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月之泪

淳王府祠堂内,月影跪于案前,面容憔悴,头发稍显凌乱。三天三夜的跪拜,终于让她支撑不住——倒下了。

偌大的祠堂,除了月影便空无一人,无人知晓月影已晕厥在地。

牡丹苑中,双菱焦急地指挥着众奴仆收拾细软,但终有群芳无首之感。此时的雁儿,早已急不可耐地进宫搬救兵去了。

皇宫,凤仪宫中,雨柔正向皇后汇报着淳王府的情况:“娘娘,您有所不知,雁儿方才进宫要奴婢务必向您禀报,淳王爷令王妃跪于祠堂已经三天了,不许吃喝,连雁儿都不许进呢。”

皇后手捧香炉,慢条斯理地道:“月影这是自作自受,谁叫她抢了那个贱婢的孩子!”

雨柔心急如焚:“那娘娘,事已至此,您总得想办法挽回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侄女如此受辱……”

“本宫曾屡次劝她收手,可她呢?总是将本宫的话当作耳边风!敬永在塞外时她要怎么着没人奈何得了她,即便有陛下替那王氏撑腰,好歹还有本宫替她遮掩,如今好了,敬永回来眼见心爱的女人受苦都是拜月影所赐,是铁了心要管这档子事,本宫能有什么法子?!”

雨柔有些不解:“可是娘娘是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啊9奈何不了一个庶出皇子?”

“皇子终究是皇子,即便是匈奴后人,密妃所出,就凭他是淳郡王府的主人,他想怎么着,谁也管不着!陛下心怀天下,自然不会理会他王府之事,敬永不会啊!他本来就视金钱如粪土,视爵位如纰履,此番,他责罚月影跪三天祠堂算是轻的了!”

雨柔叹了口气道:“想来王妃千金贵体怕是委屈了。”

“那又如何?”皇后一脸的无奈,“但愿此番能让她长点记性!本宫担心的是,敬永此番替那王氏夺回了县主,又专宠于王氏,那月儿以后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雨柔脸上掠过一阵忧心:“那可如何是好?”

皇后沉思片刻,遂恶毒地道:“邓太医那边怎么样了?密妃,还好吗?”

提起邓太医与密妃,雨柔脸上立即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禀娘娘,邓太医丝毫不敢懈怠,对密妃娘娘关照得紧哪!”

皇后颇为志得意满:“那就好。”她满意地点点头,“去告诉邓太医,加重剂量,本宫要好好关照密妃。”

雨柔会意,即刻出门。

雁儿自与雨柔会面后,便径直回到了牡丹苑。未见到月影,见到的是一屋子乱蓬蓬的奴仆。

她焦急地问道:“王妃呢?王爷还未消气?!”

双菱一脸的无可奈何:“姐姐有所不知,王妃被罚,王爷不许任何人进祠堂探望,我也是无计可施啊!”

“再无计可施也要施啊!”雁儿心急如焚,“要不我去偷偷看一下妃。”

“你就不怕被王爷看见?”

“看见又如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如此受辱啊!”

双菱有些为难,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方才进宫,可有碰到皇后娘娘,娘娘怎么说?”

“凤仪宫进不去啊。不过,我把话递给雨柔姑姑了,想必姑姑会传达给娘娘的。”

“眼下唯有如此了!”双菱叹了口气。

雁儿总觉得心头有股莫名的压抑让她喘不过气,她定了定神,奔向祠堂。

双菱欲唤回她:“姐姐,你要去哪里啊?”

“救我的主子!”雁儿头也不抬,径直往前跑。

祠堂后门旁边,雁儿东张西望,确定无人后扶着早已布满灰尘的窗框子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随后又吃力地打开了虚掩的窗户,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月影斜躺在跪垫旁,发丝凌乱,纹丝不动。

她惊叫道:“王妃!王妃!”

无人听见她的喊叫,正欲从窗口跃入,转念一想,这正门和后门都被敬永派人锁上了,就算是进去了也出不来啊!

少顷,她灵机一动,小心翼翼地从窗口下来,继而直奔雨浓苑——陛下许王爷三天假期,此刻定在雨浓苑!

雨浓苑中,敬永和若筠满眼爱意地逗弄着雨萱,可是雨萱对若筠仿佛天生就有种排斥感,面对若筠和蔼可亲的笑容嗤之以鼻,对敬永的态度好些,但总如惊弓之鸟一般畏畏缩缩。

敬永对雨萱道:“萱儿,过来,到父王这边来!”

