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主意

苏絮哼笑着扬声道：“你是聪明人，自然晓得这些话的意思。本宫喜欢你的性子，也不想有朝一日看着你行差踏错。丽嫔，本宫不想跟你猜来猜去，疑神疑鬼。本宫既留着你住在我宫里，便是信你。若哪一日不信了，宫里宫外，都再无你容身之所！”

卫萦心里一沉，全身因为极力的压抑着惧意，而有些颤颤发抖。她压低了头，勉强稳着心神，想辩驳，却又仿佛已经被苏絮看的透彻。卫萦深吸了一口气，并未多想，便晓今日必定是要说出来了。她嘴唇微微发紫，打着颤，急急道：“不是嫔妾说的，请娘娘相信嫔妾。那日，那日在娘娘殿外的并不止嫔妾一人。”

苏絮将信将疑的斜睨着卫萦，面无表情，“除了你还有谁听见了？”

卫萦压抑着喉间的哽咽，强自打起精神道：“还有，还有……”卫萦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说出来，可面上仍旧有些迟疑不决。

江沁澜啜了一口茶，轻缓的开口，“丽嫔，你如今该好好想想是保着你自己要紧，还是保着不相干的人。”

卫萦闭目，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嫔妾不说出来，并不是为求自保。而是那日在娘娘殿外的人，是苏选侍。”她说着，清凌凌的眼眸中散了些惧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与精明，“这件事儿到底也过了一年之久，娘娘这个时候询问嫔妾，必定是因为事情漏了出去。嫔妾想着，苏选侍到底是娘娘的妹子，何至于帮着旁人陷害自己的姊妹？”

苏絮并非全信卫萦的话，可若是说苏沅听见了事情的始末，又将这件事儿让姚木槿知道，她也没有什么可还疑的。唯一一点让苏絮费解的便是，苏沅为着什么那天会去长乐宫。

卫萦见苏絮不说话，心里又不安起来，“那日嫔妾想去给娘娘请安，在殿外便瞧见了苏选侍。见四面无人她直愣愣的进去，嫔妾也跟了进去。这一去就听见娘娘说到三皇子的事儿，当时嫔妾害怕也没大注意苏选侍的神色，话没说完，苏选侍便急匆匆的先走了。”卫萦说着，不觉心急道：“那日嫔妾并不是有心隐瞒，可三皇子重瞳的事儿到底是不能说的，嫔妾以为苏选侍，她不会说出来。她不说，我不说，娘娘便也无从知晓。如此，也不会有那么许多的事端。”

苏絮瞧不出卫萦有什么异样，她落目在卫萦的眼里，凝视她良久，眼中除去恳切与焦灼再无其它。苏絮深吸一口气，垂首，寸长的指甲敲击在瓷盖子上，叮铃一声响。卫萦脊背直挺挺的跪在原地，闭目，睫毛不住的抖动。

良久，苏絮才忽然极是疲累的开口道：“你退下吧。”

丽嫔糊涂的看着苏絮，嘴唇开合半天才说出话，“这件事到底是嫔妾的错，请娘娘责罚嫔妾吧。”

苏絮闭目，对着她挥一挥手道：“丽嫔，本宫喜欢你，也是因为你剔透沉稳的性子。你下去吧，本宫若要处置你，自不必你来提醒。”

卫萦听见这话，心里才勉强安稳下来，向着两人跪地道：“嫔妾告退，两位娘娘万安。”她话落，匆匆起身恭敬的退了出去。

江沁澜看着阖目思索的苏絮，轻声咳了咳道：“妹妹可想好对策了吗？”

苏絮低低唔了一声，睁眼尽是狡黠之色的看着江沁澜道：“宁姐姐，我等的时机到了。”

江沁澜看着苏絮沉肃的面庞，也不开口，而是附耳上去对着她。苏絮见状，便也俯身靠在江沁澜的身前，极为小声的将自己心里的主意与计划说了出来。

入了夜，苏絮打点了甘泉宫正殿的守卫，待天色近子时，才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进了拘着齐相宜的公室里。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子铺洒在大理石的地面儿上，映着齐相宜倚窗的身影显着尤为的萧索，悲凉。苏絮进了门，见坐在床边齐相宜半点动作也没有，她忍不住小声唤道：“齐姐姐。”

齐相宜听见这一声唤，才猛然从晃神中惊醒。她回首看见是苏絮，愣了半晌，方将信将疑的唤道：“絮，絮儿？”

屋里没有灯光，苏絮只能借着投进窗子的月光隐隐约约的看见齐相宜面上的神色。她快步进前，齐相宜这才反应过来，立时将窗子掩上，惊惧不已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皇上不是已经下旨，不许任何人探看？”

