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3番外卷
番外卷
第九十四章 孩子事
立后当日,沈溪下赏赐懿旨:耶律氏尊为贵人,嫔位之下,众贵人之首,封号“淑”,居新宫西边兴庆宫;美人柳氏再复升为贵人,位耶律氏之后,无封号,入住东边怡春宫;旺、安二宝林升为才人,各居东、西两阁,襄助淑、柳二贵人;一度贬入冷宫的假景阳,放出冷宫,人称“影御女”。.众嫔妃按等阶各赏宫缎、首饰等物。
立后第三日,完颜昊着礼部、户部对有功文武进行封赏,军中未有妻室者,选门第相当的灵秀宫秀女相配。一时间,为一百多对年轻男女下了赐婚圣旨,未能赐婚配人的秀女降为宫女,分往五位后妃各宫。
北凉五十二年十一月二十日,一代满怀抱负的帝王轩辕焘驾崩于北凉太极殿,享年五十四岁。
十一月二十四日,太子轩辕宸登基。
在越、燕两国南北夹击围攻中,北凉丢城失地、损兵折将。西北连失河西长廊数州,南边更失八座产粮州、城。为保国力,轩辕宸被迫向越降服称臣。
北凉五十三年二月初三,北凉改国号为西凉。
自此,南越、北燕、西凉三足鼎立。
燕国册后大典之后,国事繁忙,完颜昊来月华宫用膳的机会逾来逾少。每次来时,只稍坐片刻,说几句嘘寒问暖之话,匆匆离去。
深秋时节,北燕各地鲜果丰收,纷纷云集宫中。月华宫的桌案上,总有新鲜的瓜果。
三位皇子最喜欢来月华宫时小坐,吃吃这里的点心、时鲜瓜果。有时,沈溪会抱着二、三皇子,教他们习字,告诉一些写字的诀窃。
大皇子总爱一个人独来,问及书法、丹青时,沈溪也与他讲授一些入门知识。
是时,大皇子看着沈溪留下的字迹,发了一会儿呆,抬起头来,道:“父皇说,你才是我们的母亲,可我知道,你不是。我生母是谁?她去了哪里?这后宫之中,五弟的生母是玉宝林,而今又有养母安宝林。为什么宫中从来不曾有人提到我的生母?”
大皇子较长,很久前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幼小的心灵里,有对母亲的渴望。当完颜昊领着他们兄弟踏入月华宫,指着皇后说:“这是你们的母亲。”
大皇子知道:皇后不是自己的母亲。
也许是二皇子、三皇子的母亲,但绝不是他的母亲。因为皇后太年轻。
沈溪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左右为难,不想欺骗一个孩子,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应答。不是不能说,而不她不知这样沉重的话题于一个孩子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告诉我,我的生母是谁?她在哪里?”
擎苍追问着,一副你不说,我就不罢休的样子。
“我生母是谁?是不是被人害死了?就像玉宝林害了你的孩子……”
他们的父皇有很多女人,现在便有六个,从尊贵的皇后到卑微的影御女。可宫人们还说,父皇是是自古以来后妃人数最少的帝王。
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仿似从地狱里飘了出来:“你这个不孝子,有这么和母亲说话的么?”
擎苍抬头望去,月华宫殿门口出现一抹明黄,完颜昊翩然而入,握紧拳头,一个箭步近了跟前,拽住擎苍就是几下。
那样粗重的拳头、脚头齐下,擎苍只是八岁的孩子如何受得。
沈溪冲上前去,将他护住,道:“皇上,他只是孩子。”
“他不该问。”
更不容许擎苍用质问的语气与沈溪说话。
即便是他,也不愿令她为难,况只是孩子。
“擎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皇后娘娘,擎苍求你,你就把我母亲的事告诉擎苍吧!”
这孩子竟和完颜昊一般的固执,完颜昊气急,追过来要打。沈溪挡在身前,一拳落下,重重地击在沈溪身上。她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完颜昊又是心疼,又是懊悔:“慈母多败儿。小小年纪,竟敢逼问你,大了如何了得。”
他虽是责骂孩子,因为拳头落在她身,也痛在他心。
“溪儿,你护他作甚?很疼吧?”
她柔缓地摇头,只是一拳她也觉疼,况是年幼的擎苍。
他带着歉意,将她拥在怀中。如若不是擎苍的闪躲,他又怎能打到沈溪。
沈溪按捺疼处,这一拳力道不小,震得胸口直疼:“皇上,孩子大了,终是瞒不住的,不如就告诉他!”
