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冰泣月霜
暮然踩碎了一根枯枝,惊醒了他。?缪青一眼看见的是脚下的那片已经破碎的枯叶,再抬头,却吃惊地发现不知何时白司霂已经不见了。
看着偌大的林子,刚刚还时不时有几只寒鸦扑腾着翅膀飞过,现在只剩下了风,只剩下了树,只剩下了他一人。
“徒弟?”缪青试探着叫了一声,意料之中的没有听见回音。
冬季残存的枯叶还在沙沙作响,“嘎嘎嘎”的鸟叫声诡异至极。
深林寂寂,仿佛有人在这里做千秋一梦沉睡其中,而此间天地只有他一人。
缪青眸光有些涣散,深沉中又有几丝异样,几丝恐惧,他再喊一声,声音已经有了不耐:“白司霂,别玩了。”
回答他的只有风吹过的呼呼声,枯枝的吱呀声,寒鸦的鸣叫声,在这空荡荡的林子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那种一个人独处幽闭恐惧,突如其来的恐惧让他全身发寒,眸中的恐惧在慢慢地扩张,他急切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到出路,找到人声。
但,只有一片死寂。
头顶上的树枝发出清脆又沉闷的断裂声。缪青站在原地发怔,整个林子里有沉重的脚步声在幽幽地响起,一声一声踏着,踏在心上。
心越慌,意越乱。他仿佛觉得身旁都是一样的小路出口,一样的花草树木,一样的环境下,他被禁锢在此间……
缪青突然痛苦地弯下腰,吐出一口乌血。
“仇砚!”
缪青抱着脑袋呼喊着仇砚,深棕的瞳孔涣散,白司霂突然飞奔了出去,扶起缪青捋平他四处乱串的气息,片刻后缪青稍微安定,她才皱着眉头问柳芙:“怎么了?”
柳芙嘻嘻笑着,笑得有些诡异。他看着弯着腰捂着耳朵,痛苦不堪的缪青,仿佛发生的一切都是事不关己的,?他慢悠悠地道,似乎是在看谁闹出的一场离奇笑话,“你不是问如何让他发疯么?谁不知道他有病?好了,他刚刚就是在发疯啊?!”
……
其实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自此之后,缪青被仇砚“圈禁”起来静养,面对仇砚近乎仇恨厌恶的眼光,白司霂虽然很莫名却也有些愧疚,毕竟缪青突然如此尽数是她的责任。
就连颜墨也来找过她,虽然没有过分地说什么,但他的意思也很明了,不要再去惹他。
惹谁?当然是那个还在恐惧当中的缪青。
白司霂在不知不觉中又掌握了煞陨士的一个弱点,缪青有心理疾病,而且反应过度,更加之本来体内乱窜的真气就不太稳定,如果当时在林子里晚为他疏导气息一般,缪青时时可能会内力燥热吐血而亡,那时,她犯下的罪孽恐怕不是现在仅仅把她和缪青隔离这么简单了。
但是因为最近连五师傅汕狐也跟着颜墨一起早出晚归她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道歉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五师傅也时常跟着颜墨屁股后头跑腿,但对于“欺负”白司霂,他还是很乐意的,一有时间便揪着白司霂跳上梅花桩,但对于从未真正学习过的白司霂来说,现在只有任人打的份。
蔚茵宅里大雪纷飞,雪花飘落在青翠的枝丫上,力量渐渐重了,树枝再承受不了重量,“啪嗒”一声,雪落在了地上。
而白司霂也是“啪嗒”一声栽落下来,幸好现在不是夏季摔下去也还不算疼。不过在这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的情况下,一个筋斗下去,十指入雪身上各个地方都是全数冻僵。
白司霂的手,原本纤细却不娇小,肌肤盈润却并不似雪,此时也肿得和肉包子差不了几分。
大大小小磨出的伤口浸了雪,就算溢出血也很快结了冰,尖锐的冰刺扎地皮肉痛苦不堪。若是一般人早就疼痛难忍了,偏偏白司霂对于疼痛太过于敏感,早就已经疼到了麻木。此时一双毫无知觉的手也只是下意识机械地攀上梅花桩,出招然后无止境地倒下。
看在外人眼中着实也惨烈。
五师傅对着一直倒下的白司霂摆头,虽然心中不悦,看着白司霂这样疯狂地接受被打,也难免有些不忍,他道:“难道,你就是专为人打的么?”
白司霂怔了片刻,呆呆地抬头看着五师傅,眸光开始聚集起来形成一束焦点。
“你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叫你挨打就只会挨打?只能挨打么?别人打你难道你不会还击?”白司霂张口欲言,五师傅接着道:“你那是还击?对我来说连比作猫捉老鼠也不为过。”
“你要相信,时时刻刻在你面前的不是敌人就是对手,你要看准他怎样来战胜你,看清他为什么能够战胜你?例如我吧。”
五师傅举起自己的手臂,一拳将刚刚才奋力爬上来的白司霂打了下去,“对于你来说,我的缺点你知道么?”
