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越轨
几天后就是奉天帝的生辰了,京城里一片张灯结彩。朝堂上一片安静,京城中也没出什么乱子。
离攸一直在素心宫呆着,什么人都不见。姬枫多次求见都吃了闭门羹,跟姬枫热切相见离攸不同,独孤家的人没什么举动,连宫中都甚少走动。
中午时分,一辆马车从宫中出来了,直奔远郊。
离攸掀开帘子,看了一下外面。天气有点沉,过了一会儿,滴滴答答的就下起了大雨。坐在马车里,离攸靠在软枕上。
大概半个小时后,雨停了,
“公主,到了。”凌放下马缰绳,对着前面一座隐于竹林中的山庄说道。离攸下车后,看着远处的山庄。
山庄位于两山之间,四周种了不少的竹子。一条青石子小道曲曲折折往上,直通山庄的大门。不知道哪里传来流水,潺潺作响,还有水车咯吱地转动的声音。
离攸赞道:“常缇的眼光不错。”
凌看一下寂静无声的四周,就说了:“准确地说,这里也属于楼主的。”
离攸笑了一下:“我的?”她什么时候有这地,居然自己也不知道,真是奇了怪了。
“这里曾是镇北王的郊外私宅,现在镇北王一族没了,自然是楼主的了。”
镇北王?离攸想了一下,想起来了。镇北王,先帝慎显帝的哥哥,因为谋反被满门抄家处死。
离攸沿着小道一步步走了上去,来到大门口,就看见常缇侯在大门口处了,身后跟着风满楼的人。
“属下见过楼主。”
离攸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多礼。
傍晚时分,吃过饭后,离攸就将所有人遣退,一个人走到山庄后的竹林里。坐下来,她试图将内力运至丹田处,但完全没用,数十年的内力完全没了一样,成了彻彻底底的一个平凡人一样。
来来回回试了几次后,她知道内力真的没了。
站起来,她微微仰天,看着殷红的落日,握紧拳头。一会儿,血就跟溪流一样从拳头中流了下来……
远处,站在竹子上的凌轻轻抿住唇。
夜深了。
离攸仍旧在打坐,月色很冷。
她的背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离攸知道这不是她要等的客人,而是她的令主。坐在她身边,月很安静,安静得不存在一样。
“风满楼里,你觉得我对谁最不放心?”她说得很轻很缓。
风满楼每一代的楼主都是出自内部,但她这个楼主是个例外。她就是入侵者,就像一夜之间生长出来的毒刺,一下子刺入了风满楼的核心。就在她刚说完的一瞬间,月就毫不犹豫回答了,不带一点儿的含糊:“属下。”
“的确,你是我最不放心的人。你来自焰国,而我是玄国人,倘若哪天我真做了女帝,第一个对付的邻国就是焰国。而焰国跟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我真担心你会在我背后给我一剑。”
风满楼的杀手来自五湖四海,什么人都有,但像月跟一个国家有着这么密切关系的杀手,几乎没有,除了她自己。她是玄国的公主,也是风满楼的楼主,双重的身份让她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楼主。
“在我成为风满楼杀手的一刻起,我就已经不再是焰国人。”
“为了向我表明你的忠诚,我要你亲手杀了他,”停了一下,离攸瞟了他一眼,缓慢吐出来:“当着我的面杀了他。”
“属下领命。”
月走了以后,一直躲在不远处的风走了出来。站到离攸的身边,他为了她披上一件披风,就回去了。
绕过正殿的屋檐下的转角时,忽闻她一声轻咳,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良久又折了回去。
“公主,这里露寒,回去吧。”
离攸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继续坐着。见她不走,风也干脆坐下来,陪在她身边,但就是不说话。
离攸眺望一片深蓝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主,风让你放心么?”
忽如其来的一声,让她不得不去看他。他是听见刚才自己跟月说的话,所以才这样子问的?还是别的原因?
她不希望是后者。
“为什么这样子问?”
“你知道的。”抬起眸子,一片深情。
离攸当没看见,站起来就走。
她深知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不是一片深情!她要的,是天下,不是什么儿女情长!比深情,比痴情,有一个独孤雪衣在,论地位,论家势,独孤雪衣比他一个杀手更能成就她的野心。
“公主!”忽然,一双手从背后将她抱住,扯动了她的伤口。
一股怒气从心底冒起来,她先是攥紧手,然后一点点地放开。闭上眼,平静地说:“放手。”没了震慑天下人的武功,缺了曾一度达到先天之境的内力,她就跟一个手无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无异!
“我会放,但在我把话说完之后。”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这样子抱住她,今日如愿以偿了,他却又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放开手!
他是贪婪的,得到了,想要的只会是更多,更多……
“身为风满楼的杀手,我不敢以下犯上,但作为一个男人,我只想告诉她,这辈子我只想呆在她身边。她冷血绝情,孤傲,野心勃勃。为了天下,什么都做得出。曾经,我是那么的痛恨她,恨不得亲手杀了她。但到了最后,我就像是中了邪一样,无法自拔地……”
“够了!”离攸打断他,想掰开他的手,但徒劳。“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风手松开了,让她走了。
长长的裙摆消失在转角处,风还是不能回过神来。
“你这样子做,只会让她将你推得远远的。等了这么多年了,又何必在乎这一刻呢?”
风转过身来,看见月下的凌。
他一直就躲在竹林,一直看着离攸,没有离开。
“我受够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呆在她身边,难道就为了当一个安分守己的下属么?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不是!”
凌冷眼看着他:“从你第一天留在她身边,你就应该知道这个结局。别让我看到你僭越的行为,否则,我会一定亲手杀了你。”
风看着他,讽刺地说:“怎么?妒忌么?跟了她这么多年,你恐怕连她的手指也没碰过吧?真是可怜。”
话刚说完,一把利剑就架在风的脖子上,剑刃贴着他的脖子上。
凌就跟地狱爬出来的厉鬼一样,愤恨的双眼勾住风。慢慢地,愤恨褪去,剩下冷漠。收起剑,一跃,消失在黑夜中。
对着凌消失的方向,风喃喃低语:
“你跟我一样,一样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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