擎苍跪在地上,俯下身子,道:“父皇,擎苍想知道亲生的母亲的事,请父皇告知孩儿。”
完颜昊正要发作,沈溪却冲他用力地摇头。
他可没有心思与一个孩子说那么多,但既然擎苍想知道,他便告诉他。
“好,好得很!”完颜昊拉了擎苍就往外走。
沈溪想拦,完颜昊道:“他想知道,朕就告诉他。他心心念着的生母,怎样趁朕外出打仗之时,与山野男人勾在一起,怎样因心念别人,不想生下他……”
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沉重,也很残酷。可早晚擎苍都会知道的,与其让旁人告诉他实情,不如由完颜昊去说。
完颜昊道:“完颜擎苍,这是你自己要知道的。你要知道,朕就告诉你!”
沈溪有些不放心,在厅上来回踱步,揣摸着父子二人应是谈完话了,出了月华宫来到花园。擎苍静静地坐在凉亭里,一句话也不说,小手紧紧地拽住袍角,一双眼睛又恨又怨,这样的神情从一个孩子眼里出来。
“苍儿……”沈溪唤了一声,走到跟前,将他拥在怀中,“不要怪你父皇,也不要怪你母亲。你父皇是爱你的,否则那时候,他不会想方设法令老仆保住你。我也爱你,虽然你不是我的亲生孩儿,可当你父皇把你领来时,我便视你为亲生。”
她自幼没有亲人,明白这种被母亲不屑的痛苦,这应是比没了母亲还痛。因为他不被母亲所喜,从怀上到出生,他的母亲都不想要他。
擎苍抬起头来,眼里蓄着泪:“父皇说,我生母不喜欢我,你不讨厌我吗,刚才我那样问你?”
“天下的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就算你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我也不会怪你。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儿子。”
沈溪捧着他的小脸,轻轻柔柔地亲-吻在他的额头。他破泣为笑,抱住沈溪,没有说话,却似抓住了最宝贝的东西。
“刚入宫时,看到二弟、三弟都喜欢的乳母一起睡。可我的乳母又老又丑,瞧了实在厌恶……”
他很宛转地表达对母亲的渴望,想和沈溪睡在一张榻上,就像世上所有年幼的孩子和母亲住在一起。
沈溪笑,俯下身子,低声道:“你可以和我住一起,不过,不能告诉你父皇。今晚二更,你就过来。母亲给你留爱吃的。”
几位皇子先后在月华宫用过几次膳,沈溪令腊月专门记下每个皇子夹了哪样菜多少次,也将各自的口味牢记于心。
这是擎苍记忆里最美的夜晚,吃得很饱。
沈溪始终带着笑,给他脱衣,为他洗足,然后拉着他的小手一起上了芙蓉帐。抱着擎苍的感觉很特别,就像她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也勾起沈溪心底所有的母性。讲着小时候母亲讲的故事,汉武帝怎样做了一个明君,狄仁杰如何破案等等……
这诸多的故事,大多是沈溪的母亲从沈滔的小人书里瞧来的。
心境很平静,在沈溪的心目中,她的母亲就是天下最好的,母亲做过的一切,都是她要努力去做的。
擎苍带着甜美的梦进入梦乡,沈溪为他盖上被子。
次日二更后,擎苍又来了。
依旧是讲故事,依旧哄他睡觉。
只是……
到了第三夜,擎苍进了月华宫,桌上早有他爱吃的菜式与果点。除了吃的,桌上还有一只香囊,一只针脚很粗劣又蹩足的香囊。
擎苍拿了一下,正要丢掉,云袖进屋,道:“大皇子,这可是昨儿娘娘熬了一夜给你做的。”
“是我母亲做的?”
“可不,昨儿一宿没睡。本来要等你来着,可实在熬不住了,听了奴婢的劝才刚睡下呢。”
擎苍揣好香囊,扒了几口饭。
云袖收拾着碗筷,两个小人影进了屋来:“二皇子、三皇子。”
小小的人儿挥了挥手,径直往内帏移去。
门外,两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擎宇道:“你说大哥这几夜天天往月华宫跑,他在做什么?”
擎苍近了芙蓉帐,小心翼翼地脱了外袍,放下绣帐,爬上了床。
明禟不悦道:“大哥真坏,还笑我们躲到乳母怀里,他自个儿却要和母亲一起睡。”
擎宇贼笑着:“我们也去。”
兄弟二人笑嚷着,掀开珠帘,奔近芙蓉绣帐。
擎苍听到脚步声,倏地下床,咬咬双唇,厉声道:“你们若敢惊醒母亲,我……饶不了你们!”
擎宇道:“我们要和母亲一起睡!”
擎苍握紧拳头,吓唬似地道:“你们……敢?”
