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5 掠情王退婚妃
林六蹲在一角,环抱双膝,卑微地、无助地微微颤栗。.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尚且这般无情、肆意凌辱,没有怜惜,没有敬重,只有他的愤怒。
“都出去!”小喜子唤了一声,两名婢女退离内帏。
嘉王看着膝下的林六,与其说是得意,不如他说正在细心地察看着她的肤色,也确定她今夜的媚 毒是否缓解。
“起来!”他近乎命令地道。
林六依旧抱着双膝,她不知如何面临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这样的辱,这样的耻,让她毕生难忘。
“完颜元嘉,这便是你的报复?杀人不过头点地,也不带你这样的。不如杀了我!。”
“你想死?你让本王说几遍,你若死了,本王定将李夜碎尸万断。”
在他的面前,她还有尊严吗?她还有曾经的高傲么?
没有了!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他这是故意的,故意撕裂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尊严、清高、傲骨……可此刻的她,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一件蔽体的衣衫也无。
[第五十八章 被迫,夜夜缠绵]
嘉王握住她的右臂,迫使她站起身来,他要确认今夜的毒是否真的全解了。
因为她中毒,他对“夜夜媚”也有了更深的了解,甚至能从她的肤色辨别还要不要继续痴缠。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去在乎一个女人,甚至用这样的方式去救她。
林六并没有打算要尊从他的意思,倔犟地蜷缩着身子,她恨、她气,这便是他么,让她对他有了更深的认识。
“好了,女人,快站起来,让本王好好的看看。”
他的语调和暖了几分,林六依旧未动,就那样蹲在一角,因为愤怒,牙齿碰得咯咯作响。
她怒,如果手里有把刀,她一定会杀了他。
她强占他,给她下药,让她无法自控……这一切都还不够,她居然让侍女剥去她的衣衫,让她这般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她是人,是一个有尊严的人,一个有着羞耻之心的女子,可在他却硬生生将她引为傲的东西,生生地撕裂。
她不动,他也只好将她请到床上。
帐顶,又新置了两样东西,一枚鸽蛋大小的夜明珠,还有一只式样精致的莲花琉璃灯,将床上映照得恍如白昼。
夜明珠散发着灼灼的光芒,有着幽幽的赤蓝色光辉,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刺人眼目,诡异至极。
莲花琉璃灯,形象逼真,层层叠叠的花瓣渐次而开,半挂帐中,轻轻摇荡,美如梦幻。
这样的美,又这样的让她不堪,在她看来,这夜明珠,这琉璃灯都是讥讽。
进了床帐,他要看,她就任由看。
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的羞辱她。
她难受得想要立即就死去,却又不能死,如若她死了,嘉王一定会杀了李夜。
生的难堪,死又不能,到底要她怎样?
也许,她能做的,就是改变自己,只有她变得无所谓,他便不能再这般折磨,只要她的心死,他就不能再伤害。
一个无心的人,你怎样伤害,她都不会觉得伤、觉得痛。
林六这般一想,目光静静地停凝在帐中绣图的蝴蝶上。想到蝴蝶,就让她忆起地牢里见到的那只飞蛾。
从这一刻起,她便是那无心的人,她的心死了。不是被人伤及而亡,而是被人夺去了尊严、傲骨……一切她曾引以为傲的东西都不见了,她活着也了无意义。
她太平静了,之前还似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可这会儿却变得异常冷静。
“幽兰……”嘉王脱去外袍,只着亵裤,拥着她的身,今晚还不够,还得再继续下去,必须要解掉她身上的毒。
她目光未移,既然她无法抗拒,也不能挣扎,她所应对的只有承受,承受……
总有一天,他烦了、厌了,就不会再这般待她。
林六想着,顺从而木讷地由得他去。
这是怎样的一夜,她不要记得,只是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归于宁静,一遍遍地忆起《宁心曲》里的曲调,这一回,宁以人心的不是旁人,却是她自己,她竟然在嘉王忙碌的时候睡着了。
睡着了好,这样她就不用记得整个过程。
当她的睡意袭来,却步入前三夜古怪的温柔梦乡,即便是梦,她也忘不了他在李夜面前强要她的事实,也忘不了他施予她身的折辱……
他,不再如地牢时那样的强势,是怜惜、是温柔,林六认定这是她的梦,只有在梦里嘉王才不会是猛兽虎狼,才是一个懂得怜爱女人的寻常男子……
不,即便是梦里,她也不要对他有好感。
承 欢身下,是她那流淌了满面的泪。
屈辱的泪,点滴凝结成冰,化成冰锥,刺痛她的心扉。
不屈的泪,化成层层冰衣,包裹着她的心,将她对他曾经的过往严严地包裹起来,如同对嘉王上了一把又一把锁。
她,怎会爱上一个强占她、算计她的男子。
她,又怎会再对嘉王生出半分的好感。
次日醒转,身边唯有夏青一人在服侍,而他是何时离开的,她全然不知。
“王妃,再让我给你换换伤口上的药吧?”
“换甚药,无碍。”她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
以前,她是真心地待夏青。
此刻,却冷漠地像是在对一个不相识的人。
“王妃……”
她不想听什么劝慰的话,劝人的话谁都会说,可轮到自己身上,却过不了这个坎。“好了,你出去罢!”
