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69

“四哥……!”郎程晔的惊叫声直冲云霄,而那身形颀长的男子,已经毫不犹豫地纵身而下,一手紧搂着她的腰,连续在空中旋转数转。

稳稳落地。

只是那双眼睛,更冷更黑更暗。

“皇上……”一帮子人冲了过来。太监、宫女、侍卫、少数几位近臣。

还有,刚刚进宫的几位妃嫔。

她们惊呆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们几乎不敢相信,那个自空中跳下的男子,会是皇帝。

但确实是皇帝。

而他紧紧拥在怀中的那个女人……

呃,看年纪,只有四个字形容……人老珠黄,青春不再。

年轻貌美的众妃们都疑惑了……这是打哪儿杀出来的?

不单她们困惑,其他的人也都困惑……后宫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号人物?

郎程晔如飞一般从塔门里冲出,看到两人平安无事,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辰王郎程晔,值守宫禁不利,削职罢权,禁足一月。”皇帝冷冷地下达命令。

郎程晔默然,片刻上前:“臣弟遵旨。”

“其余人等,各回原处。”

交代完毕,郎程言旁若无人地抱着莫玉慈,扬长而去。

直到回到凤仪宫,莫玉慈才从失魂的状态惊醒过来,呆呆地看着眼前一脸铁冷的郎程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想他是误会了。

却不知从何开口。

他们沉默着。

整个世界陪他们一起沉默。

“……程言……”她试着叫了一声,却换得他的一声爆吼,“不要说!”

深深地将头埋入她的青丝之间,他嗓音重又柔和:“慈儿,我累了。”

抬起右手,落在他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安慰自己。

因为她很清楚,这一切,只是开始。

爱,累。

不爱,也累。

她亦帮不了他。

理解是一回事,容忍,那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感情这东西能说断就断,如果感情这东西能像金银财物一样算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那也不叫感情了。

爱过,方知情重。

一生无爱的人,固然有些孤单和可怜,却也省了不少的折磨。

可一旦爱了。

纵使枭傲如郎程言,也会受伤的。

他一直是个理性的人,收放自如的人。

他曾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所喜欢的人,推上刀尖,掷入火海。

他曾编织了无数的谎言欺她骗她诈她。

他也曾试过挥慧剑斩情丝,将所有的一切,想忘于江湖。

然而,当他终于站在灯火辉煌中时,他才惊心地发现,原来英雄如他,也怕孤单。

因为,她是他的唯一。

今生之唯一。

一旦失去,将永难找回。

世间再无第二个莫玉慈。

敢为他舍弃所有。

怎能忘记燕云湖中,那陌路相逢,出手施救的温暖;

怎能忘记荒原草棚,柔情缱绻;

怎能忘记白沙河畔,那一粒在她掌心转动的药丸;

怎能忘记鸣凰宫中,那当胸一簪的决绝;

怎能忘记澹堑关外,那燃尽鲜血的灿烂;

怎能忘记明泰殿中,那三日三夜不舍不离,心魂与共的每一个片刻……

原来啊原来,慈儿,你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占据了我的整颗心。

郎程言哭了。

一直哭一直哭。

哭得就像个孩子。

满腹委屈满腹辛酸。

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莫玉慈惊呆了。

她不曾见过他如斯模样,更想象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幕。

他似乎比她更伤心更痛苦更难过。

这样的他,让她手足无措。

她能做的,只是陪他一起流泪。

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此时的他们,都是那样地……无能为力。

终于,他抬起通红的双眼:“你走吧。”

莫玉慈的心,猛然一颤。

“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走吧。”他再次重复。

是要决别了。

是该决别了。

在她抽回手的刹那,他却猛地扑上来,紧紧地抱住她,深深地吻住她的双唇,呢喃着说:“慈儿,再陪我一夜。最后一夜。”

