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26

“怎么?”落宏天停下脚步,转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还有话说?”

“我……”剑光一抖,郎程言已经横冲而至,“要杀了你!”

一出手,便是绝杀!

落宏天甚至来不及多言一个字,便不得不拔剑相向。

冷月霜天。

剑光寒地。

这是一场男人与男人的决斗,英雄与英雄的搏杀。

从来没有过的凌厉气息,从郎程言全身上下扩散而出。

落宏天眼底闪过一丝困惑。

他不懂。

真的不懂。

为何明明前一刻还不堪一击的郎程言,此刻竟然能如此全心全意地与他拼命。

的确是拼命。

而不是简简单单的较量,亦不是战斗。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很久以后,当落宏天自己跪在雪寰山下,望着漫天飞雪之时,当他在大昶皇宫,再次看到浑身浴血的郎程言时,他才终于懂了。

懂了他这一刻的竭尽全力。

懂了他这一刻的不惜一切。

那是一个男人,对心爱女人无声的誓言。

纵使他欺骗过她,利用过她,伤害过她,但当生死存亡之际,他必会站在她的面前,挺身相护,哪怕是……

粉身碎骨。

魂飞烟灭。

他也将那份维护,演绎到极致。

手腕一颤。

流霜剑霸肆狂扬的剑气已破。

郎程言手中的剑锋,第一次,准确地对准了他的死穴。

“你输了。”他定定地看着他。

“我输了。”落宏天诚心诚意地点头。

他们是敌人。

却亦是最好的对手。

他们是对手。

却亦是最好的知己。

输,便是输,赢,便是赢。

“救她。”他定定地看着他,“只要你救她,我这条命,还是你的。”

“只要救她?”

“是。”

“然后呢?”

郎程言垂眸。

这个问题,他当真没有想过。

“仍然送她回你身边?你要知道郎程言,这对你和她而言,都是一场灾难……现在的你自顾不暇,如何保护她?再说,如果她真跟那个神秘组织有关系,只怕你成为九五至尊,还是不能……”

“我知道。”郎程言背转身体,声音苍凉,“那么……随你吧……”

“随我?”落宏天迷惘了,“喂,郎程言,你这小子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我娶她?告诉你,这麻烦我可不惹……”

“带她去龙吟山谷。”

终于,郎程言淡淡撂下一句话,慢慢地,慢慢地走向远处。

龙吟山谷?落宏天眨巴眨巴眼……这小子,还真会挑地方。

唉,仰起头,他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堂堂天下第一杀手,居然沦落到成为一个弱小女子的保镖,他这叫混的什么事儿?

“喂!”陡然想起一事,落宏天忍不住高高跳起,冲着郎程言远去的方向喊道,“你还没告诉你,那丫头在哪儿呢?”

“跟着野蜂走。”

郎程言的声音遥遥传来,人,已经变成极小的一点。

九州侯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唇角边勾起邪冷的笑……

他已经听到了那个声音,很动听的声音,仿佛仙乐一般。

只要,只要再前进一点点,他就能迈进那条神秘的通道,踏进他心心念念向往的王国,永生的王国。

大片的血色在黑色眼瞳中弥漫开来,站在冰池四周的所有黑衣人,无比清晰地看见,他们所效忠的主子,衣袍整个地慢慢鼓胀而起,就像是被海风涨满的帆,随着阵阵涌动的气流而猎猎作响。

凝聚起所有的心神,九州侯将御魂功发挥到极致,欲倾所有力量,攻破莫玉慈最后的心防……

恰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石室后方连接出口的甬道中,倏地飞出一丝极细的银光,直袭九州侯的后心。

此时此刻,不单九州侯自己,就连冰池边所有负责防卫的黑衣人,也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莫玉慈身上,是以,直到那银光逼至眼前,方才纷纷回过神来。

“侯爷……”一名黑衣人出声提醒,可,已经晚了!那银光已经没入了九州侯的衣袍!

