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7)

(7)

玉溪昭禁足了琳琅母女,暖暖虽然得了大哥允许可以出府去玩,却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太放肆,规规矩矩的呆在兰芷园的书房里头补回笼觉,苏鸣鹤一边啃果子一边给她讲外面新发生的好玩事。

如夫人似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差下人借着送东西的名义来书房里窥探,把风的小婢女一咳嗽,苏鸣鹤就跳到房梁上去躲着,待人走了再下来。热热闹闹中时间溜得飞快,转眼便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灯会。

每年端午护城边都极是热闹,观花灯的,猜灯谜的,卖糖人的,还有富贵人家精心装扮的画舫,悠悠荡荡的停泊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想想都觉得好玩。

暖暖和苏鸣鹤都不是能坐住板凳的,天刚擦黑,两个人就从侧门溜出了侯府,直奔北城门。

暮雪城地势极佳,背山绕水,流域广阔的护城河似一道天然的屏障,经北侧城门蜿蜒而上,隐没在孟烨山深处。暮雪城贵为帝都,豪门富甲大都深居于此,繁华热闹自非地方可比,而北门外的护城河岸则要加个更字。

明月初升,护城河上灯影飘渺,四面缀纱的画舫往来穿梭,丝竹之声携着酒香脂粉香扑面而来。薄衣裹身的曼妙女子靠在依河而建的绣楼上娇声揽客,暖粉色的宫灯下面安了镀金的底座,奢华雍容又透着股勾人的暧昧,将碧波荡漾的护城河装扮的如仙境般美不胜收。

卖糖人的架子上摆了个圆头圆脑的胖娃娃,暖暖喜欢的不得了,谁知刚买到手,就被苏鸣鹤一口咬掉了脑袋,气得暖暖追着他打出去好远。突然眼前一亮,竟是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笑声清脆的小姑娘拍着手叫道:“快看快看,功远候府的画舫出来了!”

暖暖脚下一绊,踉跄着被人群推到了河岸边上。

画舫共有三层,配饰奢华,新摘的花朵层层围绕,竟似藏了座百花园在船上。舫首高悬一盏红灯,用墨笔书着“功远候府”四个字,笔锋遒劲,仿佛那人刚毅英武的身姿。

嫣红的灯笼刺疼了暖暖的眼睛,她扬起脸对着星星傻笑,却笑出了满眼的泪花。

楚凌天不在了,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还在,会带着功远候的名义一直生活下去,直到此生终结,与他合葬在一方棺椁之内。生时,与他同眠的人,不是她;死后,与他同穴的人,亦不会是她。无论生死,他的生命都没有留给她参与的余地。

他给的相思落地成牢,困住的却只有她自己。

“好端端的怎么又伤感了?不就是咬了你的糖人么,咬坏了一个赔你两个行不行?”苏鸣鹤攥着两个刚捏好的糖人在暖暖面前晃了晃,见暖暖一直盯着天空出神,眼珠一转,笑道:“原来不是在哭糖人,是在触景生情啊。”

把糖人往怀里一揣,空出手来扯着暖暖的脸颊下了狠劲的捏,暖暖被他捏得吱哇乱叫,苏鸣鹤道:“疼么?疼就痛痛快快的哭出来H酒闹事砸场子调戏良家妇女还是一把火烧了那个见鬼的破船,你一句话,小爷陪你,别摆出一副吃坏了肚子的表情,小爷不爱看!”

暖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开始小声的哭泣,苏鸣鹤扳过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所有叹息都消失在烟火盛放时的声响里。

忽然数十盏仙鹤形状的孔明灯簇拥着一盏巨大的莲花灯,自卜意候府画舫旁边一艘二三十仗长的画舫上升了起来的。

仙鹤用极细的丝线牵引着,始终围绕在莲花灯的周围,灯火星星点点,摇摆不定,映着深蓝色的天幕上银盘似的一弯明月,真是可遇不可求的美景。十二名身着华丽衣裙的妙龄女子自画舫内走出,臂间挽着近一丈长的披帛,天女撒花般向外泼洒花瓣,金银箔纸点缀其中,绚烂的不似人间景致。

随着花灯冉冉升至半空,一曲琴音悠扬而起,音韵醇合若九霄环佩。手势一变,似夏荷初露,手势再变,如惊涛拍岸。

一片花瓣被风吹得飞了起来,紧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千片,万片……飞花无度中,莲花灯半拢着的花心缓缓绽开,一道俊逸如仙的身影悠然出现。

那人盘膝端坐在莲花灯心里,银质面具挡住了半边脸颊,面前摆着一把通身朱红的凤尾古琴。风过耳,飞花轻扬,落满他如墨的长发和胜雪的白衣,指尖一挑,琴曲铮然高昂,漫天的花瓣似活了一般,在他身边飞环不去。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护城河边的看客早就看呆了,虽然白衣公子的样貌被面具遮挡了一半,隔得又远,瞧不真切,但单是那道神座般俊美的身影,已足够世人迷醉。

谁家豆蔻芳华的姑娘绞着帕子和同伴咬耳朵:“世间竟有如此俊俏的公子,你猜他会不会比传说中那个‘目藏霜花,绝艳天下’的小王爷还要好看?”

同伴道:“你不觉得这位公子有点眼熟么?好像在哪见过……”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人影一闪,竟是有人直奔护半空中的莲花灯而去。

苏鸣鹤的武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轻功就更拿不出手了,只得站在岸边跳脚喊道:“暖暖回来,他不是楚凌天,再像也不是.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花魂山庄的画舫容不得你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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