雨萱警觉地道:“你是父王,可我要母亲,我要母亲抱!我不要你们!”连带着哭哭啼啼,让人甚是心疼。

若筠眼含泪花,道:“王爷,依妾身看来,还是让县主回牡丹苑吧,县主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宜待在妾身这儿。”

敬永颇为烦躁,没有搭腔。

此时,雁儿风风火火赶到,一见门,便气喘吁吁地道:“王爷!不好了!不好了!”

敬永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没规矩!没规矩的奴才伺候没规矩的主子9带坏了本王的女儿!”

“王爷息怒。”雁儿努力平复着自己早已加速的心跳,“王妃在祠堂晕厥了!”

此言一出,若筠一惊,未等她发话,敬永率先开口:“本王吩咐过,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祠堂看望王妃,你怎的知道王妃晕厥了?!”

“王爷恕罪,奴婢知道自己身犯家法,但奴婢自小跟随王妃,眼下王妃落难,奴婢着实难安,故而奴婢斗胆,方才去了祠堂窥探一二,才知王妃早已晕厥。”

“她那是咎由自取!”敬永一针见血,毫无怜香惜玉之感。

一旁的雨萱闻言,忙上前抓住雁儿的手臂,椅道:“我母亲怎么了?要不要紧哪?!”

若筠强忍住心痛,又见雨萱关切的神情,她知道,自己从小没有母亲,眼下,雨萱是把月影当作亲生母亲了,如此,也等于雨萱有了两个母亲。她眼见敬永表情决绝,遂打破尴尬道:“王爷,依妾身之见,王妃此番已受到教训,如若再不管不顾,恐将于人于己皆是不利。况且,王爷,您好歹看在县主的面子上,不要再责罚王妃了,王妃既已晕厥,不妨即刻宣太医来诊治啊!”

若筠的话让敬永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还未等他发话,若筠就走到雨萱面前,蹲下,慈祥地道:“县主,如若你不嫌,我即刻带你去见母亲,可好?”

雁儿、敬永及小凤等人闻言,皆一惊,他们没想到若筠会以这样的方式跟雨萱说话。

雨萱抬头,看了眼敬永和雁儿,又看了眼乳母,在得到肯定的点头之后,对着若筠点了点头。

若筠喜出望外,眼含热泪,拉着雨萱的小手,朝祠堂的方向走去。

很快,众人来到了祠堂门外,侍卫开了门。

一见到躺在地上的月影,雨萱发疯般跑了过去:“母亲!你怎么了?"儿来看你了!”她吃力地摇着月影,但没有丝毫反应。接着,她对雁儿道:“快!宣太医!为母亲治病哪!”

雁儿这才缓过神来,未等敬永示意,便匆匆出门往外跑。

牡丹苑内,月影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朱太医坐在床边木凳上给她搭脉。其余人则候在一旁,尤其是雨萱,泪珠涟涟,心疼地望着月影。那眼神,让若筠好揪心,是她自生下雨萱之后从未有过的,雨萱她还这么小,竟会用这样的眼神去关怀晕厥中的月影,这眼神,仿佛就是母女之间才会有的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

若筠心痛之余,偷眼瞄了眼敬永,只见他一脸的漠然。就在她与他四目交接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才恢复了脉脉含情。

若筠静静地思索着敬永对她和对月影的种种,又细细体味着雨萱对月影和对她的种种,终于忍痛下了个决定,那就是无论敬永作何感想,她都要把雨萱归还给月影,不为别的,就为了月影对雨萱三年来无微不至的关怀,更是为了雨萱的健康成长,如今敬永与月影之间的夫妻情分早已支离破碎,如若再让她失去雨萱,那她的来日,真的是生无可恋了!

雨萱还在那里静静地守候,唯恐月影不再醒来。

朱太医给月影开了药,嘱咐雁儿按时煎了给她服下。就绪后,太医便匆匆告辞。

入夜,雨萱仍寸步不离地陪在月影床前,而若筠,此刻倒是享受着难得的与雨萱静静相处的时光,丝毫未有一丝困意。她甚至端来了小凤亲手做的银耳羹喂给雨萱喝,雨萱虽没有领她的意,但已无之前的排斥感。

敬永心疼若筠,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苑歇息吧,这儿有奴仆伺候。”

“县主不走,我也不走。”若筠头也不抬。望着雨萱天真烂漫的背影出神。

敬永只好作罢,他在一旁找了个凳子坐下。也罢,眼下若筠和孩子静静地守候在一起,倒也是难得的惬意,还有他这个为人夫、为人父的淳王爷在此陪伴,至少,也是一种难得的和谐。

于是,牡丹苑寝殿内,月影躺于床上昏睡,雨萱小腿蜷缩在床边,一旁是若筠爱怜地欣赏着雨萱娇俏可爱的面庞,而作为王府主人的敬永,则候坐在他们三人面前,目光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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