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流光四散
马上就要高考了，那段时间我很努力的学习，除了学习之外也看了不少关于设计方面的书。我想偷懒的时候，面前都会出现很多人的身影，有爸爸，有妈妈，有徐阿姨有文轩，还有洛欣，她们都在微笑的看着我，于是我总是坚信我可以排除万难，找到我所希望的未来。在模拟高考中，我考到了班级第一的成绩，那是我上初中最好的成绩了。那时刚好收到了洛欣的来信。
“亲爱的佳佳，我们有两个月没有见面了，我很想你，你是不是也想我了呢？下学期我们就要高考了，你要加油哦，当然我也会努力的，还记得吗？我们约好要在金华大学一起相聚的，不过等我们去的时候，哥哥就大四了。佳佳，我每次打电话给外婆，都会问外婆你的事情。很多事情我都听外婆说过了，很抱歉，在你需要关怀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今年寒假，我有时间就会和哥哥一起回庆元看你的……”
佳佳，我每天都会把你送给我的那枚白茶花胸针带在身边，看见它就像看见你。你有戴着我送给你的雨花石吗？对了，我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石头，现在我就带着它，它会给我们带来好的运气。我回家给妈妈和爸爸讲了你，告诉他们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妈妈爸爸都很喜欢你，佳佳，你愿不愿意来金华玩儿呢？”
信封里面还放着洛欣和文轩两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甜甜的笑着，俏皮而可爱。我第一次见洛欣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笑着。文轩的照片想来是洛欣偷拍的，他坐在阳台上画画，有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看着摆放在面前的画板，手里的笔停在画板上，很认真的样子。洛欣给了我太多的温暖，我没有想到这个仅和我在一起相处了几天的女孩会对我这么好，这么信任。我很想有一天能够离开庆元，甚至是离开丽水，去体味未知的世界，我也不甘愿做一辈子的井底之蛙。看完了洛欣的来信后，我趴在书桌上开始给洛欣回信。我的信里提到了庆元即将开放的白茶花，在天堂继续爱我的爸爸妈妈，以及像妈妈一样疼爱我的徐阿姨当然还有我的伟大的理想——成为国内出名的服装设计师。我一直觉得我是幸运的，我很幸福。在文轩的一语提醒下我找到自己的方向，尽管这个方向也是遗传了我的母亲舒红，她活着的时候很心灵手巧。可以裁剪窗帘做出漂亮的裙子，可以将穿不了的衣服给我缝制成可爱的布娃娃。可以用喝完的水瓶做出漂亮的风铃。我遗传了妈妈的这一才能，很小的时候做过鸡蛋壳风铃，还捏过漂亮的泥娃娃。我很小的时候也爱画画，每次想起妈妈的时候，我会画白茶花，会画妈妈。
桌子上堆了很厚的复习资料，明年的夏天，我就上高中了，我的理想就是考上丽水最好的高中，而不是仅仅呆在庆元。徐阿姨说我考到哪里，她就把服装店转移到哪里，天天照顾我的起居。她说这些的时候，我感动的哭了，扑在她怀里感觉到很温暖，她也抱着我说“佳佳，你也是我的孩子”。那天我依然没有叫她妈妈，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叫她阿姨多久，徐莉带给我的温暖太多了。
而那些和我的命运交织在一起的那些孩子，青春都在暗暗地浮动，滋长。尤其是问题少年贺岩绍。也许，我们在未知的时间里，早已和童年告了别，我的童年实际上在九岁的时候已经戛然而止了。有的人依然活在给自己编织的童年的梦里，无忧而快乐，但总是有那么些悲伤的回忆会浮现在脑海里，人，都是怕长大的。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走进别人的心里去，我不了解你，你亦不了解我。那个时候，我们被别人称为坏孩子，尽管我们什么错事都没有做。也许那个时候，我们确实做了很多错的事情，可是在自己心里依然是好孩子。
“贺岩绍同学，你出来一下”一直严厉少语的校长站在贺岩绍的教室门口，同学们面面相觑，又以为贺岩绍做了什么惊天大地的事情。只见他扭头对班上的同学吹了一下口哨，风尘仆仆的跟着校长出来了。
“你跟我去一下办公室，那里有人在等你”校长语气温和的说。
“谁啊？找我干嘛，我最近很安分守纪的。”贺岩绍两手插在口袋里，没好语气的跟校长说话。
“韩冰女士是你妈妈？我经常在报纸上，电视上看见她的名字，很钦佩这样的女人，你有这么厉害的妈妈，应该感到骄傲，并且以她为榜样才对。”校长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确，韩冰确实是很多男人敬佩的女人，在职场上，她的名声显然要比贺毅大。
