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屠三万流民说
这边编修院各种事情搞了一上午,当然离完工交差还早,一路上很多事白司霂讲得很简省,其他组织编修的官员将事情罗列好,白司霂修改,然后编成一本详述的,一本略写的。再将两书组合成一本,由白司霂查看,或批注,然后再写,再看。经过四次重编重写,“起天弃”的第一卷破瑰晗,已经全部完成。
白司霂带着沈彦于和柳芙下午转去了武修院。因是夏日,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武修院的学子们上午已经操练过,此时都蹲距在屋子里听课。
武修院也不是每日都要不停歇地训练,有时也要讲讲课。讲课内容大致便是军事,指挥,武学技门等等。
白司霂前去,是沈彦于带的路,学生们在上课,白司霂悄无声息地从后面绕进去,倒也无人发现。
前面的学生都已坐得满满的了,而最后一排只有一个人占着位置,白司霂走过去推推他的手,示意他坐过去一点。
那学生在望着窗外走神,自觉性地主动让了让,随意地问:“今个你也敢迟到?”
柳芙在旁边“嗯嗯”两声,也问:“怎么了?”
学生捧着自己的脸,惆怅地望着窗外,“不是说白大人来了么?听说她还做了咱们助教,也不知好久才能过来。”
柳芙看一眼面无表情听讲的白司霂,嗤笑一声,“白大人?可是那个编修院的白大人?她过不过来又怎样了?”
那学生翻个白眼,继续捧脸惆怅着,“你就没听说过她?那个围皇叔,灭朝军,剿绿衣,对百敌的白大人啊。颜国公当朝诉功,结果换得一个小小文职,我等皆为她不值。不过也好,既然在这杞乐书院里,不知什么时候我也能见着。”
“别急别急。”柳芙摆手,“该看见的时候总会看见。”
学生觉得有理,望着窗外期盼着他白大人的到来。
沈彦于在旁边憋笑别得厉害,看柳芙语重心长,看白司霂面无表情,就是不给那个渴望见大人的可怜学生提醒。
柳芙对着他的脑袋瘪嘴,不屑地仰着自己的倌倌脸不管他。敢觊觎我家主子的小白,看爷爷我就不告诉你又怎样!
前方正在讲课的军阵助教,可能发现了后排突然钻进来了三个人,定睛一看呆了呆,正想说话。白司霂不动声色压了压手,示意不要作声。
军阵助教立即反应过来,继续讲课。因停顿只有一瞬,学子们都没有察觉。
军阵助教正讲到天洗二年的关沙伏,关沙在月乏边界,名自缘于其地,边关,沙丘。
“天洗二年,殁娄边境关沙,朝廷派驻关大营,月乏想要偷袭大营,以争一战之胜,一举攻破殁娄边关。请问月乏应该借助关沙的哪些用处?”
“用处?”学生们哗然,却没有想出个道道。众人看向助教,他却不说话,只笑着看向后排。
有人疑惑地看后去,一呆,张着嘴巴一时反应不过来。
柳芙笑着对他打招呼。
更多人看他神色不对,纷纷转头看去,一呆之下,齐齐叫出那个盘旋在传说中女杀神的名字。
“白大人。”
“啊?”捧脸看窗的那位学生惊讶地转过头来,速度太快导致脖子“咯”一声,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脖子,尴尬地看向白司霂,一瞬间,一张脸扭成了麻花。
刚刚他倾慕已久的白大人就坐在身边,他却还毫不知觉,想起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一瞬间脸色红红白白的。
白司霂却不看他,助教在等她的答案,学生也在期待她的答案。
而她刚好在蔚茵看过关沙的地形以及一些介绍,倒显得不慌不忙。
众人虽然也知道一些关沙的介绍,但大部分人没有想出来。
白司霂也不让众人等太久,迟迟不答反而显得矫情。
“天洗元年间,殁娄自己有一支队伍要回国,不料突起大风,关沙大漠沙暴席卷,沙暴中,远处的沙漠住民曾听见狼嗥,沙暴过后那一支队伍片甲不留,路上却有清晰的狼爪印迹未被吹散。同年,又一场沙暴中另一支队伍再次消失。如此事例还有几件,从此关沙成为路经队伍的险地。每次沙暴一起,狼爪一现,众人便知又有一支队伍出事。”
白司霂一讲,众人恍然大悟,这件事情倒是听说过,只是没有联想到这上面,一个过必消失的沙漠能够对杀人有什么作用?如此想想,倒也是一招奇策。
还有一些不懂的人,问着身边同伴这是何意。同伴白他一眼,气势汹汹地道:“借沙暴!”
“啊?怎个借法?”
“即使没有沙暴也要制造个‘沙暴’!月乏想要偷袭无声,可以借沙暴一说一举歼灭驻关大营,事后稍作处理,留下些痕迹,谁能怀疑?”
