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25

大安皇室最豁达最不受拘束,最心胸坦荡磊落光明的皇子,什么时候,竟然卑鄙到要利用一个女人,去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什么时候,竟然无能到要出卖自己的心灵,却换得获取成功的筹码?

难道永霄宫中的一场腥风血雨,真的蒙蔽了他的本性,让他失却了真心?

所以,韩之越才那么肯定地说,不,输的是你。

输的是你,郎程言。

他必定,已经将一切全然看在眼里;

他必定,知道他的心,已经因为某一个人,而起了微微的波澜。

却只在一旁冷然地看着。

看着他将一切推成定局,覆水难收。

好个聪明的韩之越,不在战场上赢他,却于最柔软处,给了他锋利的一刀。

他吃定了他会后悔,亦吃定了他必会因为那一时的狠决,而付出惨重十倍的代价。

所以他才那么肯定地说,郎程言,输的是你。

他不费一兵一卒,让他兵如山倒,溃不成军。

他要笑着看他后悔,看他张皇失措,直至最后的自我毁灭。

冷雪的双眸,一点一点地深下去。

带着严冰般的坚毅。

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栗。

不知道在怕什么。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弦,只要一点点外力,就会遽然断裂。

而那点最致命的外力……

“……程言……解药……快……”苍白双唇不断地翕动着,发出破碎的声音。\0

刻骨的寒意一阵阵漫过她的身体,几乎冻结了她的每一根神经,可脑海一直有个念头。

很清晰的念头……

他,中了九州侯的夺魂针;

他,很需要解药;

他要挥师东上,夺回皇权帝位,夺回属于他的江山,他的世界;

他要战胜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克服道道难关。

“……程言……程言……”她反反复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任藉这两个刻在心间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凝聚起身体里的勇气,告诉自己……活下去,莫玉慈,你要活下去!你要活着回到他身边,把解药交给他!程言他需要你,所以,你不能死!不能死!

寒冷的冰池旁,一道冷凝的黑影沉默地站立着,静静注视着横卧于冰水中的女子。

皮肉已经冻得开裂,渗出的血水在身体表面结成薄膘霜。

即便如此,还是未能摧毁她的神志。

也入不了她的心。

这个女人的心,仿佛已经被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所主宰,即使他已经将御魂功发挥到十成,还是没有办法,窥探出藏于她心中的秘密。

慢慢地,九州侯抬起了手……他向来不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他心中有的,只有目的,为此他不择手段……勾引皇帝的妃子,玩弄权术于股掌,独霸兵权,甚至颠覆王朝,他什么都做了,怎会对一个小小的女子心慈手软?

“侯爷,有何吩咐?”一个全身黑衣,黑巾蒙面的男子走上前来。

“取雪鹰来。”

“雪鹰?”男子一怔,“侯爷你是想?”

“啪……!”回答他的,是一记狠厉的耳光。

男子丝毫不敢反抗,当即转而去,片刻提着一个半人高的铁笼走回来。

“打他它。”九州侯再次下令。

黑衣男子的两腿不由一哆嗦,沉默地放下鸟笼,颤抖着双手打开鸟笼。

“呖……!”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叫,铁笼中猛然飞出一只全身雪白的大鸟,金色眼瞳中凶光霍霍。

“去……!”九州侯一摆手,大鸟羽翅一展,直扑向水中的莫玉慈。但听得“嘶啦”一声响,少女胳膊上一块已经冻结的肉被硬生生撕裂开来。

大鸟头部一低,铁喙长口,一口将那块肉吞进腹中,再次扑向冰池……在这禽鸟眼中,没有活人,只有鲜美可口的食物。

不过短短半盏茶功夫,莫玉慈浑身上下已经伤痕累累,体无完肤,若非因为冰冻的关系,她即使没有血尽而亡,也早已活活痛死。

围守在池边的其余数十名黑衣人,都忍不住悄悄侧开了头……这样血腥的场面,即使身经严酷训练的他们,也不忍目睹。唯有一身铁冷的九州侯,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莫玉慈的动静。