擎宇心有不甘,提嗓门:“母——”刚出一字,就被擎苍捂住了嘴,“好了,今儿我就同意了,不许吵醒母亲。”
兄弟三人,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虽是轻柔,可变得拥挤的罗榻还是惊到了沈溪。.她睁开双眼,眼前是三个小脑袋,惊诧之后带着惺忪一笑,一下又一下摸着他们的小脸蛋:“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来的。”
“母亲,我和二哥本来要去乳母那里,经过这边,瞧大哥也在外面,就跟了过来。”
“哦,今晚吃饱了么?”
三人皆是点头。
擎宇带着不满:“母亲偏心,给大哥做了好吃的,却不告诉我们。”
“你们俩不是最喜欢乳母么?继续去乳母那儿吃奶。”
擎宇嘴最是不饶人,道:“那大哥是不是在母亲这里吃奶。”
擎苍凝语,露出一副想揍人的模样。
“天色不早了,你们三个都躺下。”
擎苍抢了先,躺在往夜呆的地方,其他两个就来抢,小小的罗帐里好不热闹,两个小的硬是拽拉着擎苍。正拽得起劲,外面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擎宇最先跳了起来:“父皇来了,要是被他发现我们在这儿就惨了!”
三个孩子各自抱着衣服,有的藏在衣厨,有的索性藏到床底下。
沈溪只着中衫,迎到内帏帘门前,道:“恭迎圣驾!”
“今儿还未到三更,你怎就睡下了,身子不适么?”
为他脱去外袍:“今儿有些困乏,估摸着你许不来,就先睡下。”
从身后拥住了她,闻嗅着她身上异样的香气:“你换香露了?”
“在娘家时,带有几块香胰子。”
“香胰子?”
任他亲-吻着自己的耳朵,一路轻柔,落在脖颈,她的呼吸渐失平稳:“是墨家弟子前不久新制的东西,娄峰送了些去镇远候府,我先用着,感觉不错,虽不能与大越的玫瑰香露相比……可用于沐浴,效果不错。正想着,如何大量生产,这种香胰子若是运到大越,定能赚点钱。”
“溪儿什么时候又动想赚钱的事儿。”
“臣妾不想不行。辽城一带战事吃紧,将士们的粮士、军饷,哪里不要银子……”
痴缠着,纠结着,一路缱绻,近了芙蓉香帐。
沈溪沉陷其间,见衣厨晃了一下,忆起三个孩子还在自个儿房里,压住他的大手,道:“不要。”
“身子未净?”
他的癸信之期每月何时至,又何日洁净,一直被他了若指掌。这些日子,他知晓她不能侍寝,便也未到月华宫。大手未停,顾不得她的反对,强行解开她的中衣,露出里面绣着芙蓉花的抹胸,扯去亵裤。
芙蓉罗榻,传出吱吱嘎嘎的声响,二、三皇子藏在榻下。
明禟道:“父皇和母亲在做什么?”
擎宇想了一会儿,道:“打架。”
明禟道:“母亲为何‘依依哼哼’的?”
擎宇道:“疼。她被父皇欺负了又不敢说,只得‘依依哼哼’……”
完颜昊听到异响,止了动作,随手扯了袍子,遮住下身,赤脚往榻下一望,却是两个只着中衣的孩子。
“出来!”
兄弟二人爬出榻下,手拉着手儿站在一排。
“谁让你们呆这里的?记得入宫时朕说过的话么?”
明禟低垂着头,满是怯意,不敢看完颜昊的脸。
擎宇道:“父皇,孩儿记得。父皇说过,孩儿是皇子,不可以整日缠着乳母,我们得学会自己睡……”
“知道便好,三更半夜你们还留在这?走——”
兄弟二人走了几步,擎宇低语:“为什么大哥不走,我们却要走?”
明禟道:“大哥许又要留在母亲这里。”
既然擎苍不走,他们也不走。
“还不快走?”完颜昊问。
擎宇回过头来:“父皇说,不可整日缠着乳母。可父皇已是大人,怎还缠着母亲?难道和我们一样,夜里也害怕……”
沈溪听此,“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还笑,孩子在这儿,也不说声。”
沈溪慵懒地拉过被子,道:“你是父亲,你与他们解释罢?”
擎宇眨着灵动的眸子,若有所思,道:“父皇夜里无事,是专来找母亲打架的么?”
真不知这孝子到底在想什么,认为他们是在打架。沈溪努力地回忆着,在她的记忆里寻不到父母关于此类事的记忆。她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很懦雅,母亲也总是温婉,从不拌嘴。
完颜昊不知如何与孩子解释,可先前一切已被他瞧见,道:“你母亲最近做错了事,所以父皇要惩罚她。你们做错了,朕也会一样惩罚你们。还、不、快、走!”
