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妥协
萧陌夜想了想道，“本王不经常参加这种活动，但也粗解文人视才傲骨，若赏金钱太过俗气，且苏里又是个怀才之辈，倒不如将他揽入朝廷，一来顺从了皇上的爱才之心，二来也可不埋没他的才华。”
萧陌夜的提议中规中矩符合平常，从诗会上揽才倒也不是先例，除去三年的国考之外，庐舍诗会便成了入仕为官的另一有效途径，这也不外乎每年从各地赶来的人越来越多。
萧衍心中也是有这一番考量的，故而当萧陌夜提出来时，他并未多做思考，点头道，“嗯，王弟所言甚是有理，西越朝廷也正是需要像苏里这样的贤才之辈辅佐，上次丞相跟朕说中书舍人一职有缺，依朕看苏里便可担任，众卿以为何？”
中书舍人，正五品上，领的虽是闲职，但职属三省，前途不可限量，更主要的事这个职差与丞相府那边多打交道，其中是何深意，不用言语。
自诗会盛况以来，多有贤能之人从中提拔，但也顶多是六品，七品地方官而已，如苏里这样正五品上京官，实乃头一遭。羡慕有之，嫉妒有之，站在殿正中的苏里成为了众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别人奋斗个七八年才能博得的官位，他轻轻松松便收入囊中，贵胄公子拼爹拼家世，他拼才拼颜便可得到，真不知这世道该怎么说了。
想来皇上对他真是看好，为了能匹配那位，不惜费心提拔。
“皇上圣明。”
皇上只要您高兴就好！
对下面人的反应，萧衍很是满意，沉声道，“既然众卿无异议，那么，苏里上前听封。”
“草民在。”
“朕封你为中书舍人，五日后上任，愿你不要让朕失望。”
“微臣定恪守本职，报效朝廷，为皇上分忧。”既是已被封官，自然再不必以“草民”自称。
苏里当然明白这职位背后的深意，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惊喜，视线情不自禁地往那边看去，但见那个女子正与太子殿下说笑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心中不禁有些苦涩。
萧陌夜抿了一口酒，眸色阴郁，随着圣口而下的是他一声冷哼，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
王安兴和谢莫仪则如老僧坐定，事不关己，整个殿内被喜悦气氛感染的唯有苏里和那为数不多的几人而已。
“朕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丞相的眼光，你是个可造之材，朕听说你并不是京城人士？”
苏里如实答道，“微臣家在抚州。”
“抚州。”萧衍眸光闪了闪，略有惊讶，“苏卿和丞相竟是一个地方的，看来抚州那里不仅人才备出，水土也甚是养人。”
这后面的一句话，苏里倒是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抚州’这两个字让季星阑扯回了心思，没想到这个苏里竟是抚州人士，往事如烟，在眼前一一划过，萧衍那句话苏里没听懂，她可是明白的很，只不过可惜的是她却并非真的是抚州人，“抚州不过是一方水地，若真比起来还是京都灵气颇盛，天子脚下，最为养人。”
不动声响地将话题带过，对面的萧陌夜听了之后舒心的笑容多了一分。
萧衍明显一愣，没想到季星阑会这样说，按他的想法，当季星阑知道苏里是抚州人后，思乡之情定会细问上一番，继而他再出言撮合一下两人，自是名正言顺，解决他心中的忧虑。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对方竟然不接话茬，甚至话里暗中意思直指抚州不如京城，那么人自然也就比不上了。
他脸色有些不好，虽然心中早已明白她对此事是什么态度，但当听到她拒绝时，反应自然比心里更甚。他是皇帝，天之骄子的骄傲不允许他的意向被人反驳，而季星阑的不配合更加刺激了他想要促成此事，故而他的言语也没有了之前的委婉。
“说到此处，朕想起丞相离家入朝也有好几年了，时间晃过，如今谢尚书的孙儿都已入太学念书了，而丞相仍是孤独一人，每想此处朕就惭愧不已。丞相为国鞠躬尽瘁，耽误了甚好年华，朕也不愿耽误丞相的婚姻，倒不如趁此时我西越大好男儿都在，丞相看看是否有符合心意之人，朕为你们赐婚？”说完他示意般的看了谢莫仪一眼。
被点名的谢莫仪，摸了摸莫须有的胡须，因顾虑着广安王坐在他身边，他的言语不得斟酌再斟酌，硬着头皮道，“皇上说的极是，丞相也到了该成婚的年龄了，上次其韫念叨说‘奶奶有爷爷陪着，娘有爹陪着，怎么师爷爷却没人陪着？’。”
