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语重心长痛母言
时间回到清晨的时候,寝殿中,脑袋迷迷糊糊的滕雅芙跟着敬过茶的琼儿就往外走了,馒头看到她那样子不知道这个丫头那个聪明却不够用的小脑袋瓜是不是又因为什么事而暂时短路,有些担心的他正想跟上去却被皇后娘娘厉声拦住了。.
虽然是母亲,但是坐在高高后座上的皇后看起来还是那样威严,尤其这样的声音,纵然馒头再怎么倔强偏执也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逆反了。
“母后还有其他事情?”
皇后娘娘站起身来往侧殿走去,“皇儿过来。”
侧殿的窗幔很少拉开,永远是阴沉沉的样子,不少妃子都在这里经受过皇后娘娘的审讯或是盘问,大家对此心照不宣,馒头也不例外地对这里毫无好感,他没想到母后会在这里与自己谈话,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许多。
“皇儿,有些道理哀家总以为你会明白,但是现在看来皇儿好像根本不懂,这样的话,”皇后的头微微扬着,眼睛往下看着馒头的时候眼神中不但有威严还有一丝失望,“看样子要哀家再亲自教教皇儿了。”
“母后,”馒头额角已经微微渗出了冷汗,“母后是想说侧妃的事情吧,关于侧妃,皇儿恳请母后不要太苛刻了。”
皇后怒得一拍椅子扶手,“哀家本来以为皇儿今天会给哀家一个满意的答复,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答复么?最好想想清楚再说!”
“母后……”
“如果皇儿是想来给侧妃请求特权的话,趁早死了这条心,皇宫不是市井,有特色的人固然好,但是在这里,并不需要那些特色的存在。”
“侧妃她并不像母后想象的那样。”
皇后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要以为哀家什么都不知道,首先说她的身份,哀家早就已经派人调查过,侧妃乃是湘西小族的族长,这一点殿下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竖起耳朵,馒头听到母后说的是民族而不是蛊族,稍稍放下心来,如果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被母后知道雅芙会下蛊的话岂不是正好给了母后一个治罪于雅芙的借口。
“是这样。”
“哀家还是那句话,她的身份与殿下不同,这样的人就算哀家能容于后宫,其他妃子能容她么?天下之人能容得下她这样的妃子么?凡事万万三思而后行,不可儿戏。如果殿下真心喜欢这女子,更不该让她在这险恶之处生活。”
馒头早就知道这些问题,只是从皇后的口中说出来,他的担忧就更是阴云般密布于胸,毕竟自己的母后当年也是一步步从嫔妃中爬上了今天的位置,对于后宫的事情应该再了解不过了,滕雅芙在后宫里是否能吃得开,几乎不用想就知道答案,因为这个地方的水有多深,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不仅仅是自己默不作声就能解决什么问题,随时随地都有想要加害的人在背后冷笑。.
看到馒头微微皱起来的眉头,皇后很是满意,“殿下也不希望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得不到保护对吧?更何况一个市井小民能教育出怎样的子女?殿下难道连自己将来的子女如何都不在乎么?”
皇后的这一句话看似有道理,但是却增加了馒头对她的抵触和逆反——他讨厌别人提及雅芙的身份,比滕雅芙自己还要介意。
“母后,儿臣喜欢她自然有喜欢她的道理,自古山野间能人异士也不少,谁说乡野间生长的人就得不到应有的家教?”
“哼,”皇后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忍不住讥讽地冷哼了一声,“如果是个有规矩之人,昨日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馒头低下头来不满地嘀咕了一声,“那也是因为她在乎皇儿。”
“没错,每个女人都讨厌与别人一起来分享自己的夫君,但是她难道不知道殿下的身份?”皇后提高了声调,眉头也随之竖起,“三妻四妾尚且不说,三宫六院佳丽上千,难道每次都要这样闹一下?这就是她不适合呆在这里的原因,如果她想找一个踏踏实实与她过日子的夫君,大可以不要来到这里,既然甘愿留在深宫之中就一定要守这里的规矩!”
皇后娘娘的口吻威严而毋庸置疑,其中透着讽刺与不屑,明显轻视了滕雅芙,并且将她与自己或是其他妃子划清了界限。
滕雅芙的身上被皇后娘娘贴上了没规矩的乡野丫头这个标签,恐怕一辈子都摘不掉了。
馒头深深叹了口气,稍稍挺直身子,尽量收敛自己的沮丧,“母后,有件事情,儿臣必须要告诉母后。”
“说吧。”
“母后认为儿臣为什么会喜欢侧妃?”
皇后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哀家当然了解,不要说是皇儿你,就连你父皇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宫里的嫔妃佳丽们都是来自名门之后,经过严格挑选,深谙三从四德。和这样的人呆惯了难免换换口味,连御膳有时候都会做些民间的菜肴,这也不算稀奇。但是这样的女人往往不会给帝王带来好运,自身也从未获得过好下场……”
馒头意味深长地笑了,“母后果然想错了。”
“什么?”皇后不相信除此之外还会有别的答案,满是质疑地看着馒头,“那皇儿所为是何?”