两个孩子扒开双腿,转身就往外面奔去。
擎宇想:不管擎苍了,若是被父皇发现,一定会被惩罚的。
衣厨的门虚掩出,沈溪本想唤擎苍一起离开。突然想到这孩子的心事自来很重,又缺少母爱,好不容易与自己亲近,若是被完颜昊发现,少不得又是一阵训斥。待得明日,再好好与擎苍解释。身在皇家,这种事于他们习以为常就不足为奇了。
见孩子离开,完颜昊近了罗帐:“朕……会继续就你今日犯下的错进行惩罚……”
“皇上……”她话未出口,已被他堵住了嘴。
罗帐舞,纱浪翻,忘了擎苍的存在,忘了近来宫闱的烦心诸事,只有她与他。
她疲乏地躺在他的臂弯,他也发泄着近来的压抑,两人双双进入梦乡。
擎苍躲在衣厨,小手紧握,眼睛死死地盯着罗帐,他敬重的父皇在欺负母亲,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因为用父皇的话说,母亲做错了事,就得接受父皇的惩罚。
太可怕了,父皇居然会如此对待母亲……
沈溪醒转,完颜昊已离了内帏,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衣厨里的孩子。
擎苍是大皇子,也是完颜昊最大的孩子。着好中衣,近了衣厨,打开厨柜,擎苍双手抱膝,已然睡着了。
“苍儿……”沈溪轻唤一声,擎苍睁开眼:“母亲!”扑到怀里,紧紧地抱住沈溪,道:“母亲身上痛吗?父皇欺负你了,我都瞧见了。”
沈溪微微一愣,道:“苍儿,有些事……”
“母亲,苍儿长大了就不会像父皇欺负女人。苍儿会保护母亲的,无论母亲做错了什么,苍儿都可以原谅。”
“苍儿……”沈溪笑着,看着怀中的孩子,吻上他的额头:“还有一会才去太学院,去床上睡会儿。”
母子二人相依而眠,擎苍醒来,再也睡不着,看着满是倦容的沈溪,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喜欢和她在一起,看她笑,听她说话,她总是这样的温和。
次晨,擎宇带了明禟去寻擎苍,房里无人,用手一摸被窝也是凉的。
擎宇大声道:“三弟,昨晚大哥根本就没回来。”
“他还在月华宫。”
兄弟二人离了明阳宫,飞快地跑了出来,刚近月华宫,就见沈溪拉着擎苍的手:“苍儿,先生教的知识和武功一样重要,将来大了,你要领兵打仗,冲锋陷阵自然是武功的事,可是调兵遣将却是先生教你的知识。到了太学院,你要好好读书……”
擎苍道:“是不是苍儿不好好念书,父皇就要惩罚母亲。”
“你父皇把你交给我,是要我教养你,如果你不听话,他就会认为是我失职。母亲希望你是个优秀的皇子,我给你做的香囊,你可喜欢?”
擎苍点了点头。
爱抚地亲-吻他的额头,道:“下学后,早些过来,陪我用晚膳。”
擎苍欢喜地离去,有母亲疼爱的感觉真的很好,每天去月华宫都有爱吃的,还能在母亲怀里撒娇。
没走多远,从花丛中跳出两个孝,擎宇一脸怒容:“你一面嘲笑我们,一面又占着母亲,你……是什么意思?”
擎苍自觉理亏,他以前与不知道被疼的感觉很好。绕过道儿,急急地离去。
“别以为不说话,我们就会罢休。我告诉你,我要告诉父皇。告诉父皇是你缠着母亲!”
如果父皇知道,不会责怪他,但一定会惩罚母亲。父皇不允许他们三个任何一个月华宫过夜,甚至不许两个比自己更小的皇子去乳母那里。
擎苍转过身来,怒视着擎宇,快走几步,拽住擎宇的衣襟,道:“你敢!若是你告诉了父皇,我便饶不了你。你敢告诉他,我就会揍你!”
猛地松手,擎宇跌在地上。他不服气地大吼:“完颜擎苍,错的是你,你却敢吓唬我,我这就告父皇去。”
擎宇从地上爬起,一溜烟跑了。
太学院的先生讲学时,擎宇不在,直至第二堂课,他才大摇大摆、得意洋洋地过来。
第二堂课休息时间,擎宇道:“完颜擎苍,我告诉父皇了,他会惩罚你的!”
