抹唇赞道,“好酒,我对都城也算是相熟,竟不知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王安兴仰头一杯饮尽,“我也是偶然发现,这家的酒虽不比那些贡酒醇厚绵长但胜在回味无穷,偶时一个人也会来这里喝上几杯。”

季星阑从他话里听出了什么,看着他道,“怕是自王夫人逝去后,一醉消愁才寻着这么个好地方吧,我可听说王夫人还在时,*兄可是‘惧内’的很,花酒不沾,夜宴不去,整天就守着自己的媳妇。”

王安兴呵呵的笑了起来,“你我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只不过我的情况比起你好好些。”他和夫人好在生活了几十年幸福的日子,子孙绕膝,也算是无憾,而她和广安王真是一路清苦。

季星阑的眸光看窗外,眼神有些飘忽,“所以我这是向你借鉴经验来了。”

“看开点就是,虽然这句话对你来说很难,但时间久了,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阿宁和夜小时候真的很像吗?”她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王安兴愣了愣,答道,“嗯,尤其是那不哭不闹的性子很像,广安王小时候不如皇上令人讨喜,为此太后也是操心不已。”

“这只是表面,其实他啊是个闷性子,霸道的很。”也不知季星阑倒是是醉了还是没醉,说这话的时候眸光一点也不清醒,就像是个向人嗔怪自家丈夫的小姑娘。

“我曾也想过以广安王那个性子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那姑娘和他在一起会不会觉得无趣,他待那姑娘会是怎样,最后还真没想到会是你。不过我应该早就想到了,你啊,本就是不让人省心的主。”

“你这话,谢道言曾经也这么说过我,也说我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你说和我有关系的人会不会都不会太久?我祖父也是,谢道言也是,如今夜也是,我好像命中就该是孤寂的人。”

谁能想象看起来斯文儒雅的王太傅居然在她面前骂了一声“屁”。

“生老病死那是世家常态,你祖父和谢道言那是已经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广安王是意外也是遗憾却也是命中注定,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样说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可还想活的好好的。”

“……”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桌子上下摆着几坛空酒坛子,也不知是喝了多少,不过看这两人的模样,仿佛还是清醒的。

“嗳?季星阑,听说那什么符,对,符凡,长相不错,年纪轻轻却是不可轻看,你跟他在同一屋檐下住了那么长时间,就没有什么想法?”

季星阑瞥了他一眼,语气正然道,“我喜欢夜可不是因为美色在前。”

王安兴嘴角抽了抽,“好,就说能力,符凡也不再广安王之下,这样的人整天在你面前晃,你不动心?”

“动心了啊。”季星阑点点头说的理所当然,“所以我才使计让五皇子逼宫,闹的北玄鸡犬不宁,我估计北玄的九公主可不得恨死我了,死不瞑目啊。”

“……”这天没法聊了。

“不过说真的,你之前让人传消息过来,我还以为孩子是符凡的呢,心觉你挺能隐忍的,一边和符凡牵扯不清,一边又在算计人家,后来仔细一算,日子不对,不过,你这女人胆子是真大,身子都这样了还不忘折腾。”

季星阑痞痞的笑了笑,“没办法啊,我从来都不是个闲的住的人,符凡心太软了,我只能帮他一把咯。”

王安兴翻了个白眼,觉得还是不要和她讨论这些,她脸皮已经厚到他也无可奈何了,“南灵的问题怎么办?白律可不是个简单的主,他不会安于此,若是被他寻到机会,怕是日子又不得安宁。”可是杀他又杀不得。

季星阑蹙眉道,“那他至少也得有这个机会,南灵这次元气大伤,没个百八十年是不好恢复的,至少他白律是没这个机会的,那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但是遇到了符凡可就不一定了,上次符凡在他面前吃了个暗亏,以后够他受的了,南灵的问题,我和符凡商量过了,意见一致,先不要动作,等北玄局势稳定,符凡会来西越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看样子,你很欣赏符凡嘛,我就说你怎么不会动心。”

“你这么喜欢提符凡,我让他当你孙女婿成不成,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孙女待嫁闺中吗?”

“让符凡当我孙女婿是会折寿的。”

“你女儿是皇后,你都当了皇上的老丈人,不见你活的还是好好的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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