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白公之乱(上)
熊章与钰萱及墨子告别,临走的时候他又对钰萱说道:"钰萱,三日之后,我定会将篡夺我王位的白公胜斩除,到时候,我接你回楚宫。"
"等此事平息后,我想去随国找乙鸣。"这样的话,钰萱怕此时分了熊章的心,便忍住并没说出口。她对熊章挥了挥手,目送他渐渐远去。
熊章身为楚王要夺回自己的王位,钰萱知道这便是他的命,她虽担心他,但也不会阻拦。而且作为2400多年后的后人,在参观湖南省博物馆的时候,钰萱知道历史上楚惠王熊章并没有被夺位,也因此才会有熊章以楚国之名,送给曾侯乙编钟一块镈钟的历史鉴证。
自从熊章开始他的复位大计,钰萱就没见过他,她有些焦虑,但也只能靠陆陆续续收到宫中的消息来揣度,熊章的计划到底进行得怎么样了。
如钰萱所料,之后的宫廷政变,并不如熊章所预料的那么顺利。熊章的堂哥白公胜能潜藏多年羽翼渐丰,并伺机篡夺王位,此人一定卧薪尝胆,做了充分准备。
第一次重大的消息是白公胜杀死了熊章非常重用并信赖的令尹子西。墨子告诉钰萱,当楚国老令尹子西与熊章秘密会面,子西得知自己的君主同时也是自己女婿的熊章还活着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站在了熊章这一方。
子西集结朝中众臣的力量反对白宫胜继任楚王,同时调集郢都中全部的军力,汇同熊章带领的吴楚交战的余兵,与白公胜的入郢军队就在楚宫内便展开了厮杀。
但由于熊章带回的楚军刚刚经历了吴楚鏖战,又从边境匆匆返还,伤病众多,疲态尽显,在乱局之中,白公胜小胜第一局。令尹子西更是不幸中箭而亡,但关于熊章的消息,钰萱和墨子都没打听到。
又过了几天,师傅打听到了熊章的消息,说白公胜劫持了熊章,逼熊章退位。
钰萱心中一惊,问道:"那怎么办,他真的会被逼退位。"
师傅转而一笑,说道:"白宫胜防住了大人物,却没有防住小人物,看守熊章的一位侍从,恰恰是熊章曾经奶娘的儿子,那奶娘在照看儿童时期的熊章时,经常把自己的儿子也带进宫里,因此熊章和那个侍从虽然没有血脉关系,但同吃一个人母乳长大的两个人,确实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那人侍从趁人不备,便把熊章放走了。"
听到此,钰萱舒了一口气。墨子又说:"熊章逃脱了,但具体去了哪,我却始终打听不出来。"
钰萱担心熊章,但心中的理智在不断的说服她自己,别乱想,熊章是不会死的,历史就是这样的。但这历史过程中的细节,她非详细读过这段历史,作为后来人并不知道。
好在过了两日,之前和钰萱有过交道的宫中墨者应泽师兄,找到了她和师傅,他告诉他们一个十分重要的秘密。
应泽师兄和熊章的母亲昭夫人是同乡人,私下关系极好。前日,昭夫人传了他,告诉他,她的寝宫有一个房间被白蚁蛀得厉害,需要负责土木修建的营造师将那间房间重新装修,而那间房子的家具都将重新置办,旧东西全部扔掉。
昭夫人还当着宫中众人对应泽说道:"我已经找巫女算过,巫师告诉我,牵头此事的最佳人选一定要是我亲近之人,才不会因为移除旧家具,而破了整个寝宫的祥和纳财之气。我想来想去,营造师中,我和你是同乡,你最合适。"
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昭夫人找应泽借一步说话,她偷偷告诉应泽,如今楚王熊章就藏在她宫中,她需要应泽与她配合,尽快假借移除旧家具的名义,而把熊章藏于柜子中,送出宫去。"
钰萱和墨子听到这里,都不约而同的问道:"那熊章后来是否顺利出宫?"
应泽点了点头,答道:"嗯,那白蚁蛀啃过的箱子,按惯例将丢在宫外去,以免白蚁再行传播到楚宫其他的殿宇。因此我便在那个时候把大王安全的送出了宫。幸好我提前行动,在我刚刚把大王送出昭夫人寝宫后,白宫胜的势力就强行闯入太后的宫殿,进行搜查。"
听到此,钰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真是万幸,楚王熊章躲进了他母亲的寝宫,在太后的宫中暂时避难,然后又逃了出来。
又过了3天,不用再打探宫变的消息,因为整个郢都城内,都被军队占领着。先是白公胜的军队和熊章的军队几次摩擦,剑拔弩张,之后,突然又来了浩浩荡荡打着"叶"字的军队。好在三方军队,都目的明确,并没有对郢都城内的老百姓有所伤害。
说起那叶公军队,便又是之前慷慨拿出封地中粮食,以支持楚、吴之战的借粮者叶公子高。
钰萱记得师傅墨子之前就对她介绍过,说这位叶公挺会打仗的,24岁就战功卓着,想必如果熊章或白公胜哪一方受到他的帮助,必然会实力大增。
钰萱问墨子:"那位叶公他会帮谁?"