“是吗？要不要我去帮你要她的亲笔签名啊，对了，还可以一起合个影留恋一下。”贺岩绍满不在乎的说着，看来不激怒校长，他是不会罢休的。
校长瞬间被贺岩绍气的脸色铁青，不过这个年过四十的男人还不至于拉下脸来，别忘了他是校长，不会和一个黄毛小子计较。对于他来讲，贺岩绍就是一个黄毛小子。
校长的办公室里，韩冰正站在玻璃窗前观看校园的景色，她身穿一套白色的西装，头发高高的挽起，穿着九厘米的高跟鞋。她当然不会承认她也四十岁的人了。她高傲的站在玻璃窗前，双手抱胸，一动也不动的俯视着身下的一切，或许她俯视的不仅仅是这所贵族学校，也包括整个金华。韩冰为了贺岩绍的学习，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自己在上海偌大的事业，屈身于金华这个小地方，于她而言，金华确实是个小地方。所有的她想要掌控的都应该在她的掌控之内。她唯一掌控不了的就是这个叛逆的贺岩绍，韩冰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妈”贺岩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岩绍，妈妈想你了，我知道你怪妈妈没有好好照顾过你，妈妈已经放弃了自己在上海的事业，以后会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你。”
“妈，你不用这样，我挺好的，你不用做我的监视员。”
“你这是什么话？”
“妈，我回教室了。”贺岩绍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在他的心里，所谓的父爱和母爱都没有。别人眼里羡慕的他其实就是一个可怜虫。所有人都羡慕他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根本就不像夫妻，他们彼此勾心斗角，各怀鬼胎。他们虽然是一家人，可是共同的话题除了事业还是事业。他的母亲，像武则天一样想要摆布任何人，他七岁的时候要学钢琴，他九岁的时候开始看关于金融方面的书，他被安排好初中、高中、留学。他的一切都在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被韩冰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而他的父亲，一个沉默的男人，也许他和贺岩绍一样，想要摆脱韩冰的控制，可是他没有办法，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韩冰给的，他不仅是韩冰名义上的丈夫，更是她手中的玩偶，时时刻刻被掌控。酒店、公司名义上都是他的，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幕后的老大一直是韩冰。她控制着他的事业，也控制着他的生活，贺毅也不清楚，那双时时刻刻盯着他的眼睛在哪里，他只要稍微有一点点背叛韩冰的想法，那个远在上海的女人就会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贺岩绍显然要比自己的父亲强很多，他不仅有摆脱母亲控制的想法，他也有行动。可是，他是痛苦的，他才15岁，没有快乐的童年，他生活在父母勾心斗角的漩涡中，始终无法逃离。他不是坏孩子，他只是希望通过他叛逆的做法让他的爸妈也关心他一点，他太缺少爱了。
而此时此刻的洛欣，正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是谁欺骗了十五岁的她，可以一辈子像孝子一样生活的无忧无虑。长不大该有多好。她有爸爸妈妈的保护，有哥哥的保护，谁也别想来伤害她。
她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这个地方没有她小时候遇见的人贩子，没有坏人，没有她怕的蛇和蝴蝶。她把自己保护的很好，看一部又一部的动画片，可以让她一直活在童话世界里，那个美丽的地方，她是个美丽的公主，尽管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公主都需要一个王子，她觉得她是不需要王子的，因为她的身边有一个护身符，那个已经陪伴她8年的小石头。