她只想将自己的封锁起来,不再敞开,不再听旁人的声音,不再看旁人的笑颜,如此她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王妃,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总得让奴婢给你上药啊……”
嘉王那样的羞她、辱她,让她在侍女的面前不沾一物,这是怎样的难堪,不想再让人碰她。
讨厌自己的身体,一次次违背了她的理智与心愿,居然还在他的身边传出那般难听的靡靡之音。
她也曾千万次地想过,终有一日会这样,但不是和嘉王,是真心待她好的男子,是一个可以许给她一世幽香,一生自由的男子,他会陪她看朝霞晚霞,会与她一起看月出月落……一起坐在庭院静观云卷云抒,一起感觉晨风夜风拂过耳畔的感觉……
可这一切的幻想、勾勒,都不是嘉王!
“王妃!”
“你出去罢。”林六冷冷地回应着夏青。
夏青还想再劝,林六不耐烦地怒吼:“出去!”
夏青离开二楼,刚走到楼梯口,身后的门砰然而合,那是一楼到二楼唯一的过道门。
林六只想一个呆着,就像她的心里再也住不下任何人,亦没有任何人。
思绪一波波,回忆一浪浪,她就像一个在风中逐日的鸟儿,总想追上那漂亮的红日,可怎么也抓不住。
自由,那般的美好,却又是如此的遥远。
她,终是被他所囚。
水月阁的院门紧闭,周遭如此静寂,以往在这个时辰,水月阁早已经热闹起来,有竞相问安的妾侍,还有等着分派任务的下人……
她是忙碌的,也是尽心的,没想到嘉王竟未守约,还用卑劣的手段强占了她。
她觉得无助,也觉得心碎……
千般纠结,万般柔肠,终皆成空,化成了一团乱麻,变成了一张无形的天网,任她挣扎,任她沉陷,终难解脱。
她了无刺绣的心思,静静地坐在窗前,没有欣赏外面的风景,那两扇门窗紧紧地闭合着,窗前还垂泄着那层层的轻纱、重重的窗帘,屋子里是死一样的空气,如此令人压抑,呼到肚里,就像是心上压了一块巨石。
她轻移步子,每移走一步,都这样的艰难,浑身酸痛难耐,双腿麻木难迈,他践踏她的身,也撕裂着她的心。
思绪停凝,时间静止,她只想一辈子藏在这样的水月阁,不再出去,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终老。
没有了泪,也就没有了痛,她觉得累了,仰面躺卧在血红色的地毯上,呆呆地望着屋顶。她的心不是一早就掩埋了么?为何还会有羞耻,依还能觉得心伤、心痛……
夏青手捧着托盘,将一碗米饭和几盘精致的菜肴放在近二楼的楼梯上:“王妃,午膳送来了,你先吃些罢!”
林六恍若未闻,如果能死,何偿不是一种解脱,可是李夜怎么办?她死了,却要累李夜也死。
脑海中涌现出昔日李夜闯入素女门的事儿,为了她,他竟甘愿受刑……
有多少男子能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每一次回味,她的心里都蓄满了阳光。
她仿佛看到了悄悄谷里,那个忙碌着搭建茅屋的男子,虽然劳累,却笑得明朗,那是幸福的笑,也是她生命少有甜蜜的时光……
他曾说:“待我们成亲之后,我种菜,你浇园;我打猎,你在家织布绣花;你吹箫,我就在院中习武……”
这是多美的画面,可他们还未来得及实现,一切都在顷刻间粉碎。
也许,这一生她再也无法实现这个梦想,因为嘉王当着李夜的面强占了她,李夜可以接受她,可她又如何能忘掉这样的事实。
就这样不停的回味,将生命那些所有美好的事都找寻出来,一件又一件,蓄满了身心,只为温暖自己的心。好不容易暖热了心,一想到现实,又落回到冰窖之中。
她只希望李夜能早日设法逃离牢笼,早日获得自由,她能为他做的便是那些,若是他得自由,她也能尽如心意。
一天就这样消逝殆尽,就像她将所有的美好都想遍,当一遍遍地重复着过往的美好时,到最后那些曾经的美好却化成了一面面的镜子,过往有多好,现在就有多坏,她想要自由,更想要无忧的生活……
这一夜,竟有了奇迹般的弦月,那样的弯,像某人笑起来的眉眼。
天色,竟已这般暗了。
她如在梦中,打开二楼的门,一眼就看到地上放着的饭菜。她不能死,因为她不想累及李夜。
弯腰从地上拾起了饭菜,托盘放到桌上,推门一扇窗户,远远地瞧见了远处的谯楼,东边一座谯楼,西面一座谯楼,两楼之上,各有一人拿了灯笼一晃,这是两楼的人在核对时辰,“对影”之后,便同时撞钟、敲鼓,报出时辰。
那悠长的钟声,沉闷的鼓声从东西两侧同时传来,更夫就像是约好的,敲得这般的一致,东边响,西面随,东西呼应。
三更,又到三更了!
林六想到这报辰的鼓声,莫名一颤,三更也是她身上媚 毒发作的时候,而嘉王也会随之而来。
林六坐在桌前,看到饭菜,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些饿了,狼吞虎咽,不多会儿,一碗米饭就吃尽,她又拣了几样喜欢的菜式吃了几口,饮了热汤,吃样颇是难看,用手一抹嘴,坐着不再动了。.
