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将来和我一起出宫!!!
如心提着灯笼在御花园里走来走去,有四季常开的花散发着淡淡幽香。.可是,周遭寒气让她无暇赏花,只是不停地轻跺着脚,缓解身体的僵麻。
真是要冻僵了,怎么还不来?
如心有些烦了,早知道要等这么久,还不如和陆婉一起出宫。
正抱怨着,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如心欣喜的回头,“王爷”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瞧见竟是宫玄凌。
如心犹豫着要不要向宫玄凌行礼,却听他轻声道,“三嫂!”
昏暗的御花园里,如心神色一僵,俯身道,“见过庆王爷!”
“既然我都叫你三嫂了,你也无须客气,还是叫我玄凌吧!”黑夜中,他的声音恍若叹息。
如心想想,也算默认了。其实,叫庆王爷,她自己心底也难受。感觉生生拉开了距离,她想让他也别喊自己“三嫂”了,可是,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二人就这么相对而立,站在花海中,看似浪漫,却尴尬极了。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很多话,根本就不能说。
想要简单的寒暄都成了难事,趁着淡淡月光打量宫玄凌,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感觉像过了一生那么长。已经不记得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只觉得他瘦了那么多,她竟有些认不出了。
昔日,她渴望温暖,他脸上灿烂的笑容,是她追寻的光明。可是,如今,只有这茫茫长夜,再也看不清光亮和温暖。
如果知道日后会经历那么多,或许今日的这些小小尴尬真算不了什么。
很多年后,当他们沐浴在阳光下,静静品茗的时候,才发觉,生活是那样的美。一切磨难似乎根本就算不了什么,风雨过后的宁静,满山遍野的鲜花,无一不令他们神往。
无论是多少腥风血雨,最后都会归于平静。而他们,也是在这样的动荡中,一步步走向成熟。
没有谁一辈子都懵懵懂懂,该承担责任的时候,就要清醒。
“脚伤好些了吗?送去的药都涂了吗?”沉默许久,宫玄凌还是忍不住关切的问,那些药都是皇宫的上等良药,对跌打损伤特别有效。
“药?”如心一愣,“婉儿送来的?”
见宫玄凌点头,如心才了然,她一直以为是陆婉送来的,却不想,是宫玄凌的主意。
“嗯,用了,多谢。”如心客气的道谢,实在不敢说让宫玄宸扔了。
宫玄凌也不再多说什么,始终和如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见她衣着单薄,身子有些发抖,想也未想的解开自己的外袍。
“不用,我不冷。”这毕竟是皇宫,如心不得不避嫌。
宫玄凌固执,“就当是弟弟给嫂子披件衣服也不为过吧?”
说罢,不顾如心的拒绝,定要裹在她身上。
突然的温暖,让如心的身子也暖和了一点。拗不过宫玄凌,她也就没有拒绝了。只是和他在一起,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过去的事,越是想,越是无奈。后来索性就避开见宫玄凌了,既然没有结果,为什么还要见面给心底添堵呢?
“上面风大,去台阶上坐一会儿,避风。”宫玄凌说着,下意识的拉过如心的手。
如心没有抗拒,习惯了他的亲昵,这样的牵手触碰在过去,真的是件很平常的事。
可是,现在......就不同了。
如心裹着温暖的衣袍,跟着宫玄凌来到御花园下方的一个十步台阶处,就这么席地而坐。因台阶很短,两人坐一处,几乎是肩并着肩。
宫玄凌握着如心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如心心慌意乱,既渴望和宫玄凌在一起,又清楚的明白她如今是宫玄宸的侧妃了。
就这样犹犹豫豫的,她的手一直被宫玄凌牵着。
二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有种无声胜有声之感。四周一片静谧,他们在月下促膝而坐。身后是大片大片的鲜花,美轮美奂。
一切,静得几乎可以听得见花开的声音。
人说,花开既幸福。然而,在如心的心底,花开既花落。时间万物,有因必有果,轮回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就这样不知坐了多久,宫玄凌扭头轻唤了一声,“小七......”
如心心底五味杂陈,不敢扭头看他,就这么一直盯着地面。只听他问,“如果将来三哥真当了太子,或者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你还要留在皇宫?”
如心苦笑,“我还有选择的机会?”
“当然有。”宫玄凌一见如心,就将什么责任道义忘得一干二净,“助三哥成事后,我就要离开盛京。”
“你要去哪?”如心一慌。.
