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师父(二)
了尘大师拿着水瓢的手一下停在了半空,弯着腰不动了。
“是永华……”了尘大师嘴里边念叨着,边转过了身子。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弟子,大师纵是修为深厚,也掩盖不住心里的那份惊喜。
“真的是永华……”了尘大师弯腰朝陈近南扶去。
“师父,是我!是我回来了!弟子不孝,没能经常回来看您老人家,请师父责罚!”陈近南说着,将头重重磕了下去。
“快起来,快起来,让师父好好瞧瞧!”了尘大师伸手拉着陈近南的胳膊,不让他再磕下去。
陈近南连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好让师父好好看看自己。
“不错、不错,虽瘦了一些,不过干练了许多!”了尘大师欣慰的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弟子。
“晦心,刚刚你师兄说让我责罚,你说我该怎么责罚啊?”没想到了尘大师一代高僧,居然也会幽默的说笑。
“我看啊,就罚师兄多住些日子,好好陪陪师父。”晦心在一旁笑着回道。
“嗯,这个主意不错,你说呢,永华?”了尘大师笑起来,雪白的眉毛一翘一翘的。
“好,我这次回来一定多住些日子,好好陪着师父。只是……”陈近南想起山门外的沈思茗。
“怎么了?”看到陈近南一脸的犹疑,了尘大师皱起了眉头。
“师父,我这次回来,还带来了几个朋友。她们其中一个生命垂危,弟子实在没办法,情急之下,未经师父允许就带她们上了山,而且她们都是女眷,请师父责罚!”陈近南说着又跪了下来。
了尘大师皱着眉,听完了陈近南的话。只见他微微一笑,伸手扶起了陈近南:“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心地良善,师父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你呢!”
“那师父您是答应救她了?”陈近南喜形于色。
“既然生命垂危,那就耽搁不得,你和晦心快去将人带到客房。”了尘大师看着陈近南高兴的样子,和善的笑着吩咐道。
沈思茗被陈近南背到了客房。说是客房,其实就是一间空屋子。里面除了桌椅和一张床,里面连日常用品都没有。沈筠让七夕将车上的被褥、用品全拿了进来。
等被褥铺好,沈思茗躺到床上后,了尘大师就一脸慈善的走了进来。晦心在他身后抱着一个药箱也跟了进来。
沈筠和七夕见到大师,连忙走向前行礼。大师就不慌不忙的口呼佛号,对她们还礼。
“请大师救救我小妹,我们姐妹父母双亡,我实在不能再失去她了,求求你了!大师!”沈筠心急之下屈膝跪了下去。七夕在一旁看到,也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不可、不可,二位施主快快请起!老衲还是先看看病人的病情吧!”了尘大师看着沈筠和七夕焦急的样子,脸上也现出了恻隐之色。
陈近南上前扶起了跪在地上的二人。
了尘大师走到床边,低头看了沈思茗一眼,不觉重重皱了皱眉毛,然后伸手为她把脉。
屋里的人都看着了尘大师,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了尘大师闭着眼睛把了好一会儿脉,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可脸上却看不出忧喜。他又抬眼朝沈思茗的脸看去,然后拿起她的右手,端详了一下手掌心,脸上现出了复杂之色。
沈筠和七夕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除了把脉以外,大师的动作都好像与看病不沾边。
了尘大师终于缓缓站起了身子。
“师父,思茗她……”陈近南迫不及待的问道。
了尘大师看着陈近南关切、焦急的神情,不禁又皱了皱眉。
“阿弥陀佛!这位沈施主是不是幼时身体羸弱,时常生病。近几年呢,却忽然好了起来?”了尘大师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向他询问了起来。
“这……”陈近南朝沈筠和七夕看去。
“大师说的很对,我家小姐从小身子就弱,经常生病。可自从那年…噢…她的身子突然好了起来,这些年基本都没生过病。”七夕连连点着头。
“她不是身子变好了,而是自己在努力克制着,不准自己生病。老衲不知这位沈施主曾经遭遇过什么变故,可老衲看出,这些年她一直在压抑自己,身体上、心里面都是。想哭哭不得,想笑笑不得,她在苦苦支撑着,不要自己倒下。她最近心情好像受过创,俗话说病来如山倒,这一病,就如洪水决堤,所有的压抑、病灶,都随之而来啦!”了尘大师缓缓的说着,无比叹息。
“小妹!”沈筠听了大师的话,心疼不已的走到床边,眼泪流了下来。