夏青提着裙摆,抬阶而上,手里掌着一只莲花七星烛台,正中是一根极粗的烛,周围皆是姆指粗细的蜡烛,中间极亮,周围的烛火压得如豆般大小。
“王妃,你还在怪王爷?”
要她不恨他——太难!
若要她不怨,也太难!
曾以来自己今生都学不会恨,可现在她会了。
幼年时,无量师伯为了消除她的戾气与恨意,天天让她抄佛经,怨也恨没有了,不是真的没有,而是那些与现在相比,都太微不足道。林府兄姊折磨她的是身,可嘉王羞辱的却是她的心。
诛人性命易,诛人之心难。
诛人性命可恕,诛人之心却不得不恨。
只是嘉王的诛,不是真的诛,而是对她的折磨。
所谓诛心者,是让对方心悦诚服,可林六对嘉王只有无尽的鄙夷与折辱。
夏青见她不说话,又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知她已经吃了,轻叹一声:“王妃,你真的误会王爷了,其实王爷他对你很好……”
林六愤愤然地凝望,目光里散出冷冽的光芒,像一把杀人的刀。
夏青无法再说下去,她垂下头来:“王妃,不要再让王爷为难了。”
被为难的是她!
嘉王明明是在救她、帮她,却非要让她觉得,她是被他强迫,被他玩弄,其实道破实情不是很好吗?一个误会,一个又要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隐瞒。
这,才有了林六的痛苦。
“王妃,就七天,只要坚持七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今才过四天,她便已经受不住了,这是怎样的羞辱和折磨,她痛苦的摇头,她不信这样的痛苦只有七天。
夏青捧住了林六的手:“信我,只要坚持七天,一定会好起来。”
“为什么?”林六不明白。
夏青需要一个可以说服林六的理由,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只想帮林六。很想道破实情,可夏青又忆起了嘉王说过的话:“任何人不得将王妃中媚 毒的事儿传出去。”与此同时,又忆起了自己肩负的使命。如果嘉王与嘉王妃之间生间隙,不正是他们利用的时候么。
嘉王为什么不让人传出去,是怕毁了王妃的名节么?
不!
王妃是他的妻,是他的人,这几夜,他们夜夜缠 绵,这也是他们夫妻理所应当的事。没人会非议。
夏青想了一会儿,既然嘉王不愿让人知晓真相,正好能被她所利用。道:“王妃忘了地牢里那个人吗,今晨王爷离开时说,他说……如果你能坚持七夜,七夜后自会下令放了那人。”
“真的?”林六将信将疑。
夏青肯定地点头:“真的!”
林六望着夏青的脸,想读懂她脸上的表情,在夏青的脸上有担心,还有心疼,这丫头居然在心疼她,这一瞬的疼惜让林六觉得心软,不忍再往深里瞧去。
有一个依旧疼她的人不易,夏青是真的关心她。
夏青为什么这样的关心她,夏青看她的神色,就像……
像林倩倩帮着林伊伊,就像林伊伊凝望林倩倩的姐妹亲情。不,她的眼里是不忍,更是怜惜。
“夏青,你为什么要对我好?”
夏青的脸上掠过异样的神色,只有一瞬,眨眼便逝,很快就漾起了笑意:“你是我的主子,你信任我,所以我也应该相信你。”
林六显然不信她的话,轻柔地摇了摇头:“从我们相识开始,你好像一直都对我很好。”
“你好,奴婢才能好。所以我希望你好。”
“真是这样?”
“就是这样。”
林六轻悠地舒了一口气,其实她倒希望就这么简单,可夏青的话还是少了说服力。如果是这样,那春欣更应如此。
时间会证实一切,而终有一天,她也会知晓夏青待她好的真正原因。
夏青打了热水,服侍林六洗脸、浴足,林六的心情已没有之前那般差了,甚至有点为这一天对夏青的冷漠而感到不安。
夏青是真心待她,可她怎能拿夏青撒气。
伤她的,折辱她的都是嘉王,她只需要对嘉王冷漠。
“王妃若是乏了,就先到床上歇息罢。”
夏青伸出手指,很想随势点了林六的穴道,只要她睡着了,就不会再面对嘉王而感到痛苦。
可是,如果她不能痛苦,就不能学会恨与怨。而这个王府,是容不下单纯和善良的女人。只有磨难,才能让她面对现实,也才能让她知晓,要在这嘉王府生存下去得有多难。
“王爷到!”
一声高呼,夏青望向纱帷,林六双眸微阖,没有颤栗,只有平静地应对。
即便不愿见到嘉王,可是她无法拒绝,亦只能正视这一切。
要来的,终会来。
躲不过的,也终会发生。
她逃离过、抗争过,可命运在兜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最初。
夏青道:“王妃,王爷来了,你该起身相迎。”
林六冷声道:“夏青,你且出去罢。”
“王妃……”
“出去罢!”
就让她在夏青的面前保留最后一份自我和尊严,她不要夏青看到,嘉王是怎样折辱于她。
林六没起身,自然就不会去相迎。
嘉王上了二楼,隔着珠帘,便见夏青迎了过来:“王爷,王妃身子欠安,今儿伤口的药还未上。”
嘉王神色肃冷,不带丁点暖色,声音更冷:“出去!”
