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41

“……我嘛,不过就好奇。”归泓眨巴眨巴眼,“看看能不能捞点油水,赚点噱头。”

“噱头没有,大头倒有几个。走吧。”纳兰照羽说着,上前用手中玉箫敲了敲他的肩。

归泓倒也不深究,一行走,一行转开了话题:“国宴的日子就在五日后,你还在慕州悠哉游哉着,到底是去啊,还是不去?抑或存心想气死你家老头子?”

“去,怎么不去?”纳兰照羽语笑翩翩,“我纳兰照羽乃天下第一风雅之人,怎能不去瞅瞅那流枫公主的无双美貌?不是还有五天么,千里急驰,怎么也赶得及。”

“那我就恭聆佳讯,跟在你身后准备着讨杯喜酒喝了。”

“希望希望!”

“但愿但愿!”

两人勾肩搭背,说笑着走远,将那如黛青山,如烟碧水,遗于苍茫天地间。

红袖楼。

刚刚踏进大门,秋妈妈便咋咋呼呼地迎了上来:“我说郎姬姑娘啊,你这一大早的,跑哪儿去了?忙得秋妈妈我,可是磨破了嘴破,说哑了喉咙,才把外边那帮大爷们送走,他们可都说了,明儿个还来呢,你可不能再凭白撂挑子,否则我这红袖楼的招牌,可就砸在姑奶奶你手中了!”

“我知道了。”微微点了点头,莫玉慈提起裙幅,朝楼上走去。

回红袖楼的途中,她已经想得很明白,纳兰照羽让她回红袖楼,必有其缘故。

既然现在自己无路可去,不若就按他所说,先回楼中呆着,再作定夺。

淡薄的阳光穿透轻纱,楼下的喧嚣,再次传来。

坐于妆镜前,拈起花钿,正要贴于额心,一阵惊疾的马蹄,忽然震动纱窗,颤颤鸣响。

“哟!快看快看C个英武的公子哥儿,爱死个人了!”

“喂!公子,公子,下马歇歇脚吧,好饭好茶,还有最美的姑娘!”

“驾……”

只有一个字。

削金碎玉的一个字。

手中的花钿,连同手边的妆盒,一同坠地,泠泠有声。

莫玉慈踉跄着起身,扑到窗边,用尽全身力量,推开薄薄的窗扇。

却,只看到一抹淡淡的,已经远去的背影。

沉稳刚毅,伟岸如山。

程言……

那两个浸了血的字,生生卡在了喉咙口……

泪水,刹那间已经模糊了眼帘。

她不敢肯定啊,不敢肯定,那是不是自的错觉,是不是一场空梦。

马上男子迅疾回头,所见处,却只有满楼招展的红袖,微蹙了眉头,郎程言毫不犹豫地转眸,策动缰绳,御风而去。

窗扇合拢,莫玉慈纤柔的身子慢慢滑向地面。

珠泪滚滚。

阵阵惊痛如根根钢针,在胸膛里流蹿。

她以为自己忘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到。

却不想,仅仅只看到他的背影,那么仓皇的一顾,就彻底乱了好不容易清冷下来的心。

直到秋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莫玉慈方才拭去面上泪痕,从地上站起。

“我说郎姬姑娘啊,”秋妈妈掀帘而进,“外面的客人都等急了,怎么你……”

“这就好。”伸手拿过桌上粉扑,补好脸上妆容,又着了件轻纱,莫玉慈随即跟在秋妈妈身后,向楼下走去。

“今天的客人,个个身价非凡,你可得小心伺候着。”秋妈妈一行走,一行叮嘱,“还有,今儿就别唱那《天图歌》了,换支曲子吧。”

“嗯。”莫玉慈眼神飘忽,随口应道。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心。

因为她的心,早随着那一骑风尘,杳杳而去。

花台四周,果然已经客满。

却没有昨日那种萧杀紧窒的气息。

仿佛,来的只是寻常寻芳之客,别无其它。

登上花台,莫玉慈随手拨弄筝弦,唱了支小令。

顿时,喝倒彩之声四起。

幸得外面望间与通间的客人隔得都甚远,若不然,真会有人拿了杯子掷上来。

见状,秋妈妈赶紧出来打圆场,一面说着赔笑讨巧的话儿,一面拿眼去瞪莫玉慈。

清歌曼舞,绝非莫玉慈的长项。

她只是燕云湖畔的水乡女子,即使心中蕴有诗书,也是幼时父亲所授,至于其他,她真的,所知不多。

“不会唱,那就陪爷喝酒。”花台左侧第一间卺房忽然洞开,摇椅晃奔出一醉汉,扯过莫玉慈,便将手中酒盏朝她口内灌去。

“咳咳,咳咳咳……”辛辣酒浆一入喉,莫玉慈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白嫩面庞涨得通红。