墨子说:"叶公率的是楚国方城之外的边防军,军中口号是勤王讨叛,楚王复位。一路走来,他们的勤王之举,深得楚国百姓的拥戴。"
"太好了,师傅,他们芈姓王族有兄弟同室操戈的,却也有同族之人出手相救的。"钰萱心中真为熊章松了一口气。
墨子又告诫钰萱:"郢都此刻三方军力屯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差枪走火,内乱之时,你呆在客栈中最为安全。"
到郢都的第10日,即使没有走出客栈,钰萱也和师傅听到了城东边冲天的喊杀声,望见了熊熊的火光。钰萱猜想,那是叶公的军队与熊章的军队联合,与叛军白公胜的军队大动干戈。钰萱的师傅墨子看到此景,不无担忧的说道:"只希望他们的王权争斗不要伤及无辜百姓啊!"
等大战结束后,钰萱随着师傅前往战场打探,出了城门,再走上一段路,只见曾经清澈的郢都龙桥河边,尸体横呈,箭羽零落。钰萱回忆起3年前的春日上巳节,龙桥河边春风如絮,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与今日如此惨烈之状真是天渊之隔,眼前之景就只能用生灵涂炭、惨不忍睹来形容。
墨子面色凝重的又是一阵叹息,钰萱再次深深认同了墨子的主张,墨子是如此的反对弱肉强食的战争,是啊,即便没有伤及无辜百姓,这些躺在河边刀剑之下的年轻的亡魂,他们也不该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啊。
钰萱看见一位受伤的士兵,上前去问道:"之前这里的发生的战斗,谁获胜了?"
那士兵以为钰萱只是个普通老百姓,他答道:"叶公和楚王的军队联手,将白公胜的叛军给歼灭了。如今郢都内不太平,你还是躲在家里安全。"
钰萱得知这样的消息,心中宽慰。过了一会儿,她和师傅再次折返准备回到城内,刚才他们出城时,城门还是无人把手的混乱状态,而此时城门已经有了熊章安排的持械军队严格把守,钰萱和墨子被仔细盘问了一番,守卫士兵见他们真是百姓,才被放进城内。
第二天傍晚,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钰萱循声望去,这人正是已经10多日不见的熊章。这一次他以楚王的身份,以胜利者的姿态终于又站到了钰萱面前。
熊章说他是来给钰萱与墨子报平安的,并且要接她和墨子进宫。虽然这十多日来,熊章几经波折,被白公胜抓住又逃脱,又狼狈的藏在他母亲的宫殿躲过一劫,定是殚精竭虑,但站在钰萱眼前的他,因为再一次王权在握,而显得从容自信、一派王者气度。
钰萱和师傅随熊章再次进宫住下,那晚上安顿好后,熊章向钰萱告别的时候说:"后日,我将处斩白公胜,我已经派人审问了白公胜,白公胜招认了,是你看见他们伪造出的调兵虎符,因此他几次三番的命石纥找人害你,目的就是杀人灭口,幸好你命大。之后,在楚吴交战的战场上,正是白宫胜命石纥陷害了你父亲。钰萱,你父亲的仇、你全家的冤,我要他拿命来偿。你后日随我一起前往刑场,我要你目睹这个叛贼的最后下场!"
听了熊章审问白公胜而挖出的那些事情,钰萱心中唏嘘感叹,她穿越而来,并不知道什么虎符,定是战国原本的那位子徒钰萱看见了虎符,而"嫁祸"给了穿越而来的自己。
钰萱原本以为在吴楚边界处决石纥的时候,她已经报了全家之仇,没想到,石纥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此刻大仇将报,钰萱朝着安葬父母和弟弟的方向,心中默默说道:"阿爹、娘、小弟你们在黄泉下安息吧,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有那么奇特的缘分,让我来到你们家,做了爹娘的女儿,弟弟的长姐,让我感受到不是血脉甚是血脉的浓浓亲情,你们3人的命,虽然救不回来,但终于可以让全部该死之人以命抵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