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这之后,徐琼指名要徐锦儿陪同去公主府的唐花宴,最后一个名额她没意见,让安氏全权处里,要给谁都可以。.
这消息传到徐芳心那里,她气炸了,又摔了一屋子的东西。
“好歹……好歹我与她是同父异母的妹妹,那个贱人宁可把名额给别人也不给我?”原本笃定自己和徐琼的关系匪浅,名额一定有自己一份,她兴致勃勃地掏了银子做华裳,还跟姨娘要了银子打簪子头饰,这下竟然成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我要去找她算帐。”她气得坐不住了。
这可是可以让世家子弟与高门公子看见她的大好机会,是她攀登高枝的良机,是享受荣华富贵的开始,要是错过,自己的一辈子难道真要老死在这个没人把她当回事的宅子里吗?
若以常理论,不管任何理由,徐琼都该把一个名额留给徐芳心,只是徐芳心太蠢又短视,争强好胜,把徐琼的忍让当作理所当然,她哪里知道,徐琼如果对人好便是真心实意,一旦讨厌一个人,必然以牙还牙。
徐芳心果然气冲冲地去找徐琼,冷嘲热讽也就算了,还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将王夐院闹得鸡飞狗跳。
这可激怒了徐琼,她轻轻说道:“我叫你一声妹妹,你就真的觉得是我亲妹妹了?真是贻笑大方。”
向来就是会有人给脸不要脸,既然如此,她也不必顾及人家的颜面。
“你竟敢对我这么说话?”徐芳心握着拳头,大怒道。
“凭你就只是个庶孽。”
随便哪个都以为她不记仇,见到好处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徐琼的确不计较小事,但是她不想被人利用的时候,就别总是把她当傻子。
徐琼轻描淡写的“庶孽”二字,犹如两根尖刺扎入徐芳心的心中,让她失控叫了出来,“你这么轻贱于我,我一定要让你后悔。”
她又气又急,回头扑到洪姨娘的怀里哭喊道:“姨娘,这贱蹄子是要逼死女儿啊,您要为女儿作主。”
看着女儿恼羞成怒的哭啼和伤心,洪姨娘也很心痛,“万事有姨娘替你兜着,你等着瞧。”
第十四章父女久别重逢(1)
赴宴的这一天,安氏带着徐琼、徐锦儿还有徐芳心,分别搭两辆马车去了公主府。
没错,徐芳心在徐琼那里吃了瘪,先是在洪姨娘那里闹了一回,等徐明珠下衙回来,母女俩又把同样的戏码在他面前搬演一遍,他被闹得是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去找老夫人,说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到了要相看人家的年纪,人家指名要大女儿,就算添上大哥的女儿,也还有一个名额,没道理只有大女儿能去,小女儿却只能被耽误。
他好说歹说,这才求动了老夫人把最后一个名额给了徐芳心。
徐琼知道这消息后,并没有多说什么,既然是父亲替徐芳心求来的名额,基于人伦孝道,她不置一词。
京城人家和江南富绅看重的可是不一样的东西。
女子的幸福不是取决于相貌,而是心,美貌是利器,善良才能幸福。
徐琼并不像其它两人的刻意打扮,她穿着一件淡紫底、镂金丝绣各色牡丹花雨的薄袍子,搭着秋香色白狐滚边的紧身小袄,脚着鹿皮小靴,挽了百合髻,余发披散在后面,发饰就一支温润异常的三色玫瑰花头羊脂玉簪子和点翠攒珠步摇,茉莉花耳瑺,外披软毛织锦披风,端庄又不失大气可爱。.