“哟嗬!”醉汉趁势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这小脸儿,跟羊脂玉膏似的,秋妈妈,今儿个晚上我就要她了!”

“啊?”秋妈妈微愣,扎煞着双手,“这,这不妥吧?”

“美人儿,跟大爷上楼去。”醉汉哪里理会,搂起莫玉慈的纤腰,扔下一叠银票,拖着她就朝楼上走。

“放,放开我!”莫玉慈双眼朦胧,舌头打结,身子不停地虚晃……从小到大,她滴酒未沾,是以半杯酒入腹,已然醉了三分。

醉汉嘿嘿涎笑,哪里管她从或不从,愿或不愿,强掰过她的小脸儿,就朝那红唇上亲-去。

台下,一片猥琐的笑声,起起伏伏,夹杂着股股原始的欲望,散发着浓烈的脏污气息。

噗……

金簪,笔直地插进肥硕肉身。\0

滚烫的血,鲜艳的血,流溢满眼。

“啊……杀人了!杀人了!”

惊乱的叫声,刹那盖过了所有的一切……

杀人?谁杀人?用力椅着痛胀的脑袋,莫玉慈毫无意识地拭去脸上血污,怔怔地看向面前那张,五官扭曲的脸。

是她。

是她杀人了。

今晨刚刚学会的七杀。

让她第一次手执金簪,取人性命。

颤抖着双臂,她一把推开那个已经死去的醉汉,手握金簪,转身狂奔。

整个红袖楼,依然在混乱着,居然没有一人,出手加以阻拦。

莫玉慈跑了出去。

拖着长长的裙裾,穿过繁华满眼的街道,一路狂奔。

她杀人了!

她真的杀人了!

原来,杀人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难怪有那么多的人,都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来处理麻烦。

她杀了人。

那她跟落宏天,跟那些曾经追杀过郎程言的人,甚至跟九州侯,便再没有了任何不同。

身旁丛丛树影飞速后退,她已记不得自己跑了多久,跑了多远。

直到整个世界都黑暗下来,她才停下脚步,抱住道旁一棵大树,浑身颤栗,放声大哭!

怕,害怕,一股深浓的恐惧,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彻底吞没了她。

她身如飘萍。

她无依无靠。

这里没有郎程言,没有落宏天,没有母亲和弟弟,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让她依靠的,倾诉的,相信的人。

她只有她自己了。

还有手中这根金簪。

染血的金簪。

极力抑制纂身的颤栗,她拿起金簪,竖放在眼前,死死地盯着它,一动不动。

“喂!”一掌拍来,落于她的左肩上,“你不会是想自杀吧?”

“嗯?”莫玉慈蓦地转身,眸中凶悍的光芒,转瞬而逝。

是一个姑娘。

一个眉目斐然,神情间却带了几丝俏皮的姑娘,正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她。

“别过来!”

不清楚是敌是友,但保护自己,已经成了莫玉慈的第一意识。

后退一步,倒转簪尖,手臂举得笔直,莫玉慈毫不迟疑地对准对方的胸膛。

“嗬,”女子不怒不惧,反而拍掌轻笑,“还真有那么两分像模像样。我说,你是哪里人?干什么的?怎么半夜更深,还在这荒郊野外晃荡,不怕被野狼叼去吃了?”