“哦？谢尚书的孙儿果真这么说？丞相，看来你的徒孙也在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急啊，为人师表自然当以身作则啊。”萧衍的话是带着玩笑的，但是看向季星阑的眸光里，却带着些逼迫，令她退无可退。
季星阑起身向上拱了拱手，语间请罪，“微臣一心为国，未想婚事，没想到竟皇上为微臣操心，微臣真是罪过罪过。”
她表情真挚，语气诚恳，将自己树立起一个为国勤勤恳恳，热忱爱民，将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了国家的好丞相形象。
季星阑的请罪言辞落在别人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感受，想到丞相对国家的作为，的确是兢兢业业，无私奉献，多次力挽狂澜，她将大好的青春年华奉献给了国家，而如今我们却要逼迫她成婚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不是有些小人行径了？
众人的表情开始出现了变化。
季星阑嘴皮子功夫萧衍早识厉害，一般在朝堂上听她怒怼同僚，令对方脸色青紫，无话可说，当时心里还拍手称快，如今那个对方成为了自己当真是笑都笑不出来了。见她一句话就将殿里众人的情感倾向自己，萧衍心中微沉，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可逼她过很，否则适得其反不说，也会引起众人的不满。
他看了一眼坐在下面的人，萧陌夜纯属是心怀不轨，他不说话就谢天谢地了，谢莫仪战斗力不行，王安兴也只能是镇个场子，谢缉熙小屁孩一个，什么都不懂，其余的官职都比她小，年龄资历都不够，迫于权压。在场之人，也只有荀楚的嘴皮子功夫能与她勉强匹敌了，毕竟他也是御史大夫，谏言是他的本职。
想了一圈终于觉得还是荀楚能委以重任，萧衍暗地向他使了个眼色，荀爱卿，去吧，战斗去吧，朕看好你哟！
有萧陌夜在，荀楚躲得来不及，更何况说是在老虎身上拔毛，劝他女人红杏出墙。接到皇上的眼神示意，荀楚无奈阖上了眸子，咽下了苦和累。
皇上，恕荀楚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荀楚了，老臣让你失望了。
他站起身子，抖了抖衣服道，“丞相这些年为国为民劳苦功高，皇上和下官等看在眼里也是心疼，即是如此，丞相何不解了皇上的担忧，趁此诚成全终身大事，不失为美事一桩。依丞相之相貌才华，西越男儿任可挑选，下官觉得大理寺少卿王穆，谢司士谢安，傅如庭傅公子，左羽左大人，冯子涵冯大人……以及刚刚被封尚书舍人的苏里苏大人都是不错的人选。”
荀楚所提到的名字都是在场的年轻有为之人，有伯侯世子，有世家公子，有年轻同僚，有青年才俊，唯独没有提到与丞相关系暧昧的广安王。
说实话论门当户对，她这个丞相身份也只有广安王的王爷之尊或皇子之荣能镇的住，评不上谁攀谁，除此以外，求娶她的人只有高攀。
然而，这世上的路没有一帆风顺的，情路也是如此。
被荀楚点到名字的那些个公子心里抽抽，反应激烈，而没有被提到名字的萧陌夜则那个酒杯自我陶醉，不作他想，一时殿中的气氛诡异无比。
荀楚所言虽称不上满意，好歹没跳出范围，视线转向季星阑，萧衍状似无意道，“丞相认为呢？”
他又将问题抛给了季星阑。
“婚姻之事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微臣虽身为百官之首，然也是皇上臣子，微臣不才令皇上操忧至此，婚姻之事愿凭皇上做主。”季星阑定声道。
这是……同意了？萧衍惊住。
丞相这是……妥协了？众人恍惚。
顿时殿内视线齐齐射向广安王，想看他如何反应，然而失望的是广安王一个人独酌的十分享受，见所有人的视线都停留在自己身上，他还一脸无辜，关我何事？
特么的不是说好的来砸场子的吗？
季星阑能够妥协这对萧衍来说无疑是心中石头落定，喜不胜收，当下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那丞相可有属意的人选？”
季星阑的视线在殿内各人的身上拖平而过，她勾起唇角，眸光浅浅，挑选的视线最终在位于中间的王穆身上停下，只听她樱唇微启，好听的声音敲入耳间，“微臣觉得王少卿就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