苏絮见她将窗子掩上的那个举动做的极快，终于能放下些心来。这会儿屋子里没有灯，便是黑漆漆的瞧不清什么。苏絮隐约瞧着手边有凳子，便向前探了探，摸着那凳子的扶手缓缓的坐了下去。“若是不过来一趟，我如何能放心的了姐姐？”她在眼前找着齐相宜的轮廓，缓声宽慰她道：“姐姐放心，我与宁姐姐有了主意，必定会救你。只是你可勿要轻举妄动，至于重瞳这件事儿，既然认了，咱们也只能想法子用别的事儿遮掩过去了。”

齐相宜大是感动安慰的连连点头，“我省的，你与宁姐姐都安心吧。先头是有些失望，可再如何，我都不想连累你与宁姐姐。”齐相宜说着，喟然长叹，“絮儿，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错了！”

苏絮被齐相宜这话说的微微发愣，连忙问道：“什么错了？”

齐相宜声音有些喑哑，透着幽深的凉意，极是哀怨，“什么都是错的，对皇上如此，对姚木槿更是如此。”齐相宜眼神无比的清冷，没有半分的温度，“絮儿，皇上只爱他自己，只爱他的江山万里。他不过是宠我们，他永远都不会爱我们！”

苏絮被齐相宜这话说得心口发冷，她抬手要去摸摸齐相宜，触到她的脸颊，手指便是凉凉的。她心头发酸，道：“齐姐姐，皇上，皇上他……”苏絮想不出什么可以帮霍景嵩辩驳的话，她双手有些僵硬的停在空气中。

齐相宜直了直身子，抬手将苏絮的手按下去，放在苏絮自己的膝上，又反手抽了回来，“絮儿，如今，如今我没什么可期望的了。活着便活着，若是当真死了，却也没什么不好。无论你与宁姐姐要做什么，记得，保着你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苏絮被齐相宜这话说的心口发闷，她喉头忽然哽咽，颤颤道：“齐姐姐，别说这样的话。就算，就算没有皇上，没有沐儿与泽儿，可是，可……”苏絮晓得她劝解齐相宜的话有多么无力，她自己说着也觉得可笑，“可是还有我与宁姐姐，咱们一路不是也这么走过来了吗？齐姐姐，五年了，眼瞧着就五年了。”

齐相宜回首拍了拍苏絮的手，并未说旁的，而是赶她道：“快走吧，若是被别人发现，你也要遭殃的！”

苏絮悬心不已，起身紧紧握着齐相宜的手道：“姐姐必定要答应我，不准自暴自弃！”

齐相宜无力的一笑，“去吧，就算我真要自裁，也得想着母家。”苏絮听她这话，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满是忧心的出了门。

苏絮晓得这后宫最惯用的伎俩和手段，许多事若是耽搁下去，那么原来不足的人证物证，便都会同雨后的青笋一样，不断的涌出来。届时，她与江沁澜便未必能轻易救得齐相宜全身而退了。

她想着，这件事儿的幕后操作之人是姚木槿，便由她了解最好。事情未有从根源端了，才是彻彻底底的了断。

次日一早，还未用过早餐，苏絮便去了宣曲宫。

姚木槿自以为整个计划做的滴水不漏，也自信苏絮必定瞧不出来。她这样轻视苏絮，又为了重瞳一事必定能了解齐相宜而沾沾自喜，难免要得意忘形，大意起来。通传的人进去半盏茶的功夫便从内室出来，她对着苏絮一福，恭恭敬敬道：“熹昭仪请敏妃娘娘进殿。”

苏絮低低的嗯了一声，被白檀搀扶着往宣曲宫的正殿明间去。十数个宫娥分立在明间儿的两侧，苏絮才一进门便是连声的问安。才就坐，立时就有宫人捧着茶盏进门。苏絮携着那茶碗在手，脑中飞快的思量着。

等了大半晌，姚木槿才慢悠悠的从内室出来。瞧见苏絮，立时笑意盎然的上前，对着她一福，语气透着慵懒道：“敏妃娘娘万福金安。”

苏絮莞尔一笑，忙抬手道：“姐姐别与我行这样的虚礼。”

姚木槿依依起身，欠身坐在明间儿的主位之上，慢悠悠道：“难得妹妹有功夫来我这里走动。”

苏絮垂首，也不与她寒暄，而是沉声低低的道：“昨日我与宁姐姐、齐姐姐一道被皇上请去了承明殿。姐姐可听说了吗？”

姚木槿眼眸一转，颔首笑道：“皇上四处寻妹妹三人，我如何能不知道呢？”

苏絮翘了翘嘴角幽幽道：“有一件事儿奇怪得很，昨日皇上请我与宁姐姐、齐姐姐过去是与三皇子的薨逝有关。三皇子薨逝的时候除了宁姐姐与我，姚姐姐不是也在？皇上怎么把姚姐姐给落下了？”

姚木槿本来是垂首饮茶，听见苏絮这话，身子一滞，干笑一声半天也没说出话。