“你……”擎苍气急,抓住擎宇的衣襟就动了手,拳头脚踢地乱打一通,擎宇只有“哎哟——”高呼乱叫的份,来不及还手,就被高出自己一截的擎苍打了好几拳。
明禟吓得跑到外面,叫了先生过来。
本是两个孩子间的小事,但他们却在太学院动了手,这事不多会儿就传到了完颜昊那边。
擎苍打了人,自知理亏,吓得离了太学院,趁月华宫内外的人进进出出,不注意就溜了进去,依旧躲到衣厨里,默不吱声。
天色暮下来,整个后宫都在四处寻人。
丰年将擎苍失踪的消息禀了完颜昊,“大皇子和二皇子动手后就不见了,宫中各处都寻了个遍,就连新宫那边也派人寻了,还是不见人,问了看宫门的侍卫,说是没瞧见大皇子出去。”
完颜昊方知事情的严重性,传了太学院的先生,问明情由,又令人将擎宇、明禟兄弟俩叫来。
擎宇虽是孩子,可那嘴的确能说,口齿伶俐,将前前后后的事细细地与完颜昊说了个明白。
完颜昊总算弄明白了:昨夜不光是擎宇、明禟兄弟俩躲在月华宫,擎苍也在。
他很生气,不是为擎苍打人后失踪,而是沈溪的做法颇让他失望。
当即领了擎宇、明禟来到月华宫。
“皇上,苍儿不见了。我令人找遍整个燕宫,就是……”
完颜昊没工夫细说,也不想在两个孩子面前当众训斥,拽着沈溪的手就往内帏走去,喝道:“任何人不得进来!”
“皇上,苍儿不见了……”
沈溪一阵焦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虽说二、三皇子也很可爱,许是因为他们还有乳母疼爱的缘故,她则更偏于自幼失了母亲的擎苍。
完颜昊扬起巴掌,看着她神色中的急色,用力一推,沈溪重重地跌在地上。
上次他打她,那是为了演戏,可今儿是他最真切的责备。
“沈溪,朕看中你,是见你有母仪之风。你太令朕失望了!慈母多败儿,这个道理,你应该懂!你瞧瞧,你把擎苍宠成了什么样子,你这样做,不是爱他,是害他,是害他……”
“皇上,苍儿才八岁,还只是一个孩子。”
“沈、溪!”他狂怒地飞舞着双臂,“孩子?皇家从来就没有孩子,只有男人和女人!完颜擎苍他是男人,不是你宠坏的孩子!”
哪怕擎苍只有八岁,在他眼里已经是大人。
她知道皇家的残忍,可是擎苍真的太可怜,自幼没有亲娘,生母还是被他的父皇亲手杀死的。尚在娘胎就被亲娘不喜,千方百计想要弄掉了。自小没有享受过母爱,没有品尝过人世快乐,却被过早的认成男人。
沈溪的心一阵疼痛。
“枉费朕一心立你为后,你这个样子如何配做皇后?”
她站起身来,不要服输。“是你想让我做皇后,我没想过。我沈溪只希望自己的夫君可以健康平安,希望我的儿子可以快乐!苍儿是孩子,你虽是他父亲,为何要剥夺他的快乐。苍儿也需要人疼,需要人爱,你过早将大人的事交付予他,这对他公平吗?”
“沈溪,你胆子不小。看来是近来朕待你太好,你居然该这样和朕说话。”
“皇上,我们能打个赌吗?”
他气得不轻,任何人都不足让他哪此震怒,只有她——沈溪!
“我教养苍儿,你教养别的皇子,十年之后……”
他的怒气减缓了不少,因为她要和他赌。
“十年太长,八年。”
“好,八年!”沈溪咬咬唇,无论如何她也为擎苍争取到更多,“八年后,看你教养皇子优秀,还是我教养的皇子优秀,在这期间,我们互不干涉对方,如何?”
完颜昊狂笑,不是得意,不是讥讽,而是高兴。他和沈溪都不是狂人,她没有信心、把握就万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就苍儿?哈——他都八岁了才开始启蒙读书,论聪明远不及宇儿……”
沈溪看到了微动的厨门,她知道完颜昊的这番话,已经深深地伤及一个孩子的自尊。道:“我相信苍儿是最优秀的,今日我就与皇上打这个赌,八年之后,文业武功一见高低。”
完颜昊神色转严,道:“八年后,若是苍儿输给宇儿,朕就废你后位,贬你为嫔。”最后四字,说不出的宠溺。
沈溪只能属于他,当她在凉国肃王府,以一颗公正之心对待两个孩子,为令宣争得王爵,又让令宽得封为候。那时候,完颜昊就看到了她的凤仪之风,认定她才能配得上自己。
“愿赌服输,若他日苍儿胜了,我要皇上立他为太子!”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这一幕深深地印在完颜擎苍的眼里、耳里。
自此,完颜昊与沈溪约法三章,完颜昊不过问擎苍的学业、武功,而沈溪也不管完颜擎宇的学业情况。彼此只在生活上偶尔过问几句。
完颜昊一走,沈溪就打开厨门,长长地叹了一声,道:“你怎躲在这里,知道宫中上下都在找你么?”
