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17

轻轻撬开一扇窗户,郎程言轻轻闪入,落足于大理石地面。

楼中一片静寂,不见任何异样。

全神戒备,郎程言一步步走向壁边高高耸立的壁橱,开始一格格地检视起来……就算九龙阙不在这儿,也会有些重要的兵部文书,有必要了解一下。

屋角的沙漏悄悄滑动着,楼中一片沉寂。

就在郎程言拿起一份信函,正待细读之时,窗外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啸鸣,同时行宫偏南处蹿起一股夺目的火光。

广德楼!是广德楼!

郎程言眸光一闪……难道孟沧澜他们失手了?

匆匆将信函和手中的夜明珠一同塞入怀中,郎程言飞身出了英睿楼,朝广德楼的方向掠去,才掠过几道高墙,便见广德楼前的空地上,一人蟒袍玉带,昂然而立,头上金冠光泽熠熠,不是那九州侯,却又是谁?

“凡闯入楼中者,杀无赦!”

慢慢抬起手臂,九州侯冷冷吐出一句话,无数手执弯弓的红衣护卫随即从各个角落里奔出,将整个广德楼团团围住。

伏在屋瓦之上,居高临下,郎程言将下方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一沉……难道孟沧澜他们……

“殿下……”旁侧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轻呼。

郎程言转头,却见孟沧澜几人正伏在不远处,遥遥朝他看过来。

“怎么回事?”郎程言向他打了个手势。

“有人比我们先动手。”孟沧澜也以手势回答。

先动手?郎程言心中一凛,不由抿紧了双唇,再次凝眸朝下方看去。

嘟嘟嘟的声音响成一片,广德楼的门板窗扇上,刹那被铁箭钉满。

“继续。”九州侯一脸冷鹜,再次沉声下令。

三轮箭攻后,整个广德楼宛如放大的刺猬,扎满箭头。

“冲进去。”

又是一声令下,八名红衣护卫几步冲到廊下,伸腿踢开大门,一拥而入。

却再没有出来。

唯有鲜血,如瀑布般喷溅在糊了白纸的窗扇上。

满眼鲜红。

慢慢地,九州侯唇边勾起一抹阴森至极的笑,迈动脚步,朝那道高高的门槛走去。

没有人劝阻。

环伺于楼门前的红衣侍卫,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目送他们的主子,踏向那杀机四伏之地。

郎程言不由紧紧地屏住了呼吸……父皇曾经说过,九州侯的身手,天下间无人可敌,曾经连挑近千名侍卫,夜闯大黎皇宫,逼黎皇退兵,并告谕全国,一百年内,一兵一卒,不得踏入大安境内。

当时他听了,以为只是个传说,不足取信,而今夜,他将亲眼见证,这不可一世的九州侯,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冷肃的风吹来,站立在广德楼前的九州侯,忽然没了影儿。郎程言一惊,当即挺而跃起,想要撤离。

然而,四围屋脊之上,已然悄无声息地站立着上百名红衣护卫,锐亮的箭头,直指他的胸膛。

这……

郎程言微微瞠目结舌。

眼前的情景,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自认武功绝佳,却竟然没有发现,自己身旁何时竟起了这般的变化。

“郎程言,”九州侯冷凝的声音淡淡响起,“认输了么?”

最初的震惊之后,郎程言很快定下心神,以同样清冷的目光,对上九州侯的双眼:“不愧是九州侯。”

“四殿下过誉。”猎猎夜风拂动着九州侯的袍角,发出飒飒响声。

缓缓抬起右臂,指缝间一根金针寒晖闪烁。

如牛毛般细小的金针。

即使钉进人的胸膛里,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甚至,中针者死去的那一刻,仍然会保持着鲜活的表情,眼珠会转动,嘴角会微微扬起。

“你杀我,永远不会有机会,而我杀你,不过只需要一根针。”

淡淡的声音随着冷冽夜风吹散开来:“可是郎程言,知道我为什么没杀你么?”