他在等。

等她的意志被彻底摧毁。

唯有如此,他才能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弄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莲花圣女,到底跟那个传说中的绝秘组织,有没有关系。

他所关心,只有这个。

至于其他的一切,不管是万里锦绣河山还是万千生灵涂炭,他全然不放在眼里。

“……程言……”淡淡的幽蓝光泽中,少女恬恬地笑了……她看到那个逆光而来的男子,微笑着向她走来,眸中有她所不熟悉的,却极度向往的宠溺柔情。

那是她的程言。

是她深深爱恋的程言。

是她拼却了性命想保护的人。

他……他来找她了……

“该死的!”九州侯忍不住一声低咒……想他纵横杀场战陈海数十年,对付过不计其数钢筋铁骨的硬汉,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对一个柔弱女子无计可施。

“取石火来!”九州侯再次下令。

所有黑衣人的脸,唰地白了,如果不是因为面覆黑巾,他们大概可以看见彼此那震骇不已的脸色。

两名黑衣人悄然离去,不多时,捧着两个铁桶走回。

“倒进去。”九州侯冷声下令。

桶盖揭开,黑色的液体慢慢倾入池中,缓缓流溢开去,渐渐覆满整个池面。

九州侯指尖一弹,一簇细小的火花飞出,落到那铺满黑色液体的水面上,轰然炸开,卷起大朵橙色的花朵。

很璀璨的花朵。

“啊……”随着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莫玉慈睁开了眼。

迷蒙而痛楚的目光,看向漫天熊熊燃烧的烈焰……

没有程言。

原来方才的一切,不过是梦幻虚影,她的程言,根本不存在。

冰池四周的气温不断升高,皮肉烧焦的味道愈发浓郁,那从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烈痛感,让莫玉慈在晕厥与清醒的边缘不断徘徊。

“嗡嗡……”

“滋啦”燃烧声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动。

“嗡嗡嗡……”

怪声越来越大,渐渐覆盖了其它的声音。

“野蜂?”一名黑衣人诧声叫道,“这儿怎么会有野蜂?”

野蜂越来越多,大有群情汹涌之势,浩浩荡荡成群结队,从各个缝隙里钻出,恶狠狠地扑向每一个黑衣人,死命叮咬。

洞窟里顿时混乱起来,黑衣人虽不敢叫喊,但各个拔出刀剑,挥舞着斩向野蜂,奈何野蜂数目太多,一时竟杀之不尽,反而越来越密集……

冷夜如磐。

原野空寂。

郎程言慢慢俯下身子,手,紧紧捂住心脏的位置。

痛,刺骨恸魂。

似乎是夺魂针的毒性再次发作,又似乎不是。

天禅功已经发挥到十成十,再撑下去,他定会身受重伤。

可是他不想停。

要召集如此多的野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他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半点关于她的消息。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

亦不知道她被九州侯带往何处。

更不清楚九州侯会以什么样的手段对待她。

他只是怕,只是恐惧,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四肢发寒。

但他无力挽回。

无力挽回已成定局的事实。

他亲手铸就的事实。

所以,他才会发了疯似的离开营地,来到这空无一人的地方,召回飞向各地的蜂军,让它们在本不该活动的夜晚,继续飞行,只是为了,为了寻找她的踪迹,为了确定……

她……是不是还活着。

是不是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是不是已经在无边的绝望中选择放弃。

噗……

一口鲜血喷溅而出。

洒落于漫漫尘埃。

苍凉月光投下,落在男子轮廓分明的容颜上。

映照出满脸泪光。

“你这又是何苦?”

一声冷谑的嘲讽淡淡从身后传来。

“既然早作了选择,又何必在这里要死要活?”

慢慢地,郎程言转过头,对上那人霜冷的目光。

苦苦一笑,他微微抬起下颔:“求你一件事。”

“求我?”那人眸中微微掠过一丝诧色,“郎程言,你有没有看清楚,我是谁?”

