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大梦
窗外月色极好，对月饮茶亦是雅事一桩。.苏言明清俊的容颜在月色中有些模糊，可偏偏带上那几分的迷离，更显窗中之人的神秘与遥不可及。缓慢轻柔的动作，带着一身的气质，卓绝凌然，不可一世。
他想，他这一辈子都决不允许放任苏欢与别的男子亲近半点。
苏欢在人界的十多年，到如今，她还能记起她在苏府里发生的所有大小事情。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都是她的记忆，都是她的曾经。
第一次单独出门，她一个娇生生的小姑娘自然是被人惦记的对象。涉世未深的苏欢理所当然的被骗，当她察觉的时候惊讶，害怕。
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可是，她还是怕，怕自己忍不住出手伤人，怕别人对她动手让她失去了报恩之机。
直到她在极度慌乱中看见一道身影出现在面前，看见身边的坏人匆忙跑掉，看见那道人影转身离开，她再顾不得其他，猛的朝他奔去。
苏欢急促的跑着，朝着那人的方向追去。明明心里害怕着，可却不由自主的想要上前。
拐过一道弯，入目就是一条巷子，而她要追的人，就是站在那里，直直面对着自己，不言不语。
苏欢停住了脚步，站在巷子外，傻傻看着。却抵不住眼底的汹涌，不一会儿，就已湿了眼眶。
四目相对的那刻，苏欢才惊觉，原来她这一路以来心中的担忧害怕，是因为什么。不过是因为，怕，与他之间，在无牵连。
“还有脸哭？”
浅浅的声音直直落进苏欢耳中，她哭的更大声了。泪眼迷蒙间，却见那人朝着自己缓缓张开了手臂。
“早上出门叫你不要一个人走非不听，知道后果了？”
哭花脸的小姑娘，哽咽着，不管不顾的，直直撞进他怀里。历经此事，唯有此刻，她才真正的，哭出委屈，哭出难过。他的怀中似有魔力，在这之前的种种担心害怕，触及他熟悉的气息时，尽数离她远去。
“呜呜呜……公子……呜呜呜……”
大手环着她，苏言明这一路来的阴郁也渐渐散去，低头浅吻她的发心，眼底尽是柔情。可是吐出的话，依然，让人听不出喜怒。
“别哭了……”
“呜呜呜……我以为，以为……见不到你了呢……”若非那一刻的大胆与冲动，依着苏欢胆小懦弱的性子，要想再回到苏家，还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呢。.
“呵……”
苏欢当然听的出来那语气里的不同，稍稍仰起头，哭花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我害怕嘛，我也不知道会遇见那个坏蛋啊……”
苏言明一低头，那双清澈的双眸与他对视着，毫不相让。
他低叹一声，低下头，吻上那双眼睛。湿润的触感让他心中一颤，那是，心疼。
“你让我如此担心，你觉得我会高兴吗？”
“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她想解释，可是就是说不出想要吐出的话来。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然，你以为我会一路跟着你到这里？”
苏欢震惊了，不自觉的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公子，你竟然，竟一路跟着我的吗？”
苏言明很是不高兴，翻着眼睛不再看她。
“哼……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哪里也不许去！”
那满满的霸道，却是让苏欢，暖了心。
她乖乖靠在他胸前，声音嗡嗡的，却是极为听话：“我以后一定在公子身边乖乖呆着，哪里也不去了！都怪我不听话，要不是我执意要一个人出去，也不会被坏人骗到了……”
“知道就好。”
苏言明抱着她，渐渐收紧，眼底已是几分浅笑。她的声音透着几许哽咽，听在他耳中，却是十分动听。
“回家。”
苏欢突然一震，回家，回家这个字眼使她第一次在心中有了别样的情愫，使她成为人以来，从未有过的心绪。
“好。”
苏言明感受到怀中人的瑟缩，他不免心中一叹。苏言明最为在意的，是苏欢心底那份对着自己怎么都做不到坦然的别扭。就像此刻，她明明在自己怀里，明明他将她抱的那么紧，明明两人肌肤相贴，气息相连。这么亲密的关系，她对自己，还是，不曾真正信任。
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呢？他轻叹，眼里，已经染上几分薄怒。
晚间与楚毅在书房说话的时候，楚毅也是一脸无奈。
楚毅觉得，他虽与苏言明多年交情，可是到如今，苏言明的举止，还是让他瞧不透了。
“我说，苏欢出一门被骗回来你就如此一副样子，实在叫人望而生畏，你到底在不安什么？”
楚毅一样看穿，看穿他在，不安着。
楚毅看的透，是因为他了解苏言明。他知道那个男人心中的心思，除了一个苏欢，再也容不下其他。苏欢出去后，他亲眼看着好友焦躁，看着他不发一语的跟出去。他想不明白，在确认了苏欢的安然后，苏言明眸中的狠意未退，却不知是为何。