夏青离了二楼,刚下来,便见四名清秀的侍女上去。
嘉王挑开珠帘,进入内帏:“今晚是你自己宽衣,还是让下人帮你?”
林六并不打算回答。
过了片刻,嘉王冷哼一声,方才忆起昨儿自己说过的话:临至水月阁,王妃需赤 身侍候。
“往后,本王不会再问你这等话。”即便经历了那样的四夜,她还是如此的固执和倔犟,没有退让,更不会自解罗裳。
四名侍女走近雕花床,撩开床帐,林六想要挣扎,可已有两人快速按住了她的双臂,一个女子道:“还请王妃莫要为难我等。”
是她们在为难她。
林六无法动弹,另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解开她的衣带,不到片刻,她浑身上下不着一物,赤身躺在床上。
“王爷,好了。”侍女像是复命,半蹲身子。
嘉王走到床前,望了一眼,昨夜她会委屈地流泪,可今儿,她的眼里却是怨恨,带有些许的不屑。他抬了抬手臂,四女退离内帏。
又是一夜的痴缠,他好似对她有着无尽的兴趣,可分明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疲惫了劳乏,甚至在中途,他会拿着一只瓷瓶,服下不知名的药水。
林六知道那药水的厉害,也是在昨夜,他服下药水之下,前后判若两人,药水前他还有些温柔,可服下之后,就像是一只发狂的猛兽。
细喘微微,旖色满帏,“夜夜媚”媚住的是身还是心?
她中媚 毒,他以身相解。
他看着她眼里的怨恨越来越浓,她看着他在自己的身上纵扬飞驰……
她一次次咬紧牙齿,不再去逃避,而是用心记住他今日付诸于她的羞辱。
他看着她,看着她的影子一次次映入眼波,看她在夜夜痴缠中驻扎于心……
有人用恨的名义施诸以爱;有人却因为对他人的愧而堕入恨谷。
爱又有何妨,只要自己对得住真心。
恨又怎样,她甚至不能将他赶走、无法抗争。
水月阁四角的铜铃在夜风着传出悲鸣悦耳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一串串像是楼中的浅喘,一声声像是月下的细语。
她在他的身下,仿佛越来越冷静,冷静得有些他觉得不可思议。
“林幽兰,你这一生休想离开本王,本王要你诞育子嗣,要你为本王生儿育女!”
她不会与他说话,无论是动人的、还是刺心的,她皆不予回应。
她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可她能管住自己的心,也能管住自己的嘴。
“我们的孩子,是像你,还是像本王?”
林六咬着双唇,默默承受着他的每一次**。就在之前,她还决定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控制住自己,可这一夜,她还是未能掌控住。
她止不住自己地发出一串靡靡之音……
当恢复了理智,又是她心中好一阵自责。
不,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要还李夜自由。
如此,她就觉得好受了许多。
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过去的四夜,而她却偶尔能看到他眼中流露出的温情。
她想: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他把她当成了某人的替身。
是过世的陈王妃么?
为何想到她也许是某人的替身,她的心会为之一沉,悲凉如潮,翻涌上心头。
林六不愿让自己再猜下去,她应该怨他、恨他,而不是对他生出好感,更不是对他的女人生出妒意。
即便是得到了她的身,那又如何?她的心藏匿在千尺冰封之下,那是他不能抵达的禁地。只要她的心还属于自己,她就是原来的她。
嘉王睡沉了,传出疲劳的鼾睡声。
这夜,林六却是说不出的清醒。
弦月当空,撒下轻浅的月辉,那样的纤柔,那样的妖娆……
他的脸,轮廓分明,清秀间自有男子的阳刚与野性。
烛光下,他的脸没有戒备,带着无法言喻的疲惫。既然这样的痴缠让他觉得累,他为何要这般?
她恨他!刻骨的恨着。
手,又覆落到枕下,那里藏着她随手携带的妆刀。只要她握住妆刀,一刀插入他的心脏,他立时就会毙命。虽然师父授她更多的是刺绣,却也告诉她应该去杀人,怎样让对方一刀毙命。
她的手缓缓摸索到枕下,握起了妆刀,这小巧的妆刀是师父送她的见面礼;这精致的妆刀,跟随她多年;这漂亮的妆刀,也被她的师姐银巧夺去,成为诬陷她的证据。
现在,她要用这妆刀夺了他的性命。
他怎可视她为玩物,怎可不顾她的央求与挣扎,将她一次次的强点,迫她一夜夜的缠 绵缱绻。
她听到,无数个声音在说:杀了他!
还听到,另一个声音说:不可以。
杀他,是因为她恨,恨得刻骨铭心,恨得彻底直白
不杀,是因为她在顷刻之后已经想到了后果。
她成功地杀了他,在他与她痴缠疲惫不防之时,可明天,嘉王被嘉王妃刺杀身亡的消息,会成为整燕京最大的谈资,亦会震动朝宇……
后果是皇上震怒。她的舅父杨家、她的生母沁忠夫人……那么多与她有着关联的人,都会因为她做出的这件事命丧黄泉。
她杀他一人,却会波及无数与她有关联的人!
她冒不了险!