好个九州侯,身形往旁边斜倒,极速飞掠而起,凌空翻身,冷厉目光直射向甬道之中。

寒光数点,再次扑面而来,还夹着一丝丝极浅极淡的青色烟雾,任是九州侯武功再强,也不敢硬接,再次往后退开。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一道极迅疾的黑影激射而至,从九州侯面前掠过,直落入冰池之中,顾不得那灼手炙热,展臂将已经失去知觉的莫玉慈揽入怀中,又迅疾朝石室出口的方向冲去。

“什么人?留下命来!”九州侯眸中戾光暴绽,双掌挥出,厉厉掌风中,夺魂针无声无息飞出,直融衣人要害。

却是,有去无回。

凌厉的攻势,和那根极其细小的夺魂针,仿佛落入茫茫虚空。

九州侯面色遽变,身形急速前扑,然而甬道之中空空如也,哪还有黑衣人的踪迹?

“该死的!”石室之中陡然响起数声暴怒至极的厉喝,狂卷的飓风中,数十名黑衣人相继倒地,胸口处赫然一个巨大的掌印。

只是转瞬间,泛着蓝色幽光的冰池旁,只剩下九州侯一人,满目铁冷,满脸枭傲,满身戾气,甚至连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

雪冷霜目中,划过一丝颤悸。

落宏天静静地凝视着平躺在石面上的女子。\0

已经完全失去了人形,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了。

这样的她,还值得他出手吗?

他是杀手,从来不会救人,更不会做什么无意义的事。却偏偏答应了那个人,救她。

君子一诺,重若千金。

他非君子,却亦重视对对手的承诺。

既然答应了,那无论成或不成,都得试一试。

再说,这女子身上,还有他想得到的东西。

罢,仅此一回吧。

倾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莫玉慈的身体,右掌贴上她的后背,缓缓将一股温润的内力输入,护住她最后一丝命息。

“……程言……”一声嘶哑的低吟,从女子干裂的唇间溢出。

居然醒了?落宏天眸中闪过一丝惊诧,旋即起身,仍然将莫玉慈平放于石上,自己半蹲于她身侧,冷冷地注视着她。

“……程言……”女子再次轻唤一声,慢慢抬起蜷紧的右手,却迟迟没有摊开。

“……你是……程言吗?”已经被烧焦的眉头高高蹙起,表露着她此刻心中的疑惑。

落宏天不由眨了眨眼……真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构造的,竟然能经得住九州侯如此的折腾。

见他久久不回答,女子再次追问了一句:“你是……程言吗?”

落宏天心中不由掠过一丝好奇……到底是什么样重要的东西,竟然让她在生死边缘,仍然如此惦记?难道是……

略一思忖,他缓缓启唇:“我是程言。”

莫玉慈那紧闭的双眼却忽然睁开,清冷如星的眸光,泠泠投落到落宏天的脸上,神情也蓦然变得激动起来:“不!你不是程言!你,你是……落宏天?”

天!落宏天不由抬手抚了抚额……他实在是小看了她,或许连九州侯,包括郎程言自己,都小看了她,这个女子强大的精神力量,的确在某些时候,远远超乎了常人,尤其是她心中抱定某个信念之时,更是坚韧得难以想象。

“是,”身份被揭穿,落宏天倒也不隐瞒,“我是落宏天。”

“你……”莫玉慈身子轻轻一颤,猛然缩回右手,紧紧捂在怀里,神情警惕地面对着落宏天,“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可以做什么?”落宏天嗓音清冷,眸光来来回回地在莫玉慈脸上睃巡着。

“我……”深吸一口气,莫玉慈像是决定了什么,“我想……我大概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落宏天,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又是交易?落宏天唇边勾起一抹兴味的笑……难道这女人跟郎程言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想跟他做交易?他落宏天的交易,是那么好做的吗?

刚欲出口拒绝,莫玉慈已经再度开口:“……天途也,苍蘅之北,大地以西,光耀日月,七虹御山川,九龙腾银河……”

“你说什么?”落宏天眸色蓦地一寒,伸手扣住莫玉慈的手腕,死死地瞪着她,“你说什么?”