“内功强硬,气息旺盛而力量巨大,铜皮铁骨刀枪不入……”白司霂源源不断地说下去。
五师傅立即阻止她的滔滔不绝。
“停停停……我的力量比你大,敏捷度没有你那么轻盈,反应力却和你不相上下,你该如何?我这可是暴露自己的弱点,你可得好好珍惜,擦干净你那眼睛好好看着。”
五师傅也不点明,张开大掌在梅花桩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白司霂。
白司霂从雪堆中仰起头,凌乱的发丝耷拉在脑后,冬日的一抹暖阳照在她有些惨青的脸上微微和煦。
她爬起来,提起剑往梅花桩上走去。
“嘿……”一声低呵。白司霂闭目,聚心沉气,开始在脑海中寻找月破第一重的招数。
积雪中梅花桩上着一身银黑劲装的少女半阖双眼,远峰一般的长眉托出一条凌厉的扫尾,似男儿一般挺直不肯曲折的脊背,莹莹麦色的肌肤在雪下映得光彩灼灼。
慢慢地一股烟气弥上来,冬雪像在寒风萧瑟中低吟一般,慢慢地开始震动。一阵子白烟般的气息升起环绕在白司霂身侧。
慢慢地积雪开始发出喀嚓咔嚓地响声,厚厚的雪竟然被白司霂身侧那气息冻得瞬间结冰!梅花桩也开始结冰,众人若是一不小心便会因此摔跤滑倒。
五师傅眼中震惊难挡。
白司霂唰地张开眼,眸光冰冷毫不见得温和和喜悦,一切的表情瞬间幻灭,只有冰冷,仿佛此刻冰雪在声泣,寒月更在成霜!
白司霂竟然误打误撞解了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月破第一重功力!
她沉铁剑竖锋一指,万物结晶,寒风中似乎都带了冰碴。
磅礴的云霞瞬间光芒四射,汹涌的劲风排空怒号,世间一切的气息此时只剩了唏嘘。
白司霂直击向前。
五师傅立即接招,赤拳不能硬搏。此时白司霂突然爆发的凌厉,他被逼得招招躲避,虽不至于节节败退但一时也蜜月想到白司霂的剑势凶猛。
眸光一聚,沉剑一舞。霎那间天地神光万丈,那股月破的强势之力喷涌而出。云卷云舒之间不过她一手超绝的寒气刹那冰封。
一招招地迅猛,五师傅拳打得虎虎生威,刀剑在撞上肉身,丝毫不伤皮肉,她用剑巧妙,又在攻击又在防御,不置人外伤只让人败退。
一上一下,出招接招,剑在狅舞,拳在击破。
“哐当……”
剑落。
白司霂长剑离手,剑砸在地上时仿佛天地都在椅,她刚刚片刻竟然和五师傅已经对过百招!
而且若不是因为她不足对付五师傅的劲力,若不是因为月破才刚刚使用,若不是多亏她此时的超常发挥,一切都会逆转,她那气息竟能和强劲的月破神功如此地贴合,她能将第一重功力就使得和常人的第三重功力一般,白司霂绝非平凡筋骨。
五师傅对着白司霂笑道:“你哪里来的月破?”
白司霂皱眉,“你怎知道?”难道仅仅通过招数就可以看出武功来源么?
五师傅得到肯定回答,眸中更是喜悦难掩,望着天空唏嘘不已,仍然在当初的打斗中沉湎,他朗声道:“月破之力我见过!当年秦瀮和鬼牙一战,打得鬼牙半死不活奄奄一息的就是月破,当年秦瀮使月破使得出神入化,天地日月星辰之间净生波澜,尘世安生起伏不定。那使出的功力竟然达到了七重之高,乃是绝世仅有的力量。若是平常人,生受那一招恐怕便会因为其气息太过强大,从内里的剧烈振荡而一直破碎到外身,最终尸骨耐不住月破倾力而粉碎无存。”
先不说白司霂的那本秘书从何而来,光是白司霂现在使出的第一重功力竟然达到了临近第三重!虽然此时是超常发挥,但那是如何的强硬而不可思议!
白司霂一开始接受的便是被打,久而久之竟然成了习惯,对于几个师傅的打,只是有时魄力爆发回应两招,然后再被打下去。
一直的被打状态只是锻炼抗打击能力,没有得到升级提高,对敌普通人或许她还能赢个一招半式,但对手一旦强大一点她也只是一个披着老虎皮的狡猾狐狸,过不了两招便败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