擎苍颔首。
沈溪道:“刚才我与你父皇的话,你也听到了。”
他再点头。
“我们必须要赢,不是为我,而是为你。你父皇只知擎宇聪敏,却不知,你也是一个极好的孩子。你内敛、睿智,能持之以恒,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会陪你一起读书、习字,你有信心么。”
“有!”擎苍扬起头来,沈溪的眸子很亮,拉着他的小手,走到窗前,母子二人并肩坐下。
“小时候,我爷爷常说,世上没有天才,所有天才都是勤奋、坚持造就。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我也做个天才。虽只六岁,每日坚持练上一个时辰的字,总是提前熟背先生的课业……十二岁那年,我便是江南晋陵出名的小才女了。在这声名的背后,是我的坚持与付出,所以苍儿,你虽起步晚,只要你苦下功夫,就一定能在宇儿之上……”
“母亲放心,苍儿定不负期望。”
“好。不仅是课业,武功也不能落下。待你练好了师傅的武功,就让你跟你舅舅学武……”
“舅舅?”擎苍曾听人说过,沈滔的剑法很高,可与父皇相比,还稍为逊色。
沈溪似看出的他的心思,道:“永远不要小瞧别人,如果八年后胜不了宇儿,不是你的先生和师傅不好,而是你不够用心。”
“苍儿牢记母亲教诲!去,把你这几日学的功课取来,我陪你一起读。”
“是!”
为亲授擎苍,沈溪特意在月华宫里腾出一间小屋,作为书房,在里面为擎苍搭了一张小床,学得太晚时,就允他在这儿宿下。
每日都要求擎苍提前一日熟背先生所授的课业,武功方面,也要求他每日卯时准时起床,功课不可超过子时。在一日何时辰背书,何时习武都进行了严格的规定。
初时,擎苍还不习惯,沈溪为此生过几回气,擎苍见她难过,也就听话。时日一长,形成习惯,不用沈溪过问,他得在规定的时间完成自己该做的事。
看着擎苍认真样,沈溪一面觉得欣慰,一面觉得,当她指责完颜昊抹杀了孩子的童真与快乐时,自己又何偿不是埋没了擎苍应有的儿时快乐。她觉得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挖掘出他更多的优点。
“母亲种这么多玫瑰做什么?”
擎苍今儿下学归来,看到沈溪与月华宫上下的宫人正在栽种玫瑰花。
沈溪满是泥土,指着东边的园艺,那里满满都是一株又一株的玫瑰,是她最爱的花,而西边是空空荡荡。
“苍儿,你看见了吗?这些花,都是我为你令人移来的,从现在开始,你每进一步,我就奖你一株花,你,可以把花从西边花坛移到东边;如果你做错一件事,我就令人东边园子里取走一株花。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宫殿,我就令人把它们移到你的新宫之中;依旧分成东、西两块。到时候,我想看看,是东边园子的花多,还是西边园子的花多……”她舒了一口气,道:“这些日子,你做得很好,你学会了勤奋,读书很用心,我奖你两株花,你可以自己把它们栽种到东边园子里,看它们一点点长大。”
擎苍接过沈溪手里的花苗,从宫人手里取了花锄,亲手将花种到园子里。
光阴如箭,岁月流逝,看着擎苍的小手沾满泥土,那样的认真,那样的专注,沈溪仿佛看到了多年后一个长大的身影!
第九十五章 人物谱
【落漠轩辕宸】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凉国的帝位。
只是,他依旧觉得落漠,依旧感觉生活中少了什么。
他的皇后做了不到两年的皇后就病殁了,死得悄无声息。后来着令刑部、内务府及纳兰淑妃细查,害死皇后的居然是贵妃,他曾经一度宠爱的女子。
北燕传来了新的消息:完颜昊立沈溪为后了。
原本,他可以让她做自己的皇后。
可是他们,终究是错过了……
忘不了,当她站在林城边关时,任两国的箭羽纷飞,她一袭红衣落落不惊……
那样的红,像一团燃烧的烈焰,无数次入得梦来。
如果他得到了沈溪,自己的后宫是否会如今日一般的凌乱。妃嫔间的争斗不停不息,就像皇后意外病殁,其实是曾经的良娣下的毒手。
良娣被废了,纳兰淑妃代掌后宫,可轩辕宸知道,女人们的战争不会停息,不会停啊。
他突然害怕去任何一位嫔妃的宫里,因为也许他的到来,又会让那受到临幸的女子惹来风波。
嫔妃不在于多,而在于贤。
可他的后妃,哪里是贤,一个个都是恶狼猛虎,她们争宠夺爱,不是真的爱他,而是爱他背后的权势与荣华。
西凉丢失了半壁江山,不及从前,可她们哪里能管这些,整日里个个算计着如何坐上后位,如何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储君……
如若,从一开始他没有防备,迎娶的就是大越的景阳公主,今日的一切是否会如此?
