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迁怒

程陌然无能,被很多人瞧不起,被人鄙视的他回到营帐之中面对的是她,于是就加以折磨,让她去拼搏,为他拼搏战功……不是说爱他吗?不是说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吗?不是说为了让他开心,可以做一切不能做的事情吗?那去杀人啊,去奋斗啊!

于是她提着剑傻傻的冲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她至今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有敌人的鲜血淋在她身上时候的那种感觉,粘腻的,温热的,鲜红的,滚滚从她的手上滑落,顷刻间她雪白的玉手就被鲜血给洗礼了!

然后她疯狂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自己真是太傻太傻!傻到连一个回头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重生之后,还背上刻骨铭心的恨意。.

转眼间到了九月底,王桐的身体已经大好,看上去没有一点毛病,于是决定十月一那日启程去建康。夏知靡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整理夏府最后的事情,接到夏夫人来信,说路已经走了一半,夏墨元带着她走了许多地方,看见了许多没有见过的人,还有深目高鼻的胡人,那些人穿着者漂亮简单的胡服,还有跳着美丽舞蹈的少数民族,她现在觉得幸福极了!

夏府的事情不多,加上时间充足很快就准备好了,十月初一那日,数十辆马车五百多人的队伍慢慢离开汝城,因为是夏知靡离开,所以汝城百姓都来送行,场面不可谓不壮观,为了能更好的同百姓们说话,程家的车队先行,夏知靡随后。

因为汝城干旱的事情,原来的城主已经被撤,如今的新城主是一个较为有名的士大夫,行止间颇有仙风,待百姓们依依不舍地同夏知靡道别之后,他方才走上前来,施施然朝夏知靡行了一礼。

一身宽大袖袍的夏知靡还礼,她微微弯腰,越发趁着那纤细的腰肢盈盈不堪一握,那清艳的小脸在晨光中散发着青春的飞扬,眉宇间恬静祥和,看上去让人有种舒心的宁静。

夏知靡笑道:“再见,不知是什么时候,或许此生还会有机会回来吧!”这里是她成长的地方,也是她心伤的地方,若无意外,应该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夏知靡淡然一笑,有些留恋,也不留恋,这个地方带给了她太多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童年的时候,也曾有过些许的欢快时光,只是那日子太过遥远,遥远的她已经快要忘记,自己也曾幸福过……

可也因为在这里,她遇见了生命的魔障,用尽一生也没能走出,没能跨越。于是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新谱写这段失败的人生……可是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回不到从前,那些解开的误会,早已经在前世的时候就成了结痂的伤口,在下雨阴天的时候还会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曾经受过的那些苦楚。

“三年后二月会有洪涝,记得要疏散百姓,此后数十年风调雨顺。”她抬头看看湛蓝如水的天空,是那样的明亮,那样的干净,阳光让整片天地都耀眼璀璨像是镶嵌在海洋上的海洋之心,仿佛那日将天地间都铺染血色的夕阳不是真正的面貌,一如带上面具的她……

城主眼圈微红,大礼朝夏知靡拜了下去,没等他起身,夏知靡便上了马车,再不看汝城最后一眼,马车快速离去。宽敞的官道上,只留下一溜烟尘,如雾一般渐渐散去。

这一去,可能再也没有回头路,向前走的,是看不见的未来,一切都是未知,充满挑战,只是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栽在男人手上,她理智而清醒,冷眼看着这世间的一切……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一上午,还没到下一个驿馆王桐就嚷着喊停,说在马车上颠了一天骨头酸痛,要休息,可是她这样一休息怕是天黑就进不了城。.因此程家的管事很为难,去找程老太太,程老太太连管都不管,只说了一句随便,而程海更是没有什么意见,程家的铺子关门之后,他的存在便没有任何价值,于是存在感迅速降低,回到以前。

管事去找程陌然,程陌然哪里有那个时间,他还忙着跟顾琉歆**,顾琉歆就趁机说,草地里野/合感觉会更好,于是程陌然就跃跃欲试了!最后没办,程家管事找到夏知靡,夏知靡略略一想便同意了,于是车队在一个山林之中安营扎寨。