最后一夜。

明日太阳升起之时,他们,将形同陌路。

月黯星残。

轻轻地,莫玉慈将身体慢慢从郎程言怀中抽出。

她等不到明天,也不想等到明天。

不若趁着他沉酣入梦,就此离去。

永别了,我的爱人。

身影没入黑暗的刹那,她无声地吐出一句话。

躺在榻上的郎程言,铁拳紧握,双唇之上,一片血渍殷殷,那是他自己咬出来的,因为他怕抑制不住,会发疯地喊她回来。

可是他知道,他已经不能再伤她了。

既然给不起你倾世的幸福,不若给你寻找幸福的权利。

或许。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有比我更好的男人,能给你一生平安。

七月。

晨风竟然还透骨地冷。

蒙蒙的雾气飘漾在空中,衬得空旷的长街更加清冷。

强撑着最后一丝力量,她终于迈出了那道高高的宫门。

因为昨夜,他亲手交予她一面令牌,可以随意出入宫门的令牌。

对于这段跌跖起伏的情感,他终究是选择了放弃。

这样,也好。

她可以找一个偏僻的角落,安静地过完余下的日子,等待最后判决的来临。

对了,还有母亲,还有弟弟。

她可以去找他们。

这是责任,也是最后的心愿。

挪着麻木的双脚,她一步一步地朝外走。

天,渐渐地亮了。

无数的人从这个头发花白,满脸沧桑的老女人面前走过。

没有人理睬她。

甚至有不少人投来鄙弃或不屑的眼光。

可她已经不在意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在意的呢?

旁侧里飞出一枚石子,打在她的额上。

鲜血泗流。

她却仍然没有丝毫的感觉。

心都死了。

还会痛么?

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吁……”

一辆马车,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她仍然只是机械地迈着步子,朝前走。

“郎姬!”

清亮嗓音,从后方传来。

莫玉慈充耳不闻。

“郎姬!”

人影闪过,直直地挡在她面前,满目讶然地看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莫玉慈终于抬头。

微微张嘴,却沙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纳兰照羽皱紧了眉……不过短短七个月而已,她怎会变成如斯模样?

“你跟我走。”毫不犹豫地拉起她的手,纳兰照羽调头便走。

莫玉慈挣了挣,非但没挣开,自己反而倒了下去。

“你……”反手将她抱入怀中,纳兰照羽难眸中划过丝惊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已经来不及细究这些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赶紧将她救醒。

坐回马车之中,探手搭上她的脉搏,纳兰照羽双眉皱得更紧……心脉衰弱,油尽灯枯,怎么会如此?郎程言那混小子都干什么好事了?

他自然想不到。

郎程言之所以要在昨夜,让莫玉慈离开,就是为了要让她,在这里遇上他。

因为他明白,除了他之外,这个世上能给她一隅温暖的,唯有他而已。

金淮太子,纳兰照羽。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更为隐秘的缘由。

他是郎程言。

即使要放手,也留有后着。

不能不说,这样的男人,纵使面对死亡,他依然能应对自如,依然牢牢地把持着手中的一切。

郎程言,你果然是可怕的。

也果然是可恶的。

礼泽宫。

诸国来使下榻之处。

看着静躺在榻上的女子,纳兰照羽眸隐叹息……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么?你们终究,等不到最后那丝光明么?

从早晨到晚上,再到次日正午,莫玉慈双眸紧阖,似乎已不愿再醒来。

面对这个冰冷得让她无法呼吸的世界。

她已经付出得太多,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探手试了试她颊边的温度,纳兰照羽取过床丝绒羽被,为她细细盖好。

“殿下,”侍童墨痕轻轻走进,“该进宫觐见大安帝君了。”

轻轻“嗯”了一声,纳兰照羽站起身:“天诞香呢?还有么?”