“不管去哪,你愿不愿同行?”宫玄凌的眼睛忽而闪亮亮的,望着如心,满目期盼。
如心怔愣的望着他,一时忘却了言语。她该如何回答?不是希望彼此死心的吗?他们又岂会有未来?
“将来......那么远的事,谁知道呢。”如心抿嘴笑了起来,话语中透着难言的甜蜜,她说,“我答应了玄宸,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只是一瞬,宫玄凌眼中升起的希望陡然熄灭。如心心头晦涩,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安慰。
宫玄凌忽而笑了起来,“我怎么能忘了,我还有婉儿......”
两人相视笑着,慢慢地却怎么也笑不出声了。是啊,他们再也不属于彼此了,他们身边有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才是和他们相守一辈子的人!
“让你在御花园等我,怎么跑这来呢?”
头顶上方传来宫玄宸的质问,如心心一慌,立即站了起来。见宫玄宸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如心恍然记起,她和宫玄凌的手竟还握在一起。
如心忙想要挣脱,宫玄凌也意识到了,急忙松开她,冲宫玄宸喊了声,“三哥。”
宫玄宸一言不发的走近,几乎要将两人打量个遍,最后目光才又落在了宫玄凌身上,“七弟,你不出宫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面对宫玄宸,宫玄凌的底气一直都不足,有些吱唔的说,“我往这路过......碰见三嫂,所以......”
“我知道了。”宫玄宸打断宫玄凌的话,复又解下自己的长袍搭在宫玄凌身上,“夜里湿气重,你身体一直不好,别受寒了,早些回去吧!”
宫玄凌想起披在如心身上的衣服,已是对宫玄宸有愧。这会儿,他又亲自脱自己的衣服给他,宫玄凌哪里肯要,还给宫玄宸后,也不曾和如心说什么,大步离去。
宫玄凌走远,最后消失在夜色里,而宫玄宸一直抬眸凝望着。如心不敢出声,以宫玄宸的暴躁脾气,不知道要怎么收拾她呢!
可是,等了许久,宫玄宸都没什么反应。
如心想问又不敢问,就这在站在风里,冻得瑟瑟发抖。
“走吧!”宫玄宸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冲如心发半点脾气,当然也没有看她,甚至当她是透明,顾自朝前走着。
如心连忙跟上,其实她真希望他能发发脾气,这样闷着,一言不发真的好吓人。好似谁时都可能狂风暴雨一般,在那种提心吊胆中,如心诚惶诚恐的跟着。
“啊!”
前面的宫玄宸忽而停了下来,如心一头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宫玄宸一回身,如心吓得忙退了一步,手紧紧地攥着,随时准备接受他的雷霆大怒。
“如心!”
他抬起手,却被有扇到她的脸上,而是稳稳握住她的肩。如心望着他,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爷......”如心怯怯的喊了一声,要是有什么怒火赶紧发吧,这样忍着太折磨人了。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皇贵妃可以在后宫长盛不衰。”
“皇贵妃?”如心彻底糊涂了。
宫玄宸凛眉,“就是吟沫。”
“皇贵妃的闺名是吟沫?”如心微愣,这个名字真好听。
宫玄宸不语,眉头紧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如心随口道,“这个很简单啊,她能盛宠这么多年,自然是因为皇上喜欢她。”
“不。”宫玄宸摇头,“父皇不喜欢她......却将她留在了身边一辈子。”
如心彻底晕头了,这是什么逻辑?不喜欢的人,为什么要留着。
“你知道为什么要留着吗?”宫玄宸忽而凑近,几乎和如心脸贴脸了,如心在才问到了他身上的酒味,虽不重,但确定他又喝酒了。
如心不忍蹙眉想要唠叨他,他本来就酒量不好,而且心绞疼是忌酒了,他这样不是自讨苦吃吗?
“为什么?”如心顺着他的话问。
宫玄宸轻笑的点着她的鼻子,“因为有总比没有好,呵......你也一样,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为什么?”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要报杀母之仇吗?只有待在我身边,你才能盼到那一日的到来。也只有我,才能帮你办到,不,也可以说是帮我自己。这就是为什么你嫁我却不嫁宫玄凌的原因,对不对?你终究是舍不得他有事,所以才不惜和我一道淌这趟浑水......”
宫玄宸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都成了叹息。
如心承认,她在怨恨他不顾及她的感受的同时,她又何曾想过他,从一开始,她就在利用他。利用他的权势,达到自己的目的。
如心坦诚,“那你呢,帮不帮我?”
