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这条路
“参见皇兄，不知皇兄驾到臣弟有失远迎。”萧陌夜掀开被子起身就要跪拜，但被先一步的萧衍给拦住了。
“你补未好，礼节就免了。”
空气里浓郁的药香味令萧衍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问道，“你身子怎么样了？”
“臣弟，咳咳……”萧陌夜握拳咳嗽了了几声，恢复了气息才道，“臣弟只是染了风寒，没事，让皇兄担忧了。”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萧衍面色阴沉，偏头喊道，“太医呢？”
“回皇上，微臣在这儿。”刘太医微胖的身子从门外闪了进来，他一边擦汗，一边小喘道，估计这一路跑过来，所耗费的力气得吃几斤肉才能补回来。
“你们是怎么看病的，阿夜咳成这样你们都聋了吗？连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好，朕养你们这群废物还有何用？”萧衍斥道。
废物的代表刘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皇上恕罪。”
这话喊的甚是熟练，没办法，干他们这一行的风险高工资少，动不动就要背黑锅，心累了不知多少次。
光问个诊就能治好了，那还要卖药的干嘛？
所以说有些东西不能细究，不然活不长。
萧陌夜适时出言道，“皇兄，不怪他们，臣弟感觉比昨天好多了。”
他嗓音沙哑干涩，语词不如原声清晰，还没说两句话就要咳嗽一阵，哪里像转好的迹象。不过治病肯定是由重变缓，这个道理萧衍懂，所以并没有真的要迁怒太医的意思，他转头看着萧衍，责怪道，“你也是，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折腾这一趟心里舒服多了？”
果然他还是知道了。
萧陌夜的脸色渐渐的阴沉了下来，他似笑非笑道，“皇兄原来是来问责的。”
他话里的嘲讽萧衍怎么听不出来，他看着对方，视线相对，那双隽黑的眸子永远都是幽深暗邃，二十多年了他看见的眼神从来未变过，锐利，倔强而又自信。
“你应该明白你现在的身份，你不该和她再有交集的。”
萧陌夜嗤笑道，“臣弟已经答应了联姻，怎么，皇兄还是不放心吗？”
萧衍的眸中划过一丝痛苦，很快，一闪而逝，“你不必拿话刺朕，朕放不放心你心里有数，这一次朕可以帮你压下来，那下一次呢？你别忘了你娶的是南灵公主。”
“皇兄不必时时刻刻提醒臣弟因为臣弟是王爷因为所谓的责任而伤了一个女子的心。”
萧衍掩去了神情，藏在袖子的拳头因紧握而微微颤抖，“你以为朕愿意勉强你吗？你以为朕就忍心剥夺你的幸福吗？阿夜，你姓萧，乃西越皇族姓氏，你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若恨，便恨你为什么偏偏出生在皇家吧。”
这便是他的皇兄，才能手腕气质样样不缺，又因为为人和煦，知人善用受万民敬重，他的确能够称为一个好皇帝，不过却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朋友以及家人。性子的温煦造成了他的多情，他总有着心怀天下的善良，他总想把所有事都完美的处理好以致不伤害任何人，然而就是因为他的不伤害不知给多少人的心里添上了伤疤。
皇兄，你总是这样让人生气又让人感觉到可悲。
萧衍的惆怅并未起到一点宽慰的作用，反而令萧陌夜的神情更冷，“不，臣弟虽厌恶这个身份却不悔恨出生在皇家，臣弟很有幸能够守护西越的子民让他们免受战争免遭屠戮，相比于普通人家而言，臣弟的生活的确可以说是繁华富贵，身为也极为尊荣，与之而付出的代价便是承担他们所不能承担的责任。可是皇兄，真正的和平是人们自主意识的或者是强大到对方只能臣服与敬畏，依靠在联姻之上的维系能够坚持到多久？谁能保证南灵皇帝不是一面笑脸吟吟提出联姻一面想方设法把西越占为己有？又有谁能保证联姻所带来的假象能够持续到永远？我们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这一段话说下来要了萧陌夜不少力气，喉咙有些烧灼感，他拿起床边的水喝了几口，视线继而收了回去。
而萧衍则一直保持原先的动作，眸子呆呆地盯着对方，似恍神又似被震撼，而后，他的眸光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嘴角浮起一抹自嘲。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对，很现实却又远远不能触及，古来多少联姻说是维系到一国覆灭一国崛起的很少，可是那些君主明明很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甘愿接受呢？