陈近南看到沈筠和七夕的神情,知道都被师父说准了,他不知道沈思茗发生过什么事情,会导致她这样。
“不瞒大师,您说的分毫不错,请您务必救救她,如果她有个闪失,我这一生都会活在懊悔里了!”沈筠听了大师的话,懊悔万分,当初真不该让妹妹回泉州府。
“施主先不必忧心,老衲自会尽力救治令妹的。”了尘大师看到沈家姐妹的深厚感情,也很是感动。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听到妹妹还有救,沈筠一个劲的道谢。
“阿弥陀佛!”了尘大师双手合十,喊了声佛号。
“晦心,将银针取出来,老衲要给沈施主针灸。”了尘大师朝晦心吩咐道。
“是,师父!”晦心打开药箱,取出一包银针,跟着师父走到了床前。
了尘大师伸手接过晦心递过的根根银针,手法熟练的插在了沈思茗身体的各处穴位上。昏迷中的沈思茗似乎还有些许知觉,了尘大师在给她针灸时,她偶尔还会皱下眉头。
了尘大师针灸完后,又走到了药箱前,在里面翻出了一个小瓷瓶,他将瓷瓶递给了沈筠,接着开口说道:“这里面一共有五颗药,每日给沈施主服食一粒。吃了这药后,她会感到口渴,你们就给她水喝。水利万物,乃万物之源,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谢谢大师!小妹有救了!谢谢大师!”沈筠双手紧握瓷瓶,对着大师不停的千恩万谢。
“施主不必如此,与人为善,乃佛家之本,只是…哎!万事皆有缘法,老衲救得了病却救不了命啊!阿弥陀佛!”了尘大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沈思茗,摇着头往外面走去。
屋里的人被他最后的几句话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都疑惑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
了尘大师走到房门口时,忽然又止住了脚步,他微微侧身对在发愣的陈近南说道:“沈施主服了药后,不久就会醒来,永华,你随为师来,我有话对你说。”
“是,师父!”陈近南听了师父的话,当下应了一声,然后回头看了沈思茗一眼,心想,既然师父说没事,就一定不会错的,当下放心的跟着师父走了。
“夫人,大师刚才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听得别人心惊肉跳的。”七夕悄声问沈筠。
“我也不知道,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还是抓紧喂小妹吃药吧!”沈筠也是疑惑不解。
沈思茗在针灸完后,脸色居然红润了许多,气息也不再那么弱了,沈筠和七夕对了尘大师的医术更加有信心,高兴的把药给沈思茗小心的喂了进去。
陈近南随师父到了佛堂。
“晦心,你去菜园摘些青菜,看来这几位施主要在这里多住几日了,不要怠慢了。”了尘大师微笑着向晦心叮嘱道。
晦心听后笑着点了点头,退了出去,顺手把房门关上了,他知道师父对师兄有话要讲。
“师父,真是对不起,打扰您老人家的清修了,弟子……”陈近南一脸歉意的对师父说道。
了尘大师并不答话,而是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只见大师走到佛像前虔诚的拜了拜,然后走到一个蒲团边,盘腿坐了下来。
“永华,过来坐下。”了尘大师一脸郑重的对徒弟说道。
陈近南不解的看着师父沉重的脸色,稍一迟疑,走到父旁边,在另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
师徒俩就那么面对面的坐着,了尘大师率先开了口:“永华,你跟那位沈施主是什么关系?”
陈近南看着师父洞察一切的眼睛,一时扭捏起来:“师…师父……”
“为师看得出来,你喜欢上她了,对不对?”了尘大师看着徒弟扭捏的神情,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陈近南深深吸了口气,心想,在师父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下正色回道:“师父说的没错,弟子的确对沈姑娘心仪已久。”
“哎!我佛慈悲!”听了陈近南的话,了尘大师顿了一顿,然后常常叹了口气,看着陈近南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之情。
看着师父的神色,加上他刚才临走前说的那几句话,陈近南心里更疑惑了:“师父,您今天的话,让弟子很是不解,是思茗的身体还会有变吗?”
了尘大师看着陈近南焦急之色溢于言表,无奈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