世间本没有如果,因为一切不会重来。
也许,这一生他注定了独自品尝高处不胜寒的苦楚。
也许,这一生他与沈溪注定无缘。
又收到她从燕国深宫传来的亲笔书信,每一回,他都要反复地看上好几次。她要关心着朋友、知己,嘘寒问暖,也只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是个人,一个最寻常的男人,也需要别人的关心。
孤独的时候,他会拿着沈溪的书信,一次次地读,一回回地看,当天下人都说燕帝、燕后怎样的一片情深时。他却知道,其实沈溪所爱另有其人。
就像是他,即便后宫三千又如何,真爱的唯有一人。
她遥望地燕宫,他静立于凉宫,同是一轮月,同有一片心。
于他,她只是一道曾经错过的风景。
此刻的她,也一样的想他么?记得他曾说过的话么?
这一生,他输掉的不仅是西凉的疆土,还输掉了一个女人。
完颜昊怎么就反了?
完颜昊怎么就做了北燕的皇帝?
沈溪,他一生之中唯一真心爱过的女子。
关心着他的健康,关心着他的一切……
只是,无论她如何关切,他的身子还是一日不如一日,时好时坏。
轩辕宸有些怀疑,其实不是完颜昊的本事,也许是沈溪出的主意。沈溪的信中,从不提及完颜昊,只有这时,他会深深地感觉到,她是关心自己的,真心的关注着。
太多的事,他真的想不明白。
总有一天,他要收复失地,要亲手杀了完颜昊……
可,这一切只能是他的计划。日夜的操劳,后宫之中连连出事,还有先帝临终的遗愿:“杀完颜昊,夺回失地,一统天下。”早令轩辕宸心力交瘁,他的身子已一日不如一日。
即便他稳坐太极殿,可那些后宫女人们还是时不时来打扰他。
有哭的、有闹的、还有软语相求的,只求他的临幸,只求他给她们一个孩子……
每当她们离去,偌大的太极殿里唯他一人,他就沉陷在一片黑暗与无助之中。
轩辕宸一直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细心防备,怎么就没防备到一个完颜昊。任他谋反,任他登基,任他平分江山……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把所有的心思用在对付大越的和亲公主身上,从而忽视了完颜昊这个狼子野心的男人。
他没瞧出来,怎连轩辕烈也没瞧出来?
难不成他们一起欺骗了他!
走到今日,他又能怪谁。曾经何时,沈溪告诉过他,是他太过天真,居然想以理说服完颜昊。哪里晓得完颜昊嘴上感动,可反意从未更改。
每一个从北燕传来的消息,都像一把刀,扎在他的身上。即便他有万丈雄心壮志,依旧是个失败者。守护江山的失败者,爱情的失败者……
轩辕铮进入太极殿,跪拜道:“儿臣拜见父皇……”
轩辕宸。他招了招,示意轩辕铮走得更近些。
轩辕铮跪在膝下,带着几分哭腔:“父……父皇……”
“铮儿,你怪父皇么?这么多年了,也未立你为太子。”
轩辕铮抬起头来,带着几分不解。
“铮儿啊,父皇不是不立你,而是在保护你啊。”
他的儿子有十余人,后宫妃嫔人人都想让自己的儿子为太子。而轩辕铮没了母亲,若立他为后,也许早就被人暗算了。
轩辕宸深深地明白,不立他为太子才是最好的保护:“你性子太懦弱,不宜为帝。”
这些年来,完颜昊的治国之才轩辕宸也颇为了解。他更有沈溪襄助,如鱼得水,因为沈滔兄妹的出现,燕国又笼络了大批名士、贤臣,即便沈康仙逝多年,可天下名士大多还是卖沈家的帐。
他需要的是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储君,纵观他的儿子,却无人优于他。
“明日早朝,朕要立你四皇叔为储君。你有个心理准备。”
为了西凉,为了守住祖宗家业,他必须传位于一个有能君主。能守住这一切的,也唯有忠王轩辕宏。
次日朝中商议立储之事,轩辕宏颇是意外,他没想到此事搁置多年,轩辕宸却要将帝位传于他。轩辕宏只是一番退让,轩辕宸见他不肯,将他唤到后殿,兄弟二人又促膝长谈一番。
怎耐轩辕宏以凉国祖上只有父传子,没有兄传弟为由,拒接储君之位,愿做周公襄助储君。
轩辕宸无奈,只得立轩辕铮为储君……
【质子轩辕寒】