就算是恨,却不能用江湖那快意恩仇的方式来了解。
而她,终做不了那样简单的江湖女子。
[第五十九章 欲杀,顾虑重重]
她彷徨,她无助,手握着妆刀,怎么也下不了手,不是不能杀他,而是她赌不起那么多人的性命。
那一道妆刀上闪烁的寒光,在夜明珠的幽蓝色的光芒里越发的刺眼。嘉王并未睡沉,即便很累,可他还是时时留意着她的举动。
睁眼时就看到她手握妆刀,而那姣好的面容中虽有恨波,却无恨意,他道:“为何不下手?能杀本王的机会可不多。”
她不杀他,是她心里终还有他么?否则,为什么不下手?
嘉王想到在她心中也许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满心欢喜,仍未流神表。
林六紧握着妆刀,让刀锋刺自己的手心,如果不是思及太多,她一定会杀了他的。
嘉王倏地起身,用手一击,她手肘发麻,妆刀飞出床帏:“林幽兰,你是本王的,休得自伤。”
她不可以自伤,却被他伤得遍体鳞伤。
妆刀叮当落地,她怒目圆瞪:“完颜元嘉,我恨你!”
通常不是听人说那恨字,有些恨未必是真,可林六是真的,因她面上的表情是这样的痛楚,那双明眸里散出深深的恨意。
他居然会以为她不杀自己是因为心中有他,原来不是!
“既然恨我,那就拾起你的刀,一刀取了我的性命。”
“你以为我不敢?”林六反问,忿然地下了床帐,从地上拾起妆刀。
如此小巧的刀,也想杀他。
这刀子用来削水果还算不错!
林六手握妆刀,掀起床帐,直直的凝望着他:“我不杀你,不是不敢,而是不能。如若一命抵一命,我何偿不会杀你。可是,我若杀了你,我母亲、舅父……全都获罪。”
刺杀皇子,这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她不能杀他,即便恨到了极致,也只能把杀和恨挂在嘴边。
“你倒也算明白,既然不能杀我,那就睡觉吧!”嘉王伸臂,拽住她的手臂,强迫她躺下,另一只手搭绕在她的腰间,“既不能杀,不如安心睡觉。”
她睁着一对大眼睛,了无睡意,还在想着刚才的事儿,徘徊在爱恨之间,逡巡在情理之中,对自由有多向往,对嘉王就有多怨恨。
嘉王假寐少时,再睁眼发现她望着帐顶,道:“怎还不睡?”
她睡不着,也许是今儿想得太多,也许是近来发生了太多。这几日的事儿,早已经偏离了她的预想。
“幽兰,你在想什么?是在想那牢里的男人吗?”
李夜!
每每想到他,林六的心就满是不安。
是她累及了他!
只是已经两夜了,他为什么还有没逃出来,当她将锡锭交与他时,他应该瞧出了她的意思。当他接过锡锭,那神色一闪而过的惊色,显然就是明白了。
既然明白,就该早些离开该死的地牢才对,可现在已经有两日了,却没有听到有人逃走的消息。
“只要我承欢七夜,你……就会放了他?”
自从夏青告诉了她,林六希望嘉王能真放了李夜。
嘉王面色凝结成冰,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想着地牢里的那个男人。视他何在,即便他得到了她的人,可她的心从未在他身上。
“林幽兰,你最好不要惹怒本王。”
这句话对旁人管用,对林六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就想知道王爷那话可否会当真。七夜之后,你会真的放了他吗?你会……”
嘉王之前的心情还算不错,听她追问,早没了好心情,冷目一扫,厉声道:“你现在是本王的女人。”
那又如何?她是被逼的。
“本王劝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本王身边,否则……”
“否则怎样?是夺了王妃之名,还是要休了我?”
无论是名份,还是休她?都是她最期望的。她根本不在乎名份。
他们是皇上赐婚,是他明媒正娶的妻,想要贬她身份,需得通过皇上、皇后、礼部和内务府。嘉王废妻,就和帝王废后皆不是小事,帝王废后是国之大事,嘉王废妻亦是皇家大事。
且说他根本就没有要废妻的意思,就算有,这过程太过繁锁,许多的皇族宁愿冷妻、避妻、罚妻,也不会选择废妻。
嘉王道:“你若再惹怒本王,本王就亲自动手,在你身上刺上几个字?”他停了一会儿,纤长的细指在她的光洁的肩上游离中,她的脖颈处留下一枚枚桑椹般的**,纵横交错,在莹白的肌肤上尤其醒目,“就刺上‘元嘉之妻’四字如何?本王觉得这几字刺在一个地方最好,就是在你的双 乳之间……”
他面露诡色,大手握住了她胸前的**,很用力,她吃痛,却未叫出那个痛字。
他翻身一转将她压在身上,低着头,细细地看着她秀美的面容,捧着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他的声音极轻柔,带着一丝无法抗拒的魅惑:“所以明夜,本王希望你能主动宽衣,而不是再让下人动手。”
虽然挣扎无用,可她依旧是她自己,威武不屈,富贵不移。
心已深埋,身已抛却。
她,像一个无魂的躯壳,与昨日的落漠寂寂相比,今天她则坐在窗前刺绣,无喜、无忧,无悲、无怒……就像是一尊雕塑,莹白如雪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只有镜湖般的平静。
重复着往夜的纠缠,是他的炽烈,她一如往昔的如水淡然,解毒的人失了平衡的心跳,而中毒之人却用理智控抑着一切……
到底是谁真的中了媚 毒?