赴公主府的唐花宴毕竟是徐府的大事,行前几天,老夫人便让身边的礼仪嬷嬷替她们恶补礼仪课程,叮咛着表现得好不好在其次,重要的是不能丢了府里的脸面。
在老夫人的认知里,徐锦儿这个庶女就别提了,左右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徐琼虽说看起来礼仪都不出错,但是父亲续弦娶了后娘,也别指望后娘会对前妻的孩子用心教导,人情应对肯定只能靠自己。
还有那个洪姨娘的庶女……哼,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她身为祖母,若不好好教导,到时候丢的可是自家的脸。
徐琼之前有冯嬷嬷和钟螽替她打底,在礼仪嬷嬷面前也不显山露水,只是做好嬷嬷的要求,这样的举动倒是在老夫人面前赢得了认真向学的好印象。
至于徐锦儿虽然有心却是无力,学了个手忙脚乱、人仰马翻,徐琼劝慰她凡事尽心就好,徐锦儿也只能祈求老天保佑,到时候不要在一干贵人面前出丑。
马车出门的时候,外头落着白雪,棉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经过最热闹的长街又经过拱桥,过了小半个时辰,来到城东。
这块地域住的都是皇室贵族,一家比一家矜贵,因此,不同于长街的人潮摩肩擦踵,这里是五步一个神机卫、三步一个金吾卫,还有贵族自家的护院,寻常人没事可不敢从这条街走过,就算要经过也会刻意绕道,要是运气不好被那些凶恶的禁卫逮到,可得脱层皮。
一行人抵达公主府的时候,府门前已经有几辆马车停在角门处,只见一个个贵人们都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出了马车,阵仗声势都十分浩大。
不用比较,徐府的马车最小、最不起眼,安氏从窗子往外看,心就先凉了一大半。
公主府的家丁并没有因此就大小眼,仍然恭敬地把人延请入门,交给门上婆子,再让婆子引导她们进到二门,之后又交给了一溜排列的丫鬟,这是浸淫多少岁月才能沉殿出来的风范啊。
丫鬟将她们往里面引,公主府雕梁画栋、斗拱交错,继续往里走就是楼阁高筑、丹楹刻桷,更别提让宾客歇息的宴客厅有多华丽,放眼所及,假山上危峰兀立、怪石嶙峋,气派辉煌。
单单只有这些已经叫安氏等人咋舌不已,徐琼倒还好,看归看、瞧归瞧,浏览过去便自在悠然地看着前路,心底不生波澜,不像徐锦儿和徐芳心又看又赞叹的,掩不住的羡慕全落入引领丫鬟的眼中,她们不由得对淡然的徐琼多看了两眼。
相较于宴客厅里的热闹喧哗,公主府另一侧的花厅里却安静得就算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屋里坐着两老一少,仆妇和侍女都罕见地被遣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万玄斜斜坐在上首的太师椅,发髻上带着金冠,通身气派架势狂妄不羁到了极点,反观拄着龙头拐杖、满头银丝白发、长髻两边各簪三根黑漆金镂凤纹金钗的贞老太君和一派清风明月的驸马宁缺却坐在下首。
贞老太君活了一辈子,从来只有晚辈百官向她磕头的分,像这般谨慎小心坐在下方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头系绒面镶绿翡翠抹额、身着官锦红鹤绫袄子,颈上还有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玉脾,神情迷惘还带着少有的局促,像是怎么都看不厌地瞧着万玄。
和妻子几天几夜没睡的驸马,头发和胡子都已花白,但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身着墨色秀竹苍松锦袍,显得华贵又不失亲和。
“父皇……”贞老太君没什么底气地喊着。
她喊的人是万玄。
一个垂垂老矣的贵妇人却喊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叫父皇,任谁来听都觉得太诡异了,可她的神态就像一个时光久远到几乎快忘记她也曾是个有爹有娘、年华髫龄的小姑娘。
那时的她很小,小到少有机会可以见到日理万机的父皇,她只记得父皇是个让人尊敬和恐惧的人,他从来不曾对她笑过,却给了她“元贞”的封号,表示对她的喜爱。
他“薨”之时,她还不到三岁。
不到三岁的孩子能记得住什么?
能,她记得唯一一次坐在父皇膝上,玩着他从不离身的九龙玉佩,她颤巍巍地翻看,在玉佩上勾勒出的九龙当中,于第五条龙的腹部看见一个甲骨文的“玄”。
那一次独坐父皇膝上的她曾天真地问父皇,她也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那玉佩上头,年轻英俊的父皇只是摸摸她的头。没几天,服侍她的小太监送来一只玉盒,里面装着雕有九凰的玉佩,虽然不是她想要的龙佩,但后宫的孩子独独她才有,她心满意足地抱着那盒子睡了好几天的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