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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富贵兮不问出身

窦太主越说越起劲,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哎,母后可还记得,我有一次还掉进莲池了……那时我出嫁多年了,阿娇的哥哥须儿都两岁了。.可把水性不好先帝和二弟武儿吓坏了,也把父王好急。还好有……女儿才安然无恙。”窦太主说着,忽然有些语塞。

我想大概是因为无意间提起了旧人,怕扫了太皇太后的兴致。

可是太皇太后听了,哈哈一笑,,又道:“记得记得,那时候你都老大不小了,还那么大意竟掉进了莲池了。被池底的污泥弄的甚是狼狈,你还埋怨说误吞了好几口,懊恼的不得了。哈哈哈哈……还是那个孩子把你救上来的。说起来一晃也快三十年了吧?”太皇太后一脸喜色的说着。

可是我却留意到,窦太主和王太后听到她说到“那个孩子”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一滞,互相看了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移开。

又听太皇太后继续说道:“可惜,那个孩子,哀家倒是很喜欢的。性子淳厚,又活泼开朗,古灵精怪的……很是惹人喜爱。年纪轻轻就没了,倒真是可惜了。”

原来所谓的“那个孩子”是宫中的旧人吗?很得太皇太后的喜爱?那与窦太主和王皇后交情也是不浅的吧,不然她二人如何那副神情?

太皇太后并不像一般的老人提起旧事旧人便伤怀愁思,还是一脸的兴致。“老婆子看不见这莲池如今的景象,你们谁能给哀家描述一下,哀家重重有赏,不分长幼尊卑,宫人侍女皆可一试。”

此话一出,众人交头接耳,却一脸难色。“这……”

“这不就是成片成片的莲花吗?有什么可描述的?”

“就是啊,要不你去试试。”

“我不去我不去,我总不能数数多少片叶子,回了太皇太后去领赏吧?”

“哈哈哈,那你还不快去数数。.”

宫人婢女们虽是小声议论,但感觉上位者的宽宥,便也放开了来。

太皇太后听了,也是哈哈一笑,又道:“昔时宫中奴婢之中不乏有才学的人。如今宫里的婢女宫人中,有才学的少了。你们可好勉励,不要整日里只会言笑。”说完便是一脸的失望。

众人皆敛了笑意,压低身子,道:“诺。”

卫子夫看着太皇太后有些失望的神情,似是感到心疼一般。低声道:“静儿,你去试一下吧。”

“我?”我不由用手指着自己,确认道。

“嗯。”卫子夫面带恳求的点点头。

真是拿她没办法,“好吧。”便转身去行礼,请奏。眼睛不经意的扫到卫子夫微微勾起的嘴角,心中闪了一闪,总觉得和平日里她的笑意有点异样,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回太皇太后,奴婢可否一试。”

陈阿娇见我是卫子夫身边的人,便冷声道:“你个奴婢凑的什么热闹?”

“哎,方才说过,不分尊卑,姑且让她一试也无妨。哀家年幼的时候,也不过是宫中的奴婢,却因为有些才学方得了文帝宠爱。”

陈阿娇又撒娇道:“皇奶奶,阿娇不是那个意思。”

太皇太后没理会她,又对众人道:“你们若是有些才学,也不必掖着藏着,尽管拿出来,哀家是惜才之人,定不会埋没了你们。”说完转向我,道:“闻你说话的语气,气定三分,想必心中早有了主意,且说来听听?”

我一笑回道:“回太皇太后,这莲池入眼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致。细看又有‘猩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雅趣。再者还有‘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风姿卓越和一番傲气。使得这片莲池倒也不落凡尘俗景,更有一番仙家灵气。想来也是蒙太皇太后的福佑。”

太皇太后细细的品味了一番,点头不无赞许地道:“嗯,除却你奉承哀家的话,其他的倒也不错,那莲池的景致一一浮现在哀家的脑中,便似又看见了一般。文帝在世时常命人作词赞咏莲花,却不及你这小丫头随口的几句,让人听着便心生欢喜。你能吟出如此词句,想来也是爱莲之人。”

我低着头不语,只觉有几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只作不知。听太皇太后说我是爱莲之人,脑中立即浮现了《爱莲说》,这篇千古佳作。便回道:“是。时间花之种类繁多,然奴婢独爱莲花。”

“哦,世间爱莲之人,并不多。你为何却要独爱这莲花呢?”