苏言明微怔，片刻后又笑出声来：“楚毅，你到如今，怕是还未遇上个让你心动的女子吧。”
楚毅不知他的话头为何会绕到自己身上来，一愣，却傻傻应道：“没，没有……”
“等你遇到一个让你心动的女子，她的一言一行都在你心上烙下痕迹，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情难自禁。”
“别逗了……你难道要说，你现在的失常，是因为你，情难自禁？”楚毅翻眼，只觉得，这苏言明，变得有些异常了。
“我对她，也许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在她心中，活着是第一，好好活着，是第二；而我，怕是在她心中，排不上前三。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我的，情不自禁。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无法不去在意她的一切，无法让自己，不去想她，爱她……”
“既是如今，那你现在……”
窗外有凉风吹进来，秋夜微冷，可风吹在身上，却让苏言明一身的戾气尽数散去，变得，温柔起来。
“我想让她爱上我，为此，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可是到最后，等不下去的，还是我。我想让她开心，想让她快乐，想让她觉得，出了苏府，她哪里也去不得。可我从未想过，她会难过……知道她被骗后，我一路跟着她，我心疼，惊恐，更多的是，害怕……我从来不敢想，我用心经营的数十载的这段情，好不容在她心中留下了几分痕迹后，若是她离开了我身边，于我，是何等的打击？楚毅，你不知道，她从来随性，只有我一人，放不下而已。”
“若是她真的再也回不来，你又要如何？”
“我想过，想过她离开了我身边，我会是如何？结果是，什么都不会变。我会翻遍天涯海角，会把她接回身边，会让她嫁给我，就算过程艰难，可结果不会变。她会成为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娘亲，和我一辈子相守，死了一同入葬……就算，这一生，她不会爱上我，就算是强迫，强迫她留在我身边，强迫她嫁给我，强迫她，成为苏府的女主人，我还是会和她过一辈子，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你……”
“很可怕是吧？我性冷，我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喜欢的人，即便她不爱我，我也想留她在身边，她痛苦，我也不好过；可是，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能坚持。”
楚毅心底有些冷意，苏言明的这番话，怕是从未跟人说起。这下，他有些骑虎难下。不想听下去，可又不愿离开。言明他，心里怕是，极为难过的吧。嘴上说着这些，可是真要对苏欢做起来，他比谁，都痛苦。
“好在变故都不曾发生，好在她还好好的在你身边。”
楚毅刚想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苏言明却已经站起身，神色，竟然是，十分的，开心？
“上天待我不薄，在她那样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我身边，到底，我们之间，有着无法断却的联系的。”
我们会好好的在一起，这一世，你，永远为我苏言明所有……
——
明明，明明他们是命定在一起的男女，明明彼此有情，明明，彼此深爱。
可是，大梦初醒，面对的，却是这样残忍的现实，让苏欢无法面对的现实。
她坐在床上无声的哭泣，看着床榻上五官倾城的公子，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心中隐约知道，若是她开了口，她一定会失去公子的。
可是，即便她不开口，苏言明也不允许她在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
她低声的哭泣萦绕在耳边，苏言明怎么也无法在闭眼。他缓缓坐起身，看着身边瘦弱的姑娘，眼底没有半点波动。
“你昨日走的匆忙，有件事我未曾与你说……”
苏欢一震，她红肿的眼眶清晰的映在苏言明眼中，可是在也得不到公子温柔的怜惜声。
“公子，我……我不想听。”
“苏欢，你必须听。”
苏欢心中一痛，低着头任凭无法抑制的眼泪无声的落在锦被中。她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会如此接受不得。他们成亲不久，如今苏言明要与她当面说着再娶之事，她如何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