轩辕寒静静地站在北燕的新宫前,看着鲜艳的大红毯缓缓行来的男女。
她,是他曾一度深爱的女子。不,应该说,她是他今生痴恋的女子。
爱柴静儿,他可以说出来。可是,爱上沈溪,他却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埋得极深,极深,不能言“爱”字,不能深情的凝望。
完颜昊爱她,爱得不比他少。爱得用尽心思,只为立她为后。
她是皇后了,是北燕最尊崇的女人,也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完颜昊是真心的爱她,将她捧在掌心,视若宝珠。
只是他,无论是顾少白还是轩辕寒,注定了一世寂寞。红尘滚滚,他寻不到可以交付真心的人。
他害怕寂寞,害怕孤独。自从看到完颜昊携着沈溪的手步入议政殿,接受文武百官的拜见,接受百姓的祝福,他知道,这一生自己是孤独的。
完颜昊对他很好,封他做了北燕的范阳公,正四品俸禄。每月好吃好穿的侍奉着,只是完颜昊很少再来找他。
在北燕,轩辕寒没有朋友,除了完颜昊,如今连他自己都糊涂,他们到底还是否是朋友。
燕后沈溪待他很好,特意从灵秀宫的美女中挑了数名佳丽前来侍候。
他不爱这些女人,可是她们却是他深爱女子送来的。
他爱上了酒,只有醉了,才可以把身边的佳丽当成是她的影子。有时候是柴静儿,有时候又变成了沈溪。
轩辕寒越来越不明白,前世的顾少白爱的是柴静儿;今生的轩辕寒到底是爱柴静儿还是爱沈溪。
他的余生注定要在酒中度过,每日里醉了醒,醒了醉,醉醒之间他更喜欢醉的感觉。醉了,就不觉难过;醉了,就不觉孤单;醉了,就可以与心爱的女人在一起;醉了,就可以忘掉所有的烦忧。
“候爷,这是镇远候夫人送来的,说是皇后所赠。”
他的宠妾展开一幅画卷:画上有鲜艳的玫瑰蝴蝶,红、白、紫三色相映,蒸蒸日上,云霞蔚映,甚是华丽,蝴蝶栩栩如生,画上的有数十个字,沈碑刚劲有力。画上有枚印鉴:“晋阳沈氏”。
“这是……”
宠妾笑道:“是皇后的手笔,这半年多,满朝文武都以家中收藏有皇后墨宝为荣。这幅《天香富贵图》是皇后赠予候爷的……”
快八年了,他痴迷酒乡快八年了。
可这八年里,沈溪的丹青、墨宝却飞速进展,无论是画风还是笔力,都很难瞧出这画出自一个女子之手。这样的张扬而霸道,洒脱而自如,色彩浓淡相宜,多一分太深,少一分又失了气势。
“候爷,听说就快到帝、后八年之赌的期约了。皇后邀你入上林苑鉴观二位皇子的才艺赛。”
八年恍若一梦,如今回想起来就像是昨儿发生的事儿,就像昨儿沈溪才被立为北燕皇后……
可面前的画,静静地证实着沈溪这八年的努力与进步。
沈溪,不愧是沈康的嫡孙女,不但在丹青上自成一派,不,应该说有完颜昊昔日的霸气与浑厚,又有崔氏丹青的空灵,二者融合,自成一家。
“候爷,今儿沈夫人说,皇后说了,如若候爷厌了燕京,她可以设法说服皇上放你离开。是云游南国,还是回西凉,她都会尊重候爷……”
回西凉,还回那里做什么?
父皇早在几年前就驾崩了,母妃也仙逝了。西凉再无他可以牵挂的人,如果可以,他宁愿远离西凉。
身为皇族,身为被北燕软禁数年的质子,回到西凉的境遇,他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候爷,二位皇子的才艺赛我们去么?”
“去,自然是要去的。”
沈溪的丹青、书法长进不小,那完颜昊呢?
是否也如沈溪这样。
二位皇子的才艺赛,是帝后才学的传承者,到底谁会胜出?
这不仅是北燕关心的问题,也是轩辕寒想要知道的答案。
也许,在醉迷酒乡长达数年之后,他也该振作起来了。
画中一朵朵绽放的玫瑰,仿佛是柴静儿幼年时那无瑕的笑颜,是沈溪那张宠辱不惊诉面庞……
“是这样么?我也该振作起来了?”
无边的羞愧包裹着他的身心,他沉迷酒中,而沈溪却已经成为天下名符其实的才女。无论是丹青还是书法,已不在当年的沈康之下。即便她贵为皇后,事务繁忙,可她从未放弃习练,那一个个漂亮的沈碑字、一朵朵玫瑰、一只只蝴蝶都静静倾诉着沈溪这些年的努力与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