“我都娶了你,还能说什么?这辈子,我们谁都离不了谁!”宫玄宸说罢,揽着如心走在夜色里。
他没有信心再去赌一个人的心,早在多年前,他就输得一塌糊涂。今朝,他的霸道在那个人的面前毫无用处,他知道,她会离开他,或早或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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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王府。
精致的房内,熏香缭绕。
婢女霜儿已经来报,陆太医来了。江渔本能的欢喜,想要坐起来,却被其他丫环扶着躺下,不但如此,还放下了床前的帷幔。
虽然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病了,都是这么做用以避嫌,可是,江渔心底还是很不舒服。
“你们出去!”江渔冷声吩咐着。
领头的丫头开口道,“王府命奴婢们好生伺候王妃,不得离开半步。”
“出去!”江渔气急,小腹一阵疼痛,霜儿连忙上前安抚,其余丫环依旧不肯退后半步。
这样每天看着,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江渔气得脸色发白,双手放在小腹处,只要狠心按下去,这个孩子就没有了。
“小姐,陆太医来了。”霜儿轻声提醒着。
江渔腹间的手这才拿开,下意识的想要去拿开帷幔,却被丫环制止,“王妃,您现在有孕在身,不能见风。”
江渔只得收回手,听陆子衿弯腰行礼,“陆子衿见过吴王妃!”
江渔神情一暗,何曾想过,他们又用这样的方式见面。她真想上前扶起他,可是,不能。
“陆太医免礼。”轻声说罢,缓缓伸出手。
她知道,他是例行问诊,为她号脉保胎。
当那握了几百次的手,搭上她纤细手腕的时候,江渔真想反握住他的手。他就在咫尺,可是,她却看不见他,他若不说话,她真不知道,如何去捕捉他的信息。
陆子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恭敬的号着脉。可是,过了好久,他都没有松开,就那样一直握着江渔的手腕。
“陆太医,王妃怎么样呢?”有丫环询问道。
陆子衿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忙松开手,心弦大乱,怎么能号得清脉?
“这些日子,王妃还是别下地走路了,最好卧床休息,有益胎儿的成形。”陆子衿说罢,又走到桌边,提笔写了个方子,吩咐丫环们依方抓药,可保胎儿无忧。
正说着,吴王宫玄濯回来了,陆子衿案例向他行礼。
宫玄濯心情极好,让他起身,又走至床边,搂着江渔嘘寒问暖。也就是这个时候,陆子衿才看得见江渔,然而,却是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王爷......”江渔有些尴尬的想要推开宫玄濯,他却当着陆子衿的面亲吻了一下她的唇。
宫玄濯笑,“让本王摸摸孩子。”
说着,大手掌轻抚在腹部。看见王爷王妃如此恩爱,丫环们掩嘴失笑。陆子衿低眉顺眼,提起药箱行礼告退。
“陆太医,等等!”宫玄濯突然喊住了陆子衿,但自己依旧呈现搂着江渔的姿势,并没有起身,他问,“渔儿怀孕了,我们夫妻间有什么忌讳没有?”
陆子衿抬头,正好撞上江渔和宫玄濯亲密的模样,急忙垂下头,半晌,才艰涩答,“前三个月,夫妻间不能有房事。”
江渔后背一僵,不敢回头去看陆子衿,只听宫玄濯笑呵呵说,“多谢陆太医,本王记住了。”
直到陆子衿走远,江渔都不敢回头。下巴却突然被人抬起,被迫和宫玄濯直视。
“王妃这是怎么呢?看见旧情人舍不得呢?”
他的语气极具轻佻,江渔冰冷的别过脸,“请王爷自重。”
“自重?自重孩子从哪里来,嗯?”宫玄濯狂妄不已,摸着江渔的脸蛋,滑溜溜的,“你只能看着本王,本王才是你唯一的男人,是你肚子孩子的爹。你给我好好的躺着安胎,若孩子有什么闪失,你是知道本王脾气的......”
宫玄濯笑得妖娆,吻了下江渔冰冷的额头后,起身出门。
江渔一直惶恐到了极致,她怎么会不了解他呢?这个丈夫简直就是她的梦魇。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为什么要给他生孩子,为什么?