王桐缠着跟夏知靡在一起吃饭,夏知靡为了避免同顾琉歆碰面,一直暗中利用七郎的身份让她迷惑程陌然,再让她在程陌然耳边吹吹枕头风,程陌然如今看王桐那简直跟看到杀父仇人一般,恨不得杀了她,只是奈何身份有别,他只能在脑中想想。因为在王桐身上找不到做丈夫的感觉,又加上顾琉歆的大胆热情,让程陌然几乎离不开她。

这无形中减少了许多顾琉歆跟夏知靡碰面的机会。夏知靡甚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每次说什么,王桐一定会照做,夏知靡问她为什么,王桐笑说她跟王平之一样聪明,夏知靡脸红红的,但笑不语,王桐又说,瞧瞧连范儿都是一样的。

其实,他们只是能装而已,只是比寻常人装的更认真一点而已。

汝城距离建康城的距离很远,远到要经历百十座城池,近千个乡镇,在这漫长的路途中,会遇上桓清是她想不到的,孙宇会等她一同去建康,也是她没想到的,如果她能想到,或许会对桓清避而不见,也或许会想个办法不遇见孙宇,可是总是那么巧,她遇见了他们,并且在一个阳光洒满小树间的午后。

三个人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在转角处相见,如此狗血。

她惊讶的看着他们两个,静静的站在她面前,孙宇的脸上总是带着充满阳光的笑容,明朗的让看到他的人都跟着高兴起来,而桓清亦是,只是这次再见,他的神情虽然轻松,可是面容却憔悴了许多,看上去像是落魄在街头的文艺青年,充满艺术范儿。

她惊讶的看着他们,他们亦是惊愕不已,孙宇笑着跟她打招呼,桓清也笑了,干净而通透,恍似又回到了几个月前,他同样这样的对她笑着,那时候他们并不是熟悉,他也没有窥视到她的秘密,也好像回到了两个人毫无芥蒂的时候,可以交心,可以海阔天空。可是,终究回不到以前,他们过的只是现在。

“知靡……”他们异口同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喊完之后,俱是惊讶的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到熊熊燃烧的战火,属于两个男人之间的争斗,尽管这个争斗可能没有结果。

惊讶过后,她的心很快归于平静,施施然给他们二人见礼,含笑而立,问:“你们怎么在这里?”看他们的眼神……“难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桓清微微蹙眉,又重新挂上笑容,道:“听说这里有个琴师,从前朝宫廷中退下来的,这一次我来拜访他。”

“我在等你。”面对她的时候,他一直很直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不介意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他喜欢她。

夏知靡偏头淡淡一笑道:“多谢,只是我们行程太慢,千万别因为知靡而耽搁孙公子的行程事宜。”

“怎么会。”孙宇摇摇头,他这一次之所以会去建康,不就是为了夏知靡。.

桓清的眉心微微隆起,他很不喜欢孙宇,但常年积累的脾性习惯还是让他抬起头的时候温文尔雅,他问夏知靡:“这位是?”

“这是孙宇,这是桓清……”她没有刻意说对方的身份,总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明明才见过一次面而已。

“幸会幸会!久仰大名!”这是社交必备的话,两个人自然少不了客套一番,可是眼神却在暗暗交集。

夏知靡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气氛,她敛眉道:“我先回去了,出来也有一会儿了。”

“知靡,我同你一起走。”孙宇上前一步,笑着说,丝毫没有将桓清放在眼中。在汝城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他连桓清都不知道那是不可能,他也早就听说桓清对夏知靡有意思,可是夏知靡并不喜欢他,他知道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他知道王平之跟谢家齐走的时候,只有桓清还留在夏知靡身边,他也知道夏知靡跟桓清在君玉阁的事,他更知道他们之间的羁绊,可是桓清最后还是离开了,虽然这其中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但此刻看他们如此别扭如同陌路,想一定其中有什么误会……

他自认为跟桓清之间相比,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自己是怎样都拍马难及的,可是他却有着他们没有的直接大胆,他会用他火热的心来感化夏知靡,让她看到他的好,或许她永远不会回头,可是当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并不一定是要在一起,只要她幸福才是最主要的,而他不想连努力都不做就放手……