媚毒是毒,可解!
情亦是毒,却并不易解。
有人在沉迷,有人的心却已逐渐走远。
一夜缱绻,一夜缠 绵,她的长发化成了指尖柔,如若她亦以付也秀发般的柔情,他愿为之倾尽一切,可她太冷,越来越冷,即便他是熊熊燃烧的烈焰,也足被那冰水给扑灭。而他又有多少热情可付,有的只有越来越重的疯狂,他有些气怒地粗重……不是服下的天仙露作怪,而是他真的很生气。
渴望她正视的一眼,可她的目光缥缈如雾,令他无法捕捉。
她的心,他无法步入;她的眼,也没有映出他的身影。
别的女人百般讨好着他,他亦千般渴望着她的柔情……
情之为物,太难琢磨,也太折磨人!
嘉王愤愤地想:只要留她身边,终有一日,她会爱上自己的。
那一日,又是何时?
就算得不到她的人,拥有她的身也是好的,至少他总是得到了什么。
他放纵的高吼,她死死地咬紧牙齿,依旧不让自己发出丁点的声响。他吼罢之后,俯贴于在她的身上,屋子里充斥着暧 味的气息……
一夜,才刚刚开始。
一夜会在热情与旖旎之中结束……
——新浪首发《胭脂兰:退婚王妃》水红作品——
“明夜”记得昨夜他提到这个词时还那般的清晰,可今儿的天色又晚了。
如果她抗拒,他就会在她身上刺下“元嘉之妻”四字,以他对她一贯的所为,林六信,相信他一定会这么做。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不要退让。
说她顽固不化也好,说她不识抬举也罢,她只是不想违心地宽衣解带,丢了尊严,丢了良心,只为讨着他的欢喜。他要如何对她,那是他的事,她不会在乎。
连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他还能怎样伤她。
他踏着灯影而来,她坐在窗前飞线。他有他的霸道,她还是她的漠然。
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切又不再如他所想。
几夜的时间,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有高傲,脸上的表情也不再生动。明明是个人,却更像一块木头。
如一个技艺高超的工匠雕刻的木偶,世间最精致的木偶,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一脸的漠然。
今儿是第六夜了!
嘉王进入内帏:“还不宽衣侍候?”
这话,自然是对她说的。
他曾说过,不会再重复这话,可还是重复了,因为昨夜他也曾说过,如果她不自觉,就会亲手在她身上刺上自己的名字。
她蚊丝未动,外面随他而来的四名侍女却进入内帏,走近林六,不问她愿是不愿,将她架入床榻,像昨夜那般按住她的双臂,将她脱得不沾一丝一线……
“看来,你从未将本王的话放在心上。”
她为何要放上,都被他这样的折辱了,她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她从来都不惧生死。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讷讷地望着帐顶,阖上双目,逃避无用,挣扎无用,她只能静静的承受这一切,好在心已掩埋,她除了这副躯壳再无可伤之处。要来的,都尽快来吧,几夜的折磨,其实也不过如此。
“林幽兰,你这副样子到底什么意思?”
看着面无情的她,他难过、失望。他在救她,可她却恨极了他,虽然未曾说话,那一转眸的眼神却恨得彻底,恨得毫无掩藏。
他宁可她说出那句:“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只要她开口求情,他一定会再这样。
他为什么要说出那句话,为什么要说“每临水月阁,王妃需赤 身侍候。”她不再挣扎,因为再挣扎,已改变不了她被嘉王强占的事实。
像是带刺的玫瑰不再有刺,没有刺的玫瑰就不再是玫瑰,就像不会反抗的她,就不再是真正的她。
“你不应该解释些什么?或者求本王不要在你身上纹上那几字。”
林六忆起那日在地牢,她也曾挣扎,也曾央求,可这一切有用吗?“我为什么要求你?就为了你再多给我一回羞辱。你要纹便纹,你能将你那字纹在我身上,又能纹到我心里去吗?完颜元嘉,我恨你!厌恶你!更不在意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你爱怎样便怎样,就算下一刻你会毒死我、杀了我,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对他的恨竟已到了这般,她的眼里是对他的鄙夷……这样的眼神,他从未见过,她居然敢用不屑流转的眸光来看他。
“林幽兰!本王并不想这样待你,可是……”
这女人是让他怜,还是该让他好好惩罚,那话只是为了吓唬她说的。可她非但不知央求、讨好,还故意说出话来气他。如此一来,就算他不想纹上那几字也不可能了,他得让她吃点苦头,也得让她明白,她是他的!
“可是,在你眼里,我是自找的。”
他想说的是:可是唯有这样,才能为你解毒。这样折磨她,他也不愿意,可他得让她活下来,得让她活得更有尊严。如若不解毒,毒到深处,便是真正的淫 娃荡女。
愿是不愿,都已经这般,懊悔又有何用。他做他自己的事,她要恨也由得她去。
嘉王抑住心痛,道:“如若你能尽早怀上子嗣,也许本王就能善待于你。”
她的嘴角一翘,露出不屑一顿的笑,是涩笑。想让她为他诞育子嗣,她还不至于给此生唯一怨恨的生儿育女,她不会这么做。
“你以为这样就能囚得住我?”