白司霂表情淡淡,此事若是聪明些的早已想到,座下又不乏多少能够想到的。
那些射来的目光不少带着欣喜,钦佩,可也有不少目光嫉妒、不屑,含义不明又充满敌意。
白司霂没管,眼神又不能杀人。
军阵助教并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视,毕竟同身为助教,态度也算和蔼。他继续讲课,白司霂也继续听课,众人并没有因此变得心不在焉,反而对于军阵助教的问题回答得更加踊跃。
“天洗六年,鞍城城郊突然爆出大量流民,整日吵得鞍城不可开交,朝中派去处理的大臣束手无策,流民高达三万,若不是人人身弱体虚,早已把沉安秩序翻了个个。”
助教的语气渐渐慢下来,像是想到了当初,他道:“请问,如何才是解决方法?”
有学生站起来说,“当年处理此事的是摄政王,就是如今的晗王。他听闻此事,二话不说组结大批军队,带领京城卫、守卫、三家军乘夜包围,一夜之间杀尽流民……”
学生们也听说过当年鞍城大屠杀,但自己身在沉安无法体会那种血腥场面,经此一说不少人都有些愤愤,但也有人对此没有在意,怎么说流民闹事对于朝廷也是一大威胁,虽然摄政王,如今的晗王处事残暴,但什么还会比这种方式更快?
“难道说是派粮?即使派下万石粮草,到了鞍城也只剩一口薄粥啊。”一位寒门弟子喃喃说着。
其他人脸色有些不好,这分明是讥讽朝廷贪污。
一个品流子弟道:“如此说来,补给更是不可能,这些年月乏兵力茂盛,导致朝廷国库亏空,底下是哇哇要吃的兵,上头是贪吃豪气的臣,哪里多出来的钱去养那几万流民?即使可以养,这么多流民就这样住在流民所?一直这样国力也支持不下去。晗王的做法虽然残暴,但却实在地解决了流民乱民的问题。”
多数人点点头,还有些人想要争辩,但事实如此什么反驳都是无力的,众人把希冀调向白司霂。
白司霂却没有说话,众人一阵失望。
对于此类,白司霂倒也有些束手无策,毕竟每个时期的民生不一,朝廷需要的,与不需要的存在纰漏。
但她想了想,还是道:“虽说此般是常事,但仍然不太好解决。据一般朝代的解决方针政策,大致便是集结皇族、勋戚、官僚们争取赐田,分地,筹资,在当地减少赋税,增大民用收益,士豪乡绅们也应该为之处力。”
一些人点点头,照常处理一般便是如此,但筹资解了一时,解不了以后啊。
白司霂又道:“或根据朝廷用度,把一部分流民纳入民军,将其筹资用来供给军队开资。或者组织其开采石矿,造房筑家,由当地的收留所转向各地。”
“俗话说同一国家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流民闹事,总也有底线,你让他用劳动力解决生活,给他生存的机会,他总不会还要将生存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
大多人点了点头,生存压迫当头,谁会给生路不走的。
白司霂顿了顿,想起一件事,但此时提出总归有些不好,她将话题指向摄政王。
“摄政王当时之举虽然解决了问题,但同时令天下人寒心。何况,士兵杀的人中可能还有自己的亲戚朋友家人,难免流民事情还未解决,自己军中便乱了套。一两个冷血不代表几家军队统统冷血,如此残杀不仅良心受责,而且遭世人唾骂。”
如此一说,众人也对于随意杀人生了些悲悯。
但白司霂还不及众人反应,再次将话锋一转,“但当时解决问题,已经来不及从长计议,这么对流民聚集在一起,每天饿死的,争抢食物而死的,组织反抗要讨伐朝廷而死的,各种病疾死的。而且流民营中一旦爆发瘟疫,不仅流民受害,传染病源一旦扩散,整个国家都会受到强烈的影响。”
众人哗然,对的,还有瘟疫!一旦出现不可控制的疫情,那么这件事情便会严重百倍。
“但。”
白司霂一个“但”字,令众人心惊胆寒,忐忑地等待她下一句话。
“摄政王一接事,便下令围困杀人,其实从某些角度来说,他的决定是好也是坏。”白司霂灌一口沈彦于端来的水,润了润喉。
“屠杀固然解决问题快,万人坑的埋葬也迅速,一把火烧了染了疫病的尸体,各种处理也快速。不得不说,控制办法确实很实用,他心志强大,这是我所唯一钦佩他的。”
“但是后面的处理我有些不赞同,他杀了人却没有召告天下此时缘由,众人以为他是嫌麻烦,高位者不顾惜民众性命,从此后手下再无可用能人。”
众人感叹,是的,若连下属生命不顾,会引发军中心乱,互相猜忌。弃民众生命不顾,天下寒心,从此背负万古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