现在，她依然能够记得那年夏天，她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去商场玩，她停留在一块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可爱的自己，然后来了一个穿的破破烂烂，并且拄着棍子的阿姨，那个阿姨说她眼睛看不见，丢了自己的小狗。这些看似完全没有连贯性的话欺骗了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她拉着那个可怜兮兮的女人出来找小狗，甚至都没有和背对着她的爸爸妈妈打声招呼。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捆在那个汹屋里的，她也不知道那是哪里，那个破破烂烂的瞎眼女人早就没了影儿。她开始哭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嘴里被塞了东西。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下来，她该像平时被文轩欺负了那样使劲的哭的，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还是哭不出一点声音。她的爸爸妈妈一回头就发现她已经不见了，他们报了警，她的妈妈吓得昏了过去。他的哥哥洛文轩一遍又一遍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妹妹。整个商场都在找她，然后整个金华都在找她，最后，整个浙江省都在找她。
据金华的警方告知，那是一个组织严密的拐卖分子，洛欣已经是那一年里消失的第五个孩子了。或许除了金华，很多地方都有那些可怜的孩子，他们被那些看似善良的人们欺骗。那一双双楚楚可怜的双眼下藏着黑暗的心。他们狠心的将幼小的孩子拐卖到外省，有时候，以几千元的价格买到山区。
洛欣哭了好久好久，最后昏死过去，再度醒来的时候，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小男孩，那个男孩脏兮兮的，他一声也不吭，睁着大眼睛看着洛欣。洛欣看着他也说不出话。可是她毕竟不那么害怕了，因为这里不是她一个人了。
“喂，一会儿，他们送饭的时候，你晕过去不要醒来听见了吗？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怎么叫你都不能醒过来听见了吗？”那个嘴里没有被堵的小男孩对洛欣说。他同样小小年纪，面对着被拐卖，没有一点恐惧。
洛欣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没一会儿就听见男男女女说话的声音。她按照男孩的计划立刻闭上眼睛，假装昏死过去。门被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阳光一丝一缕的照进来，他们所在的小木屋原来是一间地下室。
“喂，丫头片子，快醒醒，吃饭了。”一个男人用脚踢了踢装晕过去一动不动的洛欣。
“她好像晕过去了，她那会儿一直喘气，好像死了。”小男孩对那对男女说。
“操你妈，那会儿还蹦蹦跳跳的，怎么可能死了呢？”一个男人一脚踹在小男孩的身上，疼的他“啊”了一声，并没有哭。
“行了行了，我瞧瞧。”一个女人的声音又传过来，那个女人浓妆艳抹，穿的衣服露出肚脐眼，头发染成酒红色，嘴里还吧嗒吧嗒的吸着烟。她低头靠近洛欣，一股浓浓的烟味扑到洛欣的小脸上难闻极了，但是她记得小男孩的话，不能醒过来。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突然猛地一下拿出了洛欣嘴里的布条。洛欣强忍着害怕没有睁开眼睛。
“小子，她刚才怎么晕过去的？”男人说话了。
“她就一直喘气，喘着喘着就晕过去了，是不是死了？”小男孩表现的异常镇定。
“如果你们敢在我面前耍花招，我们就会把你买到山里去”女人说。
“阿凯，如果她有病，买家不会要的，这丫头长得这么水灵灵的，应该能买个好价钱的。”女人泄气的对身边的男子说。
“那就不管了？”男人疑惑的问身边浓妆艳抹的女子。
“她老子肯定已经报警了，万一她记得我们的样子怎么办？”
“等等”男人好像发现了什么异样，一脚踢在了小洛欣的肚子上。洛欣没有反应过来，疼的“哇”一声的哭了出来。
“装的？”女人疑惑的看着哭的止不住的洛欣。
“你他妈再哭，老子现在就杀了你！”男人厉声到。
“算了，算了，把他们手解开吧，让他们吃饱饭，我当初不也这么被彪哥这么弄过来的。”女人看着大哭的洛欣，若有所思。
一直到现在，洛欣听到杀人依然会吓得浑身哆嗦“欣欣，吃饭啦”林英突然推开了洛欣的房间。（林英：洛欣和洛文轩的妈妈，金华一家杂志的编辑，性格温和，善良，典型的贤妻良母）
洛欣抬起头看着妈妈，眼睛里还泪光闪闪的，没有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