黑眸沉了沉,郎程言却没有开口……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因为,我还缺少一样东西。”

“放你离开浩京,只是一切的开始。我需要你,帮我找到那样东西。”

森冷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往上蔓延,一点点地,将郎程言全身的血液,冻结成冰。

“传位的圣旨,本侯不在乎,甚至这大安的万里河山,本侯也可以完璧归赵,但是本侯要的那样东西,却一定要得到。”

“郎程言,你知道,是什么吗?”

凝聚起体内所有力量,郎程言勉强保持着脸上一成不变的表情,掩饰着心中翻卷的惊涛骇浪……他一直以为,九州侯如此处心积虑,为的,只是想助郎程暄夺得大安皇位,万没想到,他竟然,另有图谋。

大安皇位,他嗤之以鼻;

富贵荣华,他不屑一顾,那么他想要的……

“我不知道。”

终于,郎程言徐徐启唇,给出再明皙不过的答案。

淡淡地“嗯”了一声,对于他的答复,九州侯似乎毫不意外,凛凛眸光从他的眉宇间一掠而过:“没关系。只要你活着,它总会出现。”

郎程言精壮的身体微微一颤。

寂凉夜色中,金色针影一闪而过。

瞬间消失。

以心脏为中心,一股强烈的酥麻感,迅速在四肢赅间扩散开来,脑海中的意识仍旧很清醒,身体却像被千百条绳子牢牢绑住,动弹不得。

无力跪倒在屋瓦上,郎程言眼睁睁地看着那鬼魅般的人影慢慢欺近,高高地伫立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郎程言,我,要你做我的傀儡,永远的傀儡……”

冷厉的笑声响彻大地,黑色浓云中,条条闪电如蛇影闪蹿……

大雨滂沱。

空旷原野上,郎程言无头无绪地拔足狂奔着。

本以为,一切十拿九稳;

本以为,九死一生的自己,已经逆转乾坤。

到头来,却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在自鸣得意,自说自话。

“哈哈哈……”

抬头仰天,怆声大笑,任由无数奔流的雨水大口大口地呛进嘴中,心却是麻木的,连一丝痛感都没有。

“殿下,殿下,”几名黑衣人分别从不同的方向飞奔而来,“殿下,您怎么了?”

郎程言只是笑,对他们的喊声充耳不闻。

“孟参将,现在怎么办啊?”两名黑衣人手足无措,急声向孟沧澜请示。

“火速赶回郦州大营。”伸手扶住郎程言,孟沧澜沉声下令……对于昨夜的事,他亦是一片茫然,明明前一刻还趴在行宫广德楼的屋脊上,后一刻却莫明其妙地昏晕过去,直到黎明时分方被大雨冲醒,而身处之地,竟然是远离行宫的荒草丛中,所有的人都在,唯独不见了郎程言。他顾不上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急匆匆带着所有人分头寻找,好不容易才发现郎程言的踪迹,沿途找来,却发现他的四皇子殿下像是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疯疯癫癫,神智不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孟沧澜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去调查,唯今之计,只有尽快赶回郦州大营,将所发生的一切告诉铁大将军,请他决断。

雨线愈发密集,天地间一片苍茫,几乘飞骑迅疾地奔驰着,所过之处,一片水雾飞扬……

郦州与青芫的交界处。

西南军大营。

“什么?!”看着案战战兢兢的小兵,铁黎满眼怒火,“莫玉慈不见了?”

“是,是……”小兵吓得猛打哆嗦。

“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昨天,不,是,是前天,不不,是大前天……”

“到底是哪天?”铁黎彻底怒了,满腮铁须一根根抖得笔直。

小兵脸色发白,一张脸皱得像打蔫的茄子:“昨天中午,小的送饭菜给莫姑娘,发现这几天送去的饭菜,都原封不动地摆在桌子上,根本没有人动过,小的觉得奇怪,就四处寻找莫姑娘,营中的兄弟们答说有两日不曾见着莫姑娘了,小的着忙,赶着来向将军禀报,却被巡值的卫兵拦下,说将军正与司马参谋商议四殿下的事,没空见小的,小的没奈何,只好离去,直到此时才得以禀报……”

“你……”铁黎冷眉倒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言儿临走之前一再交代,要他好好看着莫玉慈,可是现在,程言离开不过七八日,莫玉慈就无影无踪了,待程言回来,他该如何交代?难道说他统辖数十万雄兵,却连一个小丫头都看不住?