嘉王笑得张扬,既然她认定他是在玩弄她、折磨她,他也勿须再行解释。“待你怀上孩子,本王就派人将他夺走,送给玉妃哺养,就凭你……你这个不贞不洁的女子,也配做本王儿女的母亲?”
她给了他痛,他也想让她觉得痛。
痛到极限处,他忘了最初的本意,怨她识不破他的用意,怨她眼里那越来越浓的恨。
显然,她已经感觉不到痛。
他必须让她痛,让她体会到自己的心情。
无论她愿是不愿,认还是不认,她都是他的妻,既是夫妻,就连有苦共尝、有难同当,他所承受的,他也要她品尝。
不,她不要记得被迫承欢的过程,她要睡觉,要沉沉地睡去,就像昨夜一样,完全忘掉。林六又在脑海里重复着那支《宁心曲》,一遍又一遍……
她,又睡着了。
就像是昨夜一样。
只是,这是睡着,还是昏迷,亦或是她灵魂深处的逃离,连她自己也分辩不清。她不想记住这样承 欢的一夜。
这样的女人像一块木头,让他失了兴致,可他必须继续。天仙露便是唯一可以相助于他的东西,但在服下药水之前,他还做一件事。那,就是在她的身上刺下那几字。
她能感觉到痛的,只不过,她这几日学会如何极力抑制自己,也学会了承受这些折辱与巨痛。
嘉王不想看到她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每一次相对,他都会不由自己的沉陷其间,让他自己都分辩不出是痛、是怨。
怨与恨,本是孪生兄弟,怨恨,有怨便有恨,怨到深处,转化为恨。
嘉王点了林六的睡穴,带了府中那位擅于纹身的老妈妈来,取出事先备好的花样,令老妈妈照着花样纹于她身。
不想如此对她的,从她那恨极的目光里,他看到了她越走越远的心。以前是人不在他身边,现在是心不在他身边。明明已得,却未得的女子,令嘉王几近疯狂。
林六悠悠地醒转时,已是次日清晨。胸口有些刺痛,垂眸时,看到了胸前殷红的梅、蓝色的字。他果真这般做了,将那几字刺在她的胸前。
又一夜,她依旧用同样的法子让自己尽快入眠。
她想睡,可是外面怎么那么吵。现在,又是什么时辰。
水月阁外,光影晃动,灯光闪烁,人头窜动,脚步如潮,有人在高喊:“不许他逃了!”
林六捧住胸口,被他纹刺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她抬头望着珠帘,外间传来夏青的脚步声。
“夏青,是什么时辰了?”
睡着之前,嘉王还在。醒来之后,他已消失了踪影。
夏青回头望了一眼,那是谯楼的方向,侧耳聆听,道:“看这样子,快要五更了。”
“五更?”昏昏迷迷间,又过去了一晚。
他若离开,就不会再出现。
“外面的人在吵什么?”
林六引颈而望,隐约听到有人说“有囚犯从地牢逃走了!”她有些欢喜起来,那个人会是李夜吗?如若是他,逃离地牢,是否是说他已经挣脱了足上的寒铁链。他若逃走,定不会轻易再被人抓住。
林六寻了件外袍,匆匆包裹在身上,夏青好些天没见林六这般有精神,那失去光亮的眸子又重新泛起了涟漪。
“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不是说有人逃走了么?我们去瞧瞧。”
如果真是李夜逃走,嘉王对她的羞辱就该走到尽头,因为他没了可以牵制她的把柄,她的苦难也该要结束了!思及此处,林六觉得又恢复了体力,穿上绣花鞋,三步并作两步,出了水月阁,站在院门就看到周围晃动的家奴。
“那囚犯应未走远,不许他逃跑了,搜!抓紧搜!”
林六颇有些兴奋起来,抓住夏青的手,道:“你听见了么?地牢有人逃走了。”
“王妃。”夏青轻唤一声,示意林六要注意,莫要被旁人瞧了去才好,有人逃走,王妃不急,却反而高兴,这又是何道理。
林六定定地看着夏青:“看来真是他逃走了!”
无限欢喜地、雀跃地,数日来她从未露过笑颜,此刻展出一丝笑容却是为另一个人,即便夜夜承欢,即便被嘉王宠了极至,她却认为是辱、是耻,可此刻却笑得这样的灿烂无垢。
夏青重重地点头,拉着林六折回里面:“瞧这样子,应该是他没错。地牢里关的都是老弱病残,也只有他才能从地牢里逃出来。”夏青说着,李夜可是嘉王府关押的重犯,没道理这般轻柔地逃出去,“他……真能从地牢里逃出来?”
林六想到李夜逃走,就道不出的欢喜与轻松:“为什么不能?我这几日可一直在等着这个好消息。”
夏青面色泛白:“王妃一早就知道他会逃出来?他怎么逃?对于重犯,嘉王殿下从来都设有几道防护:寒铁锁链、牢门大钥,还有地牢门口的守卫,他怎么可能逃出来?”
牢门可以用刀砍,地牢门口的守卫也可以杀,可那寒铁锁链可不是那容易就能打开的。
夏青很快就忆起林六那日去地牢前,让她准备的锡锭,看似银元宝,实则是一团锡:“王妃那天拿走的锡锭给了那人?”