“还有一支。”

“取来。”

“可是殿下……”

“什么都不用说,取来便是。”

墨痕撇撇嘴,极为不满地看了眼榻上女子,终是退了出去……天诞香虽是稀世奇珍,可他也没那胆子违抗殿下的令旨。

香取来了,燃起香炉,置于床畔,纳兰照羽又弹指封了莫玉慈周身八大穴,这才拂落纱帐,起身离去。

好好地睡吧,莫玉慈,他给你的伤,我会帮你,一一治好。

迈进凤仪宫的刹那,纳兰照羽蓦地收住了脚步。

他没想到,他居然选择以如此的方式与他相见。

不是在接见贵宾的乾元大殿,而是大安历代皇后的居所……凤仪宫。

郎程言,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瞟了一眼头上那三个飘逸的行楷,纳兰照羽再度迈开了脚步,走向站在荷花池边的男子。

“你来了。”

他背对着他,轻轻开口。

“是的。”纳兰照羽静静地答,“恭喜你,得偿所愿。”

“你看,荷花开了。”郎程言却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带着几分感伤,几分忧郁。

纳兰照羽几乎跌破了眼镜。

无话可说。

只是疑惑地眨眨眼……面前这人,果真是那个铁血刚毅的郎程言么?还是自己幻听幻视了?

“你爱她么?”

接下来的对话,更是大大出乎纳兰照羽的预料。

他想了想,直白地答:“爱她,又如何,不爱她,又如何?”

郎程言沉默。

纳兰照羽再度开口:“她爱的,是你。”

是的,这才是所有问题的根由……他并非谦让,更不是真君子到圣人的地步,他只是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都争不过他而已。

郎程言再没有说话,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走?”

“走?”纳兰照羽的眉头高高耸起……没搞错吧?自己刚到浩京,这椅子还没坐热呢,主人家就下逐客令了?

“十个月。”郎程言又突兀地冒出一句话。

“什么?”纳兰照羽一头雾水。

“她只有十个月了。”

原来……纳兰照羽顿悟。

敢情,他是在催促他,尽快带着她离开大安,回金淮去。

以让她淡忘在大安所经历的一切。

可是郎程言,这样做,真的有效么?

“你什么都知道?”

“是。”

“所以你决意罢手?”

“换作是你呢?”

这一次,轮到纳兰照羽沉默。

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回答啊。

“好吧郎程言,”终于,纳兰照羽再次开口,“我,尽我所能。”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看他,而是毅然转身,迈步离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

默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郎程言双瞳幽深,晦暗不明。

第六天中午,莫玉慈终于睁开了双眸。

清澈而明亮的双眸。\0

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现它们再次恢复了光滑与洁皙。

“醒了?”男子柔和的嗓音,从旁侧传来。

“公子?”莫玉慈抬头,微微浅笑,容颜静好。

纳兰照羽呼吸一滞。

他有些后悔了。

不该如此快地医治好她。

因为看到这样的她,他会忍不住心猿意马。

微微倾身,纳兰照羽深深地凝视着她的双眼:“慈儿,我可以这样……”

“殿下,殿下,”话刚说到一半,墨痕忽然匆匆奔了进来。

“何事?”纳兰照羽有些恼火地挑起双眉。

“呃……”瞟了眼那帐中忽然变得如天仙一般美貌的女子,墨痕磨磨唧唧,结结巴巴地开口,“那个,那个,郎皇陛下,送来份,厚,厚礼……”

“厚礼?”纳兰照羽的眉头高高耸起……郎程言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墨痕仍然在抓耳挠腮:“殿下,那些礼物……如何安置?”

“安置?”纳兰照羽更加纳闷……礼物么,收下就得了,难道还得专门开个仓库存放?

不过他很快就将明白,墨痕的忧虑,果然非虚。

当纳兰照羽看到郎程言送给他的“大礼”时,整个下巴都快掉地上,紧接着唯有满脸苦笑。

因为郎程言给他送来的,是十二名如花似玉的宫女。

果然是份“厚礼”。

厚得不能再厚的厚礼。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格外醒目的礼物……大安郡主,郎程昕。

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郎程言嫡嫡亲亲的妹妹。

郎程言,你够狠。

你够绝。

先把老婆存我这儿,再派个宝贝妹妹来镇守着。

你想折腾死我是吧?

纳兰照羽几乎咬碎满口钢牙,却只能茶壶装汤圆……有口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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