“别过来。”此时的莫玉慈,还沉浸在因为杀人而引起的负面情绪中,难以自拔,脑海里一片混沌,除了保护自己,她已经没有精力,虑及其他。

“不过去,那就不过去好了,”那女子当真没有靠近,站立在原地,双手环胸,“看来,你并没有打算自杀啊,那,本姑娘不陪你玩了。”

言罢,转身就走。

吭吭!她赫连毓婷虽然出身高贵,却也懂得江湖险恶,不该管的闲事,她一定不会去管。

哭声。

很尖锐很刺耳却又满腹辛酸的哭声,骤然从身后传来。

赫连毓婷皱皱眉,顿住了脚步。

罢了。

如此深的夜。

如此荒凉的地方。

如此娇弱的一个女子。

她虽非男儿,却也自有一股男儿的豪气,不能弃之不管。

于是,赫连毓婷折身走回,在那女子身边立定,缓缓开口:“你哭什么?”

没有等到女子的回答,树林之外,已然传来沸腾的喧哗声:“猎獒朝这边来了,那婊子定是在树林里!”

“一定要抓住她,生剥其皮,活饮其血,为少爷报仇!”

倏然地,莫玉慈抬起惊惶的眸,仓皇四顾,然后朝着树林深处,拔步飞奔。

“喂!”赫连毓婷追上她,扯住她的胳膊,“你跑不过他们的!”

女子甩脱她的手,仍然加速前进。

“你不是很凶吗?怎么现在怕成这个样子?你的勇气呢?你的胆量呢?”赫连毓婷大吼。

蓦然地,莫玉慈停下了脚步,目光,刹那锋利雪亮。

是啊,她已经不是奉阳郡中,那个除了逃,别无他法可施的柔弱女子了。

她学会了七杀。

她已经杀死了一个人。

她还怕什么?

怕,又能有用吗?

躲得开身后这些如狼似虎的爪牙,躲得开连续不断的追索,难道,她还能躲得开自己的宿命吗?

怕,是没有用的。

怕,是懦夫的行为!

她不能怕!

唯有……拼死一搏!

看着面前神情坚毅,坚毅得近乎冰冷的女子,赫连毓婷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她知道,已经不需要自己再多说什么。

无数手执火把的大汉从树林中奔出,团团将莫玉慈围住。

那弱质纤纤的女子,却全无惧色,手执金簪,昂然以对。

“杀人者,必偿命!”为首的大汉叫嚣着,“一起上!杀了她,为少爷报仇!”

木棒、铁棍、钢刀、长剑,齐齐往莫玉慈脸上、身上招呼去。

莫玉慈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那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只剩雪冷。

“一!”

“二!”

“三!”

……

冷湛的数字,从殷殷红唇间吐出。

六招。

只六招。

所有的人都倒了下去。

颈部之上,一道血痕斑驳。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从旁侧传来,赫连毓婷微笑着步出,“果然是身手不凡,呃,你叫什么名字?”

“郎姬!”

面无表情,莫玉慈吐出两个字。

赫连毓婷眼珠子一转:“就是那个一曲万金,唱彻慕州城的红袖楼头牌,郎姬?”

“是。”

“有点意思,”赫连毓婷托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那个……郎姬,本姑娘正缺一名像你这样艺高胆大的侍女,有没有兴趣试试?”

“侍女?”莫玉慈盯着她,眉峰微微扬起。

“对,”赫连毓婷眸光清澈,“只要你做了本姑娘的侍女,从此以后,在流枫国内,再没人敢欺负你!”

“流枫?”莫玉慈一怔,脑海里闪过的,却不是什么侍女不侍女,而是那个扬鞭而去的背影……他所驰骋的那个方向……

西方!

是西方!

流枫国的方向。

也是她此行“回归”必经的方向。

“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那些王孙公子,都跑来流枫做什么?”

“哈哈,”赫连毓婷双掌一拍,“这你可问对人了l袖楼乃慕州消息最灵通之地,难道你就没有听说,流枫公主招亲的事吗?”

招亲?

两个字落入耳里,全身的血液,蓦然冰冷。

是招亲?

竟然是招亲?

郎程言,难道此来流枫,竟然是为了……

“你怎么了?”见她面色不佳,赫连毓婷踏前一步,取出块丝巾,轻轻拭去莫玉慈面上血渍,“你好像……很难过?”

“没有。”死死咬住双唇,把胸臆间那股浓烈的酸涩强压下去,莫玉慈倔强地摇摇头……是不是招亲,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雪寰山下,她已经决定,要将他忘记。

不管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什么,那都已经过去,已经过去了啊。

挽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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