林六并不想瞒夏青,如果没有夏青帮她弄到锡锭,李夜也不可以解开寒铁锁链的困缚,更不可能不费吹灰之力打开牢门,从地牢里逃了出来。
面前的夏青也让林六暗自吃惊。林六敛住喜色:“你还能猜到什么?”
夏青道:“奴婢还能猜到,王妃把锡锭给那人,是要他用火融成锡水,灌入锁中,制成钥匙。”
林六面露诧色,夏青说得自信满满,她不否认,当日讨好锡锭,便是这意思。“你是不是想多了。锡水入钥孔,还能拔得出来吗,只怕也是取不出锡制的钥匙。”
夏青浅笑,反问:“王妃既然能说这话,便有取出钥匙的法子。你把锡给他,定是备有适量的桐油。如果先将桐油灌入钥孔,浸润之后,再灌锡水,我想这钥匙会很容易取出来的吧。”
林六秀眉一挑,对于夏青,她早就生了疑,说什么是草原牧民的女儿,可她现在瞧来,以夏青的聪颖和机智根本就不可能。“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妃现在才来怀疑我的身份,若我是王爷派来的人,这回你可就惹了大麻烦。”
夏青不是不能告密,而是现在才忆起那锡锭的用处来——晚了。制止不了李夜的逃走,以李夜的武功,如果不是有特别周密的陷阱,再要捕他,难如登天。
林六无所惧,扬臂挥舞着衣袖:“最多不过是一死,而今他已自由,嘉王还能捏住我任何把柄。”
“王妃忘了,王爷手里还有林氏三姐妹。”
“她们……”林六笑,“她们在我心中的份量,根本不及一个李夜,不是我无情,而是她们的今日已成定局,对于成了定局的人和事,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夏青心头一落,道:“王妃莫不是忘了那人与你说的话?”
“话?什么话?”
夏青道:“为你自己活着。”
这话是李夜说的,只有她和李夜知晓,夏青如何知晓的?
“夏青以为,生命可贵,以王妃之尊,更不应轻言生死才是。难道王妃就不想复仇?”
“你到底是谁?”夏青希望她恨嘉王,甚至还要她复仇。
夏青莫不是认识李夜?
她有着不可告人的身份?
太多的猜测在心头翻涌,以嘉王的身份和聪慧,他会轻易把一个不了解的女子送到她的身边服侍么?水月阁的侍女、下人全都迁往幽兰阁,只单将夏青留在了她的身边,一切真的只是因为她和夏青的感情最好?
林六顿时感觉到前路的艰难,就像她又回到了举步维艰的林府,就像母亲当年在林府的生活状况,一面努力地、扮卑微地留在林府,一面又要打听许多消息。
夏青到底是什么人?
是嘉王信任的侍女,还是与嘉王府为敌的人?
“王妃,外面风凉,早些回屋安歇。”
林六心头刚欢喜过,夏青的一翻话又让她疑云顿生。
夏青笑得温和无害:“王妃放心,奴婢不会伤你分毫。”
林六又忆起李夜骗她的那件事,分明是凉龙堂数一、数二的杀手,却说成是夺命门的人。夏青是不是为她做得太多了,助她引开地牢的守卫,还处处替她隐瞒……
反复思量,这里面有太多的蹊跷,夏青到底是什么人?
她是嘉王的人,所以夏青帮她,却又将她的去向告诉了嘉王,所以那一夜嘉王尽快赶了过来。
夏青知晓李夜说过的话,这又如何解释?
难道……是她在中媚 毒的最初一夜里,无意间说了出来,那时候她一睡着,就处于半梦半昏之间,没有理智,只有无尽的痛苦,在那时讲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让我为自己而活,要我活下去……这样的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夏青道:“王妃忘了,几天前,你夜里时常呓语的。”
真是她睡着时无意说出来的?
那样的几夜,于她就像是一个喝醉的人,一觉醒来之后,什么都化成梦境。
若真是如此,夏青知晓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如此相信夏青,若是夏青本就是嘉王的心腹,告密、出卖她,甚至按照嘉王的吩咐给她下毒都是有可能的……
林六越往深处想,心越冰冷。她本是冰冻之心,却在一点点地化成冰川。从嘉王府里的人和事,到恨嘉王此人,再到恨上这里的一切。
她,不想重复母亲的人生,做他人的棋子、暗人、血士。
她,只想做个寻常的女子,可以平静地过完一生,做自己喜欢的事。
无论夏青是怎样的身份,背后的主子是谁,林六此刻都觉得有些可怖,也许到了疏远夏青的时候。
夏青若不是嘉王的心腹之人,这嘉王府便不会太平。
自燕太祖皇帝始,但凡一后、二妃所生的皇子,皆称为嫡皇子,这是为了给皇子们更多的竞争,也是为了挑更优秀的皇子来承继大统。(这块请大家不要按照历史来对应,这是架空文!)后为正妻,二妃为侧妻,皆是妻位份,故而她们所生的皇子都是嫡子,又分为正嫡子和侧嫡子。
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无论是太子元基,还是端王元武,在嘉王府里安插眼线,都是在情理之中的。
身为嘉王府的王妃,她若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日子也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