如一纸合约虽不能保证它下一刻是否完整无好，但在落字的那一刻，内心至少是安定的。南灵，北玄甚至连他自己若说没有称霸之心则是一句笑话，私下里那个不是蠢蠢欲动各有算计？
可是于国于民而言都需要休息，那种下一刻就要面对流离失所的紧张，百姓们承担不了，若能多喘息一刻便就喘息一刻吧，即使是假象又有何妨呢！
立于云巅之上的睥睨正需要阿夜这种霸气，可是却不适应这个混乱的时代，他能作为一国辉煌的开始，却不能作为消灭敌国的存在，他承认他说的很对，然而不是这个时候。
他起身时略感复杂的叹了一句，“好好养病吧，这次算是朕对不起你，如若今后遇到你喜欢的女子至少在面子上能过去的话，朕不会多加干涉，但是那个人不能是季星阑。”
萧陌夜瞳孔一缩，茶杯因一时的激动而从手中滑落，他执拗般的抬起头，冲着那抹将要离去的背影喊道，“皇兄，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那样的选择吗？”
那抹身影并没有转身看他，听到声音后，他顿了一下，抬出的步子又收了回去，他停留的时间略显较长，像是思考又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萧陌夜以为他会缄默不言时，一道声音淡淡地传来，无喜无悲却听出了忏悔，“如果再给朕一次机会，那么西越的主人可能会换成是你，届时你会遇到更多令你感到痛苦的抉择。”
帝王之路是一条充满孤独而锥心的路，莫说亲情爱情就连普通的情感都显得无比奢侈。所以，阿夜，不要问我后不后悔，我怕自己有哪一天会坚持不住，真的很难。
“皇兄，纵使有再多机会，臣弟也不会让她感觉到痛苦。”床上的人荡开笑容，他的声音落字有力，似乎在极力宣示着什么。
默契的是前方的萧衍也勾起了唇角，他的笑容与后者不同，不知是在笑他不肯面对现实还是感同身受那话语间的美好，更或是本能的反应。
阿夜，你向来聪颖，却与常人一样唯独在爱情面前犯了傻，季星阑不是别人，她是西越的丞相，手掌三省六部，百官服命，莫说是朕了，就连百官都不敢放心广安王妃之位花落她家，除非那一个方法。
广安王挟太医私自离城一事，就这样被翻了过去，至于广安王去向哪里为何要带着太医，大家心中也猜了七七八八，不过由于皇上出手压下此事，倒也没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一时都城百姓的目光都被其他八卦给了吸引了过去。
因着这条并不确定的消息，星夜组合的迷粉们对广安王的态度稍加改观，进而广王府的防护工作也不用那么紧张了，听闻广安王最近染了风寒，某些迷粉们还特意送去了慰问，场面暖心不少。
广安王府这边的门槛踏了又踏，惹人奇观，却比不得丞相府的门槛换了又换，陈安欲哭无泪，府里总是花钱在买门槛这上面，他都好几天没吃上肉了。
每天都有不少人前来询问丞相大人何时回来，看着一波波失望离去又满怀希望而来的可爱百姓们，他也不忍心啊。
谁不希望看到丞相衣玦翩然，踏马而来，夺回广安王，秒杀破公主。
民心是十分重要的，丞相大人你万不可让百姓失望啊。
时间在迷粉们的期盼中一日一日的度过，经过越突双方的努力，暴乱分子得到了激烈的打击，虽还没有完全铲除，但至少让他们没有机会再惹暴乱，官民一条心，武城也渐渐恢复了安详，生活秩序如常。
听说武城这里发生的情况，顾家那位小姐心焦不已，父亲一人在家不知情况如何，这般想着当即带了几个人从夫家赶回了武城。
翌日从外做生意回来的夫君听闻之后，椅凳未沾就匆忙的追了过去，如今夫妻二人仍在顾府里，商量着待这里的情况真正恢复了正常时再回去。
老丈人是做生意的，女婿也是做生意的，两家又是世家，相处起来自然毫无间隙，宛如亲生，这不，两人又不知跑到哪里商量经验去了。
顾巧沁呷了口茶，自那日断了希望，这颗心也竟如死了般，除了他再也惊不起波澜，平心而论，她的夫君待她很好，长相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恐怖，斯文干净，看起来很舒服，婆婆也好相处，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正是她之前理想的婚后生活，如果没有那惊鸿一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