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情根（四）
一百年前他下凡寻找劫数中必然的七情六欲，遇见了青瞳，他是神仙，仙妖有别，他想与她在一起，却也的的确确不可能在一起。
而如今，他所说的那句话，真切的发自肺腑。
只是青瞳知道他，他也知道青瞳，那一声声控诉里，每一句话都是反话，她才是骗他的，他凤白描自始至终，所说的每一句话，青瞳都放在心上，坚韧不已的相信着。
青瞳被凤白描的那句‘你才是骗我的’击垮，所有表现出来的强硬一瞬间崩塌，她找不到他，她还是找不到他，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她担心他……
青瞳跌倒在桥上，周围的人都将她围成一个圈，看着这奇怪的女人做的一系列疯狂举动，青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真的很害怕，从未有过如此害怕，害怕凤白描会出事，害怕他有一天会像白颜儿一样灰飞烟灭。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这世界上就再无凤白描，没有轮回转世，没有魂魄流连，只剩下她脑中对这个人仅存的记忆。
青瞳捂着脸的指缝中滑出一粒水珠，她低着声音开口：“凤白描，别躲了，你在哪儿？”
你在哪儿？
我想见到你。
我害怕……
凤白描看着桥上的人出神，随后叹了口气，桥上顿时一片哗然，原本坐在桥上被他们未作一团的女子瞬间不见，根本没人看见她从哪儿离开，大家哄散一团，却也再找不到那个半红半百的身影。
青瞳放下手，从指缝中看见自己并非坐在石桥上，而是木板地面，她抬头，一瞬间顿在原地，紧抿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坐在窗边的人温润如玉，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眼神一直看向她，背对着阳光，五官有些模糊了，可那腰背挺的笔直，一身蓝色的长袍衣角垂在地面上。
青瞳终于看见了人，一瞬间所有的情绪统统充斥着大脑，她从地上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酒壶便朝那人扔去：“你还想瞒着我什么！你再敢躲着我试试！”
那酒壶落在凤白描的怀里洒出酒水，怀中的衣服顿时湿了，青瞳愣在原地，竟然真的砸到他了。
凤白描将怀中的酒壶拿出来，放在一边，对着青瞳笑道：“还想扔些什么便一次扔了吧，就是别动那盘烧鸡，留给你吃的。”
一句话将青瞳的心说软，这样她还怎么可能再拿东西扔向他？
青瞳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终于找到了凤白描，她却发现两个人足足一百年未见，即使有话想说也不知从何开口，他们如此尴尬。
凤白描见她不动，随后站了起来，缓步朝青瞳走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我记得你以前是爱吃的。”
青瞳撇过头，却没有躲开按在她头顶的手：“我早就变了。”
凤白描的手顿时一僵，他知道她变了，是因为他的原因。
青瞳似乎也察觉了凤白描所想，其实她并非责怪他的意思，她只是将凤白描的手从头顶拉下，抬起头，碧绿色的瞳孔直视对方：“凤白描，你究竟怎么了？”
“我以为你来找我是因为已经知道了呢。”凤白描坐在凳子上，将桌上散乱的东西收拾好。
“我是知道了，可是为什么？”
“我修的是无情大道，如今生情，必定与原本的修炼有违，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正常的。”凤白描说完，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微笑：“坐。”
青瞳没有坐，只是笔直的看向他，为何他还能这般从容？为何他还能笑出来？难道他不怕吗？无日星君说，最坏的结果灰飞烟灭也未可知，他怎能不放在心上？
凤白描夹了一块烧鸡放在青瞳面前的碗里，随后说到：“若命运是这般安排的，即使我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就如同命运注定我会再一次下凡，去找你一般。”
“你问我，愿不愿和你在一起，这句话还作数吗？”青瞳开口。
凤白描的手一顿，眼神一亮，他稳住自己的心：“作数。”
“那好，我回答你，我不愿和你在一起。”青瞳拉起凤白描的手：“凤白描，是你害我至今，是你让我每年承受痛苦，是你在一百年前将我一人留在千年劫后的山顶，我等了你好多天你都没来。”
凤白描脸色一白，青瞳接着说：“可我青瞳执着，从一开始认定了一个人，便生生世世就只认定这个人，我执着，并不代表我傻，就算我现在愿意和你在一起，以你现在的情况，假以时日落得何种下场也未可知。”
“凤白描，你若真想和我在一起，便要许我一个能永远的承诺，届时，我必定答应。”
凤白描心里一疼，眼眶微热，她腰他许她一个能永远的承诺，便是不让他好好的安静的渡过余下的日子，便是要他渡劫成功，便是要她青瞳活得了多久，他就活多久。
凤白描沉默了许久，青瞳原本炙热的眼神渐渐冷淡下来，胸腔中的跳动也渐渐平静，他不愿吗？
青瞳看着自己握住凤白描的手，指尖变得冰冷，待她觉得已经等不来答案的时候，握着的手紧了紧，在她的手背上用力按了一下。
凤白描平静的声音传来一个字：“好。”
青瞳松了口气，坐在凳子上，面对着凤白描，一时间突然觉得，即使之前心里有再多的话想说，此时也不用多说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以往如何早已成了过去，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之前在树林里，那些树都是因为你的仙气散出才会复活再生么？”
凤白描点点头：“不是第一次了，在天界还好，到了人界越发明显，若再有下一次，恐怕我身体里的仙气就所剩不多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适的么？”青瞳想知道更多一些：“下一次再出现这种情况是什么时间？”
凤白描摇摇头：“不知道。”
青瞳不再说话了，凤白描只是伸手贴在她的脸颊上，脸上的笑意未减：“放心吧，没事的，我既然许了你永远，必定不会在你之前离开。”
听到这句话，青瞳心里一阵泛酸，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要求有些自私，凤白描的生死如今又岂是他自己所能控制的，若有一只真的不得已离开人世，那她必定会死在他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