“其实儿臣与侧妃,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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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泽十四年,九岁的馒头作为最受皇帝宠爱的儿子带在身边微服出巡,途径湘西的时候,随身护卫的将领突然染上恶疾,连随行的御医都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就在众人急着寻医问药的时候,馒头见到了滕雅芙。
那个丫头白白胖胖的,头上简单地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就像是年画上走下来的女孩儿一样,此刻正歪着头看着将领,“你中蛊了。”
随后,滕雅芙带着他们来到了白喜族的山寨里,滕雅芙的母亲严肃地问她,“雅芙,你能帮这位叔叔解蛊么?”
滕雅芙抿着嘴,自信满满地点头,果然,不消片刻便解除了将领身上的蛊毒。
那是馒头除了自己的父皇之外第一次崇拜一个人,竟然还是个丫头,好厉害。
皇帝对蛊术表现出了极大兴趣,便在山寨里暂时住了下来,馒头每天一睡醒就跟在滕雅芙的屁股后面跑着,可是她却对自己很是冷淡。
好吧,这也是馒头第一次被别人这样不理不睬,自尊心受挫之余,他更加崇拜这个丫头,同时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她和别人一样跟在自己身后。
最后的结果就是滕雅芙用蛊虫把馒头给吓跑了,吓得屁滚尿流,钻进了父王的怀里大哭大闹。
“还请客人不要生气,雅芙那孩子太顽皮,我去惩罚她。”
“不要!”馒头摆摆手,“如果要惩罚的话,就让我来惩罚她吧!”
所以馒头就有了让滕雅芙顶水缸的权利,看着她摇椅晃地顶着水缸一动都不敢动的样子,馒头得意了起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可以让你不用顶水缸了。”
幼年的滕雅芙嘟着嘴,拖长了声音,“什么条件啊?”
馒头脑袋里面想了半天,自己要怎样才能让她跟在自己身后呢?平日自己在宫里的时候那些宫女太监们常围在自己身边跑,有时候实在烦了就让母后把那些人赶走或是惩罚一通,每到这个时候,母后就无奈地笑着,轻轻刮一下馒头的小鼻子,“他们都是喜欢你所以才要跟在你身后啊!”
这些回忆倒是给了馒头一个不错的提示,“你要喜欢我,我就不用你顶水缸了。”
滕雅芙有些委屈,孝也太过老实,她撅着嘴巴带着哭腔,“可是我不喜欢你该怎么办啊?”
“不行!”馒头跳脚喊着,“就算不喜欢也要喜欢!你说你喜欢我,快,说了我就让你把水缸放下来!”
雅芙的脑袋微微低着,嘴巴撅得能在上面挂条绳子,馒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滕雅芙,过了半晌,她抬起头来,“我不说不行么?阿妈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撒谎!”
馒头简直要被气炸了,“你……你竟然敢不喜欢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就在馒头几乎要透露出自己高贵身份的时候,皇帝站在他的身后将他一把抱起来,“不可以再捉弄人了哦,现在也该让她把水缸放下来了对不对?”
“不要!”
当时还很年轻的皇帝宠溺地看着儿子,“为什么呢?”
“因为她不喜欢我!”
皇帝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只能说明你身上没有值得她喜欢的地方咯,既然这样不如你先开始喜欢她,她也会慢慢喜欢你的!”
馒头好像发现了武功秘籍一样兴奋,恨不得当时就尝试一下,但是天色不早,他只好跟着父皇回去休息,那一晚上,连他的梦里都在想着她开始喜欢自己的样子,天都还没亮的时候就兴奋地醒了过来。
只是馒头睁眼的时候,自己和父皇已经置身于马车上班师回朝了。
馒头也想不起来在自己成长的岁月中为这件事情怄过多少次气,五六岁的年纪唯一遗留下来的记忆大概就是关于滕雅芙了。
“后来,当皇儿再找到她的时候,连自己都很惊讶呢……”馒头完全沉迷在回忆之中,脸上都洋溢着甜美的笑意。
皇后娘娘却一点没有被这个浪漫的故事感动,反倒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殿下这样怎么能行?幼年时候的事情还要当真岂不儿戏!”
“母后,这是因为孩儿对侧妃她……”
皇后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馒头的面前,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双手严肃地背在背后。
“殿下不用说了,这段时间以来殿下因为侧妃做出的荒唐事也不少了,哀家就直说吧,也许殿下自己也不承认,但是事实确实是侧妃对殿下造成了很多不好的影响,这种事情哀家是无法容忍的。”
“母后……”
“哀家的意思很简单,”皇后说着弯下身,脸就贴在馒头面前半尺,“任何阻碍殿下的人,都是不可饶恕的。殿下自己想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