桓清微微皱眉,差点连风度都没法维持下去,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家明摆着不喜欢还涎着脸上,可是……自问自己一句,他终究做不到。

桓清问:“你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明日一早便离开,毕竟路途遥远,尽管这里风景再美,也只是过路。”此时正值深秋,小城内到处一片金黄灿烂,红色的枫叶在树上慢慢飘落在地上,将小城映衬的恍若坐落在山林之中,独有一种田园之美。

桓清道:“既然来了,不如多留几日,那位琴师在当朝很有名气,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而退隐了,你琴艺也是极好,学无止境,不如去学习学习,对日后的领悟也是有好处的。”他能以桓家嫡子之尊前来求赐教的一定是极好的,能对夏知靡这样,显然或许无关感情,而是已经将她放在同品级的人对待,夏知靡自然是高兴的,自是琴艺这东西,她虽没什么可求的,不过去看看也好。

她只是略略一想便欣然应下,桓清又道:“晚上我做东,去醉翁楼吧!”

夏知靡点头,转头看向孙宇,孙宇自是答应,他笑道:“能蹭吃蹭喝,岂有不去之理?”三人漫步朝前走去,迎面跑过来桃核,看到夏知靡忙站定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瞧着急匆匆的样子,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知靡等人连忙迎上去,桃核看到孙宇倒是不意外,可看到桓清一下就炸毛了,若不是有要事,她一定好好问问桓清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她微微皱了皱眉给三人依次见了礼,低声说道:“女郎,出事了!”她脸色凝重,显然事情很大。

孙宇向前一步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且说,若是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桓清见他这个样子,心中醋意顿起,也不甘示弱的向前走了一步,桃核的脸腾的下红了起来,夏知靡拉过桃核手走向一边附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顾琉歆,她刚刚被阿桐打了,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那孩子也被打掉了,现在程郎正嚷嚷着休妻呢!”桃核脸色焦急,神情凝重的看着夏知靡。

没想到顾琉歆竟然怀孕了!

在技女刚刚出来卖身的时候,老保都会偷偷在她们的饭食之中下一种药,吃了之后有的基本绝育,只有少数还能怀上孩子,夏知靡记得托人问过这件事,顾琉歆这样的头牌,老保就指着她赚钱,自然不能让她怀了男人的孩子,若不然她一个晚上接了那么多人,谁知道怀了孩子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前世的时候顾琉歆会怀孕,她以为谁程陌然在暗中出钱帮她治病,可是没想到她的身体竟是如此强悍,老保对付千万技女的绝育药汤在她身上竟然无效,这个女人真是太强悍了,命也硬的很啊!只是这一次却被王桐打掉了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王桐下如此重的手啊!

这段时间因为夏知靡的劝说王桐对他们两个可以说是视而不见,他们爱怎么黏合在一起就黏合在一起,她是想要到了建康城之后才让程陌然发现她的好处,其实也是为了减少夏知靡跟顾琉歆碰面的机会……

“发生了什么事?”夏知靡刚刚问出口,方才觉得时间地点都不对。她转头看向正好奇看过来的两人,施施然行了一礼道:“真是抱歉,驿站那边出了点事,我得赶回去一趟。孙公子,等离开的时候,知靡会派人通知你,清公子……你说的那个人,我明日一早去拜访如何?”

“成,明日我去驿馆接你。”桓清应下,回了一礼,转身离去。

待桓清走出老远,孙宇方才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夏知靡问:“真的不用我帮忙?”

“不用,这件事还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夏知靡含笑拒绝了,就算是真的遇见她解决不了的事,或许也不会求道他们头上吧,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不想欠的太多,有太多牵扯。

又送走孙宇,夏知靡方才同桃核快步赶回驿站。

驿站不大,只有两层楼,加上全部木板,楼上说话楼下都听的清清楚楚,更何况王桐等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很多人都听见,于是整个驿站的人都站在外面瞅着王桐住的那个房间,很是好奇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事。

见夏知靡跟桃核快步走过来,众人虽然好奇,但还是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同时对她们跟楼上不断传来吵闹的房间指指点点起来,说什么话的都有,更多的是猜测她们的身份。

幸好王桐此番出行没有打着王家的招牌,若不然丢脸的就不是她也不是程家而是琅琊王氏了!王桐离开汝城的时候也有这个想法,可是王夫人没同意,现在想想王夫人很有先见之明啊!