“……清楚,非常清楚,”郎程言凉凉地笑,“可是现在,除了求你,我还能求谁呢?”

“你果真要求我?”那人低沉了嗓音,面色更冷。

“是。”郎程言果决地答。

“求我做什么?”

“救她……我求你,救救她……”

“哈哈哈哈!”那人仰天长笑,似乎乐到极点,“郎程言,从七年前到现在,你我大小近百战,每一次你都输,可是,哪怕我用剑指着你的胸膛,你都从来没有求过我,现在,你求我……哈哈哈哈,你竟然求我……?”

死死地咬着嘴唇,任由铁锈的味道在齿间弥漫,郎程言静静地站立着,一动不动,任由萧索的风,带起他墨黑的发,在幽深双瞳前不断地晃动着,晃动着……

“我……求……你……”

双膝一曲,他向来只跪天跪地跪祖宗父母,还有外祖父铁黎的膝盖,慢慢朝对面那个黑衣男子跪倒……

落宏天怔住了。

甚至忘记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初衷。

他是要杀他的。

他们是敌人。

从一开始就是。

七年了。

郎程言一直不是他的对手。

但这并不意味,他可以永远赢他。

郎程言的威胁力,他一直很清楚,非常地清楚。

上次在荒原上之所以放过,那是雇主的命令,说莫玉慈身上藏着惊天的秘密,让他暂且任其离去。

却并不意味着,他会真的放过他。

“好,”良久,落宏天终于缓缓开口,嗓音寒凉彻骨,“我救她,你死。”

浑身一震,郎程言慢慢地,慢慢地站直身体,脸上所有的情绪已经收敛殆尽,只余平静:“好。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落宏天唇边再次浮起嘲讽的笑,“郎程言,你当我是谁?讨价还价?”

“我不讨价还价,我只是……”郎程言闭闭眼,“一个约定。”

“什么约定?”

“一年。你给我一年时间,让我杀了郎程暄,夺回帝位。”

“然后呢?”

“然后我会将皇位交给弟弟,亲自去雪寰山……到那时,我的命,便是你的,彻彻底底是你的……”

落宏天一声冷哼:“交给你弟弟?郎程言,你当我是傻子?你哪有如此本事的弟弟?接得过如此重担?”

“那么……我会在皇室宗亲中,择定一合适之人,然后将大安的万里河山,托付给铁黎。”

落宏天沉默了。

他终于完全相信,郎程言字字诚意。

不含丝毫欺骗。

旷野的风,冷冷从他们之间拂过。

落宏天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郎程言,你不是这样的。”

“什么?”郎程言微愣。

“我虽一直想杀你,却也一直把你视作平生唯一的对手,你的杀伐果决,你掩藏于不羁外表下的帝王之材,我都看得很清楚。你成功了不是吗?倘若……呃,九州侯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你岂不是可以大大地松一口气,掉转矛头,挥师东上,还有谁,能够拦你?”

“是,”涩然一笑,郎程言坦承不讳,“我算得很好,设计得很好,唯独遗漏了我的心……我以为可以控制得住自己,却没想到……”

“其实,若她死了,对你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情之一字,对任何一个欲成霸业的帝王来说,都是毒葩而非良药,更何况是对现在的你而言,我相信这一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明白。”

“是,”郎程言再度颔首,“我清楚,我明白,我也曾经下过这样狠厉的决断,可是……”

“可是你失败了。”

落宏天眸中忽然多出一丝不屑:“郎程言,知道我为什么视你为对手么?因为你的强韧和滔滔不绝的后劲,足以征服整个天下,可是,可是现在的你,却有了一丝破绽,而这丝破绽,会因为你的犹豫而愈渐加大,最后彻底覆灭之前的那个人,现在的你,已经无法再让我提起任何的斗志,所以我,不屑于杀你,也,不屑于帮你!”

撂下一席冰冷绝情的话,落宏天转身便走……他杀郎程言,更多是出于一种生与俱来的挑战欲,可是面前这个人,却让他失去了这种乐趣。

“等等!”

郎程言忽然喊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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