“大将军!大将军!”一名传讯兵突然从帐外奔进,气喘吁吁地道,“飞,飞鸽传书!”

挥手让那小兵退出,铁黎接过急书,只匆匆扫了一眼,立时袍袖一挥,大声喊道:“来人!”

韩玉刚和冉济并肩而入,拱手答道:“末将在!”

“你们两人速调五千精兵,随本帅出营!”

韩玉刚和冉济对视一眼,疑惑不解地看向铁黎:“大将军,您这是……”

“不要多问!遵命就是!”铁黎面色沉冷,眸中寒光湛湛。

“是!”两人领命而出,不多时,便调齐一万兵马,由铁黎亲率,径朝青芫郡郡府的方向奔去……

“殿下,您喝口水吧。”

走到郎程言身边,刘天峰恭恭敬敬地将水壶递到他面前。

郎程言却没有丝毫反应,目光呆滞地看着蒙蒙远山,仿佛魂灵离体。

“都已经三天了,殿下怎么还是这样?”孟沧澜满脸焦灼,“既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难道仅仅因为没能杀掉九州侯那个老家伙,殿下就一撅不振了?”\0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刘天峰横了他一眼,孟沧澜立即闭嘴,绕到另一边,自己低声咕哝着。

远远的黄沙道上,忽然奔来数百匹飞骑,尘土飞扬地朝他们奔来。

“你快看!”倚在树干上的孟沧澜高高跳起,满脸惊喜,“是将军!是大将军来接我们了!”

刘天峰猛然一凛,顿时站直身体,遥遥望去,果然看见一面军旗在风中不住招展,上书一个斗大的“铁”字,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却又黯了黯眼眸。

终于,他们平安地回到郦州边界,但四皇子殿下,却弄成了这般模样。他们要如何,向大将军交待?

铁黎一马当先,直驰到他们面前,顾不上其他人,跳下马背径直走向郎程言,看清楚他的神情后,也不由双眸一紧:“言儿,言儿?”

郎程言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仍旧两眼发直地盯着远方。

“回营!”铁黎伸手提起郎程言,几步走到战马旁,将他扔上马背,自己也返身上马,策缰长喝,领着这一彪人马,迅疾朝着大营的方向奔去……

南军大营。

看着榻上两眼圆睁,却气息僵凝的郎程言,铁黎浓眉紧拧,犀利目光从榻前横列一排,低眉垂首的众将脸上扫过:“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殿下吗?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将军……”孟沧澜怯怯抬头,“我们一再向殿下进谏,让殿下不要贸然行动,可是殿下他……”

话未说完,刘天峰一记眼刀横过来,封住他的话头,后背一挺,双腿“啪”地立正:“齐禀将军,这事的确是我们的错,请将军责罚!”

“责罚倒是其次,你们先把事情的经过交代清楚!”

“是!”刘天峰响亮地答应一声,将那夜之事一一道明。

越往下听,铁黎的面色越冷,最后几乎结成了一块严冰,一言不发,拂袖大步走了出去,剩下一众将兵,面面相觑。

夜深了。

烛光幽幽投下,映入漆黑双眸之中,反射出几许浅芒。

“言儿。”铁黎高大的身形慢慢变得清晰,“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郎程言眸光一淡,浮出点点笑漪,缓缓坐起身来:“外公,居然没能瞒过你。”

“不,”铁黎黑沉的面色透着几许铁青,“你已经瞒过了我。”

“哦?”郎程言神情间闪过几许得意,“真的?”

“真的。”铁黎点头,“若不是离去之时,看到你轻轻扬起的唇角,我几乎已经肯定,你的确是中了九州侯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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