轻轻地,莫玉慈脸上绽开一抹绝美的亮华,口中的气息却渐如游丝:“……带我……去见他……告诉你,后面的事……”

“喂!”落宏天却顾不得别的事,双手扣住她的肩膀,用力椅,“别装死!说清楚!把话说清楚!”

可是,那女子却像是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就如一朵凋零的花,一株被摧毁的树,再没有半点反应。

呼地站起身来,落宏天二话不说,托起她的身子,便朝着西南军大营的方向奔去……

莫玉慈,你可不能死!

你的身上,系着比四方诸国加起来,更浩瀚深广的秘密。

你要见那个家伙,我便带你去见!

……

高高的令台上,郎程言一身甲胄,面容如冰,一面杏色令旗,在他掌中,随风招展。

下方,数十万儿郎手握长枪,步履铿锵地演习着战法战阵。

“郎程言!”辕门之外,猛可里响起一声高喊,“你给我滚出来!”

霎时,全场静寂,每一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话音来源处。

黑衣的男子,手中横托着一个包袱,如铁柱般矗立着,浑身散发着冷凝的气息。

“什么人?”近千名士兵立即齐刷刷调转枪头,对准来人。

“退下!”半空里,响起一声清喝。

令到行止,士兵们列队退下。

一步一步,郎程言从令台上走下,湛黑双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跟我来。”撂下三个字,落宏天转身便走。

“殿下?”刘天峰急急赶上前,沉着嗓音喊了一声。

“没事。”郎程言摆摆手,将令旗递到他手里,“你带着兄弟们,继续操演,我去去便回。”

离大营半里外的白沙河畔,流水潺潺,树影寂寂。

“失败了?”甫一站定,郎程言便沙哑着嗓音,吐出三个字……对于这样的结局,他并不是没有设想过,因为,九州侯太强,实在太强,即使是天下第一的落宏天,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可能,避开九州侯的绝杀。

落宏天冷哼:“失败?郎程言,你当我落宏天是什么人?除了总是杀不死你,我还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次!“

“那你?”

俯下身子,落宏天将手上的“包袱”放在草地上,慢慢打开……

满空煦亮的阳光,刹那间似乎凝结成了冰。

他想过的。

想过她会受尽折磨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想过她会花容惨淡气息奄奄;

甚至想过她……

却从来没有想到,她会以如此模样,乍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乌黑青丝,没有了;

莲花般的面孔,也没有了;

那双曾经携着他一起逃命,在连心岛上教他捕鱼,为他扎葫芦筏的纤手,遍布条条伤口,渗着浑浊的脓水……

瞧吧,这就是他做的事。

这就是他对她少女倾情的回答。

慢慢地,郎程言走了过去,双腿曲倒,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地,轻轻地,握住莫玉慈皮开肉绽的手。

“她要见你。”立于一旁的落宏天冷然开口。

郎程言恍若未闻,只是目光深漩地凝视着一动不动的女子,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遗忘了。

“……程言……”如石像般僵冷的女子面容上,忽然有了一丝波澜。

“玉慈?”郎程言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眸。

“……解药……”她吃力地翕动着嘴唇,“……夺魂针的解药……我拿到……”

紧攥的右手,在郎程言面前慢慢摊开,一粒白色的药丸,奇迹般地保持着完整,在莫玉慈仅剩一点肉色的掌心里,盈盈滚动着。

时间,停止在这一瞬。

不单是郎程言,就连旁边的落宏天,也整个儿惊怔了……原来她,原来她挺到现在,原来她不惜出卖心中藏掖多年的秘密与他交换,竟然是为了,竟然是为了……

郎程言啊郎程言,落宏天忍不住轻轻摇头……你何德何能,焉得她如此为你?

郎程言一直跪着。

一动不动。

头上雪亮的阳光洒下来。

映出刀削面容上,点点晶莹。

化作流光,轻轻地落入女子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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