可是如果她有什么闪失,为她保胎的陆子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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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几天里,陆子衿依旧是每日来给她号脉开方,也负责开导心情,并安慰她再躺些时日,就可以去花园散步了。
开始的时候,双方不仅尴尬,更多的是再见的伤感。
但时间久了,江渔转念一想,能这样见面也好,至少还可以听听他的声音。可是,更多的想法,她是不敢有的。别说宫玄濯处处监视她,就算没有那些监视,她也不敢越踞。
她比谁都知道,各自的身份。往后,陆子衿是要当驸马的。虽然他未必愿意,但朝阳公主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陆太医......”这日,江渔还是开口了,“不知陆太医可定了亲事?”
隔着帷幔,当着众丫环的面,陆子衿恭敬道,“没有。”
江渔双手紧握着,横下心来,继续说,“不知陆太医对朝阳公主看法怎样?”
陆子衿抬眸望着帷幔,隐约勾勒出江渔的身形。她可知,当她如斯问的时候,他心底有多难过。
陆子衿没有回答,江渔却不得怠慢皇贵妃交代的人物,即使为难,即使自己心如刀绞,她也要说,“公主俏丽可人,陆太医又是一表人才,我想若二位成结百年之好,必定也是一桩皇室佳话。”
“王妃真这么想?”
“是。”江渔继续说,“如若陆太医不弃,本王妃愿为二位......”
“不必了。”陆子衿俯身告辞,“下官只是俗人一个,成不了什么佳话,王妃就不必为下官费心了,告辞!”
“陆子衿!”宫依依忍不住了,从帷幔里钻了出来,气呼呼的指着陆子衿说,“那天你亲了我,就这么跑了,还说要进宫给我个说法,你去了吗?”
“你们、你们合伙......”陆子衿瞠目结舌,没想到江渔竟也和宫依依胡闹。
不敢去看陆子衿气恼的目光,江渔别过脸,宫依依硬要躲着,她实在没办法。本来说好了,不冲动,只是问问,没想到这宫依依太沉不住气了,直接跳出来,不是让大家都下不了台吗?
当着江渔的面,陆子衿实在不想和宫依依纠缠,转身欲走。宫依依却不依不饶,一把抓住他,趾高气昂的说,“你明天就去请旨赐婚,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什么?”陆子衿对她彻底无语,他真后悔那次救她,没想到这么难缠。
江渔一直看着他们,陆子衿蹙眉冲宫依依,“我们出去说。”
宫依依任性的堵在门口,可是,瞧见陆子衿脸色不好,比任何一次都难看,她也不敢继续这样蛮横下去了,只得乖乖的跟他出去。
可是,他真的好粗鲁,拽着她的手,恨不能掰断。
想起他刚刚对江渔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宫依依气得想大吼,可是又想起江渔的温婉,不得不软下性子,“子衿哥哥,好疼,你松开、松开......”
“公主,下官实在没精力陪你玩,你还是折腾别人去吧!”
“子衿哥哥,我......”宫依依没想到他会生气,她只不过是心急,想知道江渔保媒的结果才躲在帷幔后的,并没有什么别的用心。
“是你强迫她那么说的?”陆子衿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宫依依这样穷追猛打,他见过女孩子无数,从来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姑娘。
一想到她还让江渔来逼婚,陆子衿就气得拿眼珠子等她,虽然她依旧是一副孝子的无辜模样。
“强迫?”宫依依没想到他会用这个词,但见他真生气了,自己也是怕了,忙像在宫里讨好父皇一般,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我没有强迫她啊,是她自愿的。本来就是嘛,大家都说我们般配,母妃、父皇都同意了。子衿哥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好?日子你定,好不好?”
“宫依依!”陆子衿彻底恼了,一把甩开她的手,“你还有完没完,谁说我要娶你呢?你小小年纪哪那么多心眼?我不喜欢你,更不会娶你,你找谁来说都没有用!”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宫依依面子上挂不住了,她知道陆子衿喜欢江渔,可是,那不是过去的事吗?难道她成亲了、有孩子了,他还不死心?宫女们都说陆太医还是喜欢她的,要不然她生病了,他干嘛紧张兮兮的进宫?
“不喜欢!所以,别再找我了!”陆子衿说罢,拂袖而去。
“你......”宫依依气得直跺脚,“陆子衿,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除了本公主,谁会媳你?你给我站住,再往前走,我赐你死罪!”
陆子衿听多了这样的威胁,继续不予理会,徒留宫依依一次又一次大骂赐他死罪,可是,直到生命的尽头,她都宁可自己死,也舍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