“回太皇太后,奴婢以为:莲,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太皇太后闭上眼,沉吟了一会儿:“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嗯,甚好甚好……”又睁开眼,一脸兴致地道:“哀家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将这莲花比之君子,不过按照你说的倒也贴切。如此,便赏你……你能有如此见地,怕与那贪慕钱财的不同,我且问问你,看你想要什么赏赐。莫要说你什么也不要。”

果然是一代名后,可是她还真是想错了,我还真就想要一点钱财。那些诗词都是大儒大家作的,我不过是拿来借用,自然是没有他们那般超凡脱俗的。太皇太后以为是我作的,便以诗词中的境界,揣度我的品性,倒是把我想的高雅了。其实我还那个是市侩得不得了财迷疯。

听闻太皇太后不上我钱财了,我的嘴角抽了抽,眼光一暗。正不知该讨要什么赏赐,有感觉几道如刀似箭的目光刺过来……

我压低身子,道:“回太皇太后,奴婢斗胆讨要个赏赐。”

太皇太后满脸好奇,笑着问:“你且说说看。”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富贵当思缘由。奴婢年幼却也闻得太皇太后传奇往事,心中对太皇太后更是当做神明一样敬戴。如今天下世道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当然离不开太皇太后辅佐三朝,呕心沥血的功劳。

再往上说,大汉开国皇帝高祖,盖世英雄,如若没有他老人家,帅天下豪杰,行仁义之举,历经艰辛推翻暴秦。何来今日的江山社稷,和后之子孙的荣华富贵。虽然是天命所归,但也出身贫贱……”

“大胆,你一个小小贱婢,竟敢妄议高祖?”陈阿娇终于还是憋不住了。

太皇太后眉头一皱,很是讨厌阿娇的贸然打断,不悦道:“让她说完。”

窦太主将阿娇拉到一边。小声道:“不得无礼,你且先听听,想想她说的这话是何意思。”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早就知道我说这些话是有目的的吗?那我便不掖着藏着了。

我装作没听见窦太主的话,只继续说道:“奴婢的夫姐卫夫人出身微贱,却也是平阳侯的家奴,自幼养在平阳长公主府上悉心**,以清白之身侍驾,蒙皇恩得以进宫长伴君侧。如今已经贵为夫人,又身怀皇嗣,怕是不能与当初同日而语。然而却屡遭非议。奴婢斗胆,给卫夫人求个恩典,还望太皇太后顾及皇家颜面,庇佑卫……”

还未说完,就听见窦太主恼怒道:“大胆,卫子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夫人,只才得了一点皇恩圣眷,你个贱婢竟敢以太皇太后之往事隐喻。还敢妄议皇家颜面?难道太皇太后庇佑卫子夫便是保全皇家颜面,若是无暇顾及便是有损皇家颜面不成?再者太皇太后每日朝中的大事尚且忙不过来,还有心心念念一个小小的夫人不成……”

我擦,窦太主竟然给我安了这么大的罪名,完了完了完了。“奴婢惶恐,还请太皇太后明察。”

“明察?大胆贱婢还不认罪,来人把这贱婢拉去暴室……”窦太主一声令下,便有宫奴过来。

卫子夫登时慌了,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指望她是不可能了。看着像我走近的宫奴,我当即吓得一身冷汗。我擦……说两句话也能把窦太主得罪了。窦太主真是得罪不起,又最容易得罪。

太皇太后黯然的眼睛,看着前方,冷笑道:“放了她,都退下去。嫖儿,她并无此意,你会听不出来?还是你觉得我年迈已高,心思混沌?”

“女儿只觉得这贱婢妄议高祖和母亲,她说的……”窦太主急忙道。

太皇太后打断她道:“她说的不无道理。句句维护皇家的颜面,卫丫头已经贵为夫人,腹中有怀有龙嗣。阿娇不懂事,说些有的没的,痛快一下嘴皮子也就算了。可是这宫里还是有些不开眼的,也去欺辱卫丫头,哀家嘴上不说,但心里清楚。”

太皇太后顿了顿又说道:“话说回来,哀家并不觉得卫丫头出身有什么丢人之处,不过是歌唱得好罢了。倒是宫中不乏一些见识短浅头脑蠢笨的,整日里就会勾心斗角,弄得后宫乌烟瘴气。才真正是失了皇家的颜面。传我懿旨下去,以后宫中不可再议出身一事,就如这丫头说的‘英雄不问出身’。得了皇恩富贵之人,也该应了下句:‘富贵当思缘由’,好好想想你们因何而富贵,如何才对得起这份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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