程家的马车对于小城的人来说是陌生的,可是夏家的马车却让众人人猜测,夏知靡虽然知道自己在汝城的事很轰动,但却没想到这件事已经被士大夫们传开了,所以很快便有人猜出她的身份,与名士们被人爱戴的不同,夏知靡受到的是尊敬。

“我要休妻!”

“你这个毒妇妖妇,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子,如此心如蛇蝎,连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

“呵呵~心如蛇蝎……我亲爱的夫主,你打掉我孩子的时候在想什么?你的心肠就比我的好了,哪里好了?啊?难道这个技女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骨肉,作为你妻子我的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你的骨肉?亲爱的夫主,要知道我们成亲才不过两个月而已,而这个技女也是两个月前来到你的床上,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哈哈!说不上是哪个男人的野种,说不上被多少男人上过……你难道就不觉得恶心?不觉得肮脏吗?我只是想想都觉得恶心的不得了,若是染上什么病症,也连累了我的夫主……为妻很是担心,很是担忧呢!”

“你……”程陌然被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王桐说的是事实,没有听到顾琉歆说话,也没有听到哭声,只有这两个人的漫骂声。

“夫主,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当,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技女,委实没有必要伤了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你说是不是?”王桐的声音很平淡,平淡的没有一丝感情,只让人感受到森森寒意。

“我说过,不要再提琉歆的过往,如果一个人有选择,她断不会落入风尘之中,你不就是出身比她好一点吗?性情品德哪里比她好,差她远了去了!”虽然生气,但程陌然到底不敢提王桐的身份跟她的姓氏,或许他心中还在做着他的前途梦。

刚刚经过王桐那么一提醒,他猛然想起,顾琉歆肚子里的孩子,或许真的不是她的,谁知道在送来之前她被多少个男人上,自己只是其中一个而已。他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觉得窝囊,看向王桐的目光更是生气,这是迁怒,王桐并不在意。

王桐不但不在意,她甚至同程陌然一样注意他们之间的称呼,不称呼对方的姓氏,只称呼夫妻之间的称呼,这让外面看热闹的人很是好奇,究竟是谁家人这么极品。

却说夏知靡她们,因为气度超绝人们自发的给她们让路,很快就上了楼梯,夏知靡虽然不想蹚这趟浑水,但是在王桐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她还是不能坐视不管。因此她亲自上前敲门,房间内的喝骂声立刻静止。

没等里面的人说话,夏知靡推门走了进去,人们立刻将头探过去,好奇着里面吵架之人的长相。桃核走到掌柜的身前淡淡道:“我家女郎告诉你,不该看的热闹别看。”

掌柜虽然有些恼怒,但还是低下头,招呼小二们开始干活,他这样一提醒,众人方才讪讪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顾琉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王桐优哉游哉的坐在榻上,程陌然脸色青紫的站着,呲目欲裂的瞪着王桐,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夏知靡走进来让两人的脸色稍稍收了收。

“知靡,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王桐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拉着她坐在榻上,嗔怪说道。

“方才去外面逛了逛,发现是座很美的小城,于是就停留片刻。”她趁机用力握了握王桐的手,王桐嘴角就轻轻一荡。

“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程陌然连夏知靡也不待见了!夏知靡并不在意,她轻轻一笑问王桐:“可是请过大夫来瞧过了?”

“还没呢!”王桐朝床上昏迷的顾琉歆呶呶嘴道:“又死不了,一个流产而已,又不是没流过……知靡,你要为我做主,你瞧瞧他,明明那个孩子不知道是那个男人的野种,他竟然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技女跟我发火还要休妻……”王桐故作委屈的低下头,眼泪簌簌落下。

“不管怎么样,还是请大夫来瞧一瞧比较好。”夏知靡轻轻拍了拍王桐的手示意她安心